送人(1 / 1)

第二日,奚酥落正在用早飯,門外來了個護衛報話。

“周姑娘讓人來找姑娘你。”

奚酥落想不通,周卉桐差來的人,門廊的護衛應該會直接放進來,這是怎麼了?

“她本人沒來?”奚酥落放下碗筷問道。

“沒來。”

“讓誰來的?有什麼事,說了嗎?”和煙看出了帶話仆從的麵露難色,代替奚酥落開口詢問。

“讓……”

和煙不耐地上前一步催促道:“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像什麼樣子。”

護衛看向奚酥落,眼神略有閃躲:“姑娘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奴不敢直接把人放進來,擔心惹姑娘不喜。”

和煙不明所以,跟奚酥落對視了一眼,奚酥落發話:“那我們就出去看看吧。”

奚酥落帶著和煙和護衛到了門口,先看到了側麵停著的馬車,確實是周家的。

周卉桐這是搞的什麼鬼……

奚酥落這樣想著,才剛剛靠近,就從馬車上下來兩個少年。薄紗覆麵,難掩顏色。

稍稍辨彆了一下,走在前麵的那個奚酥落昨日才剛剛見過,是周卉桐房裡的人。

後麵那個……隻露了雙眼睛出來,小鹿受驚一般膽怯可憐,奚酥落不認得。

“奚三姑娘好。”前麵的少年報上姓名,“我叫段沐,昨日有幸剛和姑娘見過。”

“我記得你。”

奚酥落輕輕點了下頭,問他:“是卉桐讓你來的?她有什麼事?”

段沐微笑著把身後的人拉到身前來,“鄢然,讓奚三姑娘看看你。”

被點到名字的少年身體輕顫,鴉睫抖動,小心地看了段沐一眼,又看了看周圍,才把麵紗取了下來,但沒有摘落,隻是讓奚酥落看清楚了他的模樣,又飛快地把麵紗戴了回去。

奚酥落看得一頭霧水,“這是做什麼?他……是誰?”

“這是鄢然,主子送您的人。”

奚酥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送……送我的人?什麼意思?”

段沐看到奚酥落如此震撼的樣子,似乎沒想到,怔了怔,才重新掛上笑意。

“鄢然是跟我一路從萊明州逃難來到檀城的,我們都是苦命人,被主子買了去,主子說……您一定會喜歡他的,讓我把他送過來。”

說著,段沐遞上一份東西,奚酥落的大腦還處在宕機的狀態中,下意識伸手接了。

段沐笑了笑,道:“這是他的身契,姑娘收了,就表示收了他這個人,我這就回去,給主子回話。”

奚酥落立刻意識到自己接了個燙手山芋,“哎!你不準走!”

段沐回身看向她,奚酥落捏著手裡的身契,歎了一聲:“你們一起回去吧,我不需要她給我送什麼人。”

“姑娘彆這麼說,辦不好事我回去會挨罵的,請姑娘體諒我。”

奚酥落看著段沐的眼神,內心十分無語。

周卉桐這個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女人!

她一向知道周卉桐的排解方式就是男人,也知道周卉桐希望她認同自己的生活方式人生理念。

但上一世走到最後周卉桐也沒有這麼大膽過,直接給她送男人來。

這也太……

名叫鄢然的少年聽到奚酥落拒絕,身體已經簌簌發抖,看起來無比惹人憐愛。

看到奚酥落沉默,段沐輕聲勸慰:“姑娘彆生氣,您收了他,當個仆從也好啊。鄢然什麼都會,燒菜做飯,乾活兒一點兒不含糊,他還讀過書,認得幾個字,平日裡可以給姑娘解解悶兒。”

奚酥落瞅了少年一眼,“你讀過書?”

少年喉頭微動,怯生生的:“是……”聲音很低:“但字認得不多。”

奚酥落看得出來,這兩個,應該是落了難的好人家的兒子,談吐舉止都不像是窮苦人家出來的。

她腦子轉了轉,覺得段沐說的話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收男人未必就是做小侍,當枕邊人。

如果他有能力,倒是有彆的用處。

如果他能力不足,當個仆從讓他乾乾活兒給口飯吃也不錯,至少平時看著賞心悅目的。

段沐看懂了奚酥落的前思後想,知道這事成了,笑著福了福身子:“姑娘,那我……”

奚酥落瞥了他一眼,“和煙,把他的身契收好。”

“是。”和煙上前來拿了去,奚酥落輕歎一聲,問段沐周卉桐怎麼沒來。

“主子宿醉頭痛,現在還在休息呢。”

段沐道:“不過主子念著姑娘,睡前給我派了差事。”

奚酥落翻了個白眼,無奈地對他擺了擺手:“行了,你回去吧。”

