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街道上本就人多,人群將他們分割,逐漸的她的身邊隻剩下了賢王一人。
不僅看不到煩人的蕭子規和木頭聽雨,就連任萱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任萱!”她雙手攏成喇叭,放聲大喊,卻聽不到回應。
少女臉上爬上焦急的神色。
說好的一起出來玩,怎麼被人群分散了?
忽然有人擠了下白知曇,少女站立不穩,手中文鳥飛了,而她自己也即將摔倒。
就在緊要關頭,一雙溫暖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腰。
響起一道溫柔的聲音,“彆擔心,我在你身邊。”
賢王微服出訪,用的自稱是“我”而不是本宮。
四周人來人往,好像都成為了背景虛影。
白知曇眨眨眼,有點暈暈乎乎的,任由他牽著袖子走出了人群。
賢王溫柔的聲音,像說故事般娓娓道來,她也居然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沒有了往日的拘束,就像兩個相識已久的朋友。
不自覺走到一間常來的酒肆,店家早就和白知曇混熟,見她光顧,眉開眼笑的招呼,“姑娘好久沒來,這會有新來的西域奶葡萄酒,爽口清甜,要不要來一壺?”
“喝酒嗎?我請公子,就當謝周公子的文鳥。”
雖然鳥飛了。
賢王彎了彎眼睛,“好。”
賢王不勝酒力,沒想到就一杯集市上賣的果子酒就讓他醉倒了。
白知曇連忙去扶,賢王倒下的刹那間,柔軟的唇曖昧的碰到少女的臉頰,好聞的麝香味撲麵而來,這是賢王身上的味道。
白知曇瞬間臉紅的不行,磕磕巴巴的喚了幾聲,對方也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就在這時傳來任萱的聲音,“我就知你在這兒。”
一起的還有賢王的小廝,看到他倆在一起並沒有驚訝的樣子。
白知曇卻因為剛