段沐點頭道謝,剛準備上馬車,一直不言語的少年扯住了他的衣角,“沐哥哥……”

奚酥落微微挑眉看著這依依不舍的一幕。

段沐訕笑一聲看了看奚酥落,拉下少年的手,沉聲開口:“聽話,記得我說過的,奚三姑娘身邊是個好去處,你能跟著她,是你的福氣,彆害怕。”

奚酥落輕笑一聲:“我又不是洪水猛獸,至於這麼害怕麼。”

段沐咬了下嘴唇,開口解釋:“姑娘彆誤會,他膽子小,不是對您。”

奚酥落笑笑:“我知道。”

段沐安撫了少年幾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奚酥落帶著少年回去,還沒進門就看到父母送彆辛家三口,剛好出來。

奚明月看到自己女兒身後跟著個戴著麵紗的少年,怔了一下,但還有客人在,她不動聲色忽視了,朝著奚酥落招手:“落兒,來送送你辛伯母。”

奚酥落點了下頭,自己上前,落落大方:“伯母這就走了嗎?在家裡多住一陣子吧,母親和您這麼聊得來,她舍不得您走。”

辛時序哈哈大笑起來:“奚三姑娘真會說話,無妨,我們一家遷來檀城,以後見麵的機會多的是,我們人生地不熟,有許多地方還要找你家幫忙呢。”

奚酥落淡笑著,乖巧地在一邊站著沒有開口。

“姐姐。”

一直站在辛母身後的辛玹站了出來,目光灼灼看著奚酥落,瞥了一眼她身後不遠處的少年。

“這是你新買的仆從嗎?”

長輩們沒想到辛玹會在這個時候開口,還明擺著對著奚酥落。

辛母和宣氏臉色都變了變,在人家家門口,拉著人家的女兒說話,實在不雅。

還好這個時候路過的人不多,但隻要在場有一人在外麵亂說,不免惹人非議。

“玹兒。”宣氏拉了兒子一下,笑道:“這是你姐姐的私事,你怎麼什麼事情都好奇?”

他看向奚母和柳氏,解釋道:“孩子貪玩,來檀城看什麼都是新奇的,讓你們見笑了。”

“哪裡,哪裡。”柳氏微笑著回應。

辛玹並沒有因為父親幫忙解圍神色就變得柔和起來,他仍然盯著奚酥落看,不得一個答案不罷休似的。

“姐姐,是仆從的話,不如送給我吧,你知道,我剛搬來,身邊正缺人手呢。”

“玹兒。”辛母開口輕聲嗬斥:“不準任性。”

奚酥落對他這副不識好歹的模樣早就見怪不怪了,她壓著脾氣笑了一下。

“抱歉,他不是仆從,若辛二公子缺人手,我父親必有更合適的人選。”

辛母打了個哈哈準備把這件事岔過去,沒想到辛玹並不打算結束,他追問奚酥落:“不是仆從?那是什麼?”

他嘴唇泛白,眼神陰狠剜了那少年一眼,又驀地看向奚酥落:“難不成……姐姐看上他了?要收進房中?”

奚酥落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心頭一顫。

沒想到,重來一次,居然會看到當初並沒有看清楚的辛玹,他本來的樣子……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人,從來沒有改變過。

貪得無厭,得寸進尺,不知進退。

當時奚酥落一顆心搖搖欲墜掛在他身上,把自己的性命拱手奉上,辛玹不樂意。現在,奚酥落並不喜歡他,離他遠遠的,身邊站著其他人,先不說他們的關係,辛玹看到了也不樂意。

怎麼?難不成全世界的女人都不準喜歡彆人,都要時時刻刻看著他,愛著他,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才行嗎?

奚酥落越想越生氣,她低頭嗤了一聲,為以前那個愚蠢的自己默哀。

“這是我的事,與辛二公子無關。”奚酥落轉頭,目光落在辛時序身上:“伯母近日舟車勞頓,肯定累了,若今日一定要離開,就先回去好好休息,改日落兒和母親再到府上拜訪。”

“好,好。”

辛時序接了奚酥落給出的台階,“玹兒,跟姐姐道彆,我們回家了。”

辛玹氣得眼睛都紅了,一直對奚酥落身後的少年怒目而視,緊抿著唇不願開口。奚明月看到這一幕,眼神變得有些玩味。

回程的馬車上,辛母好聲好氣跟辛玹說話:“你這幾日是怎麼了?沒來奚家之前吵著要跟來,來了又不高興,你父親就是這麼教你的嗎?當著人家父母的麵跟個姑娘拉拉扯扯,像什麼話!”

宣氏有口難言,他看著眼眶發紅的兒子,沒有反駁。

他心裡清楚,辛時序跟自己一樣,有時候會有一些畏懼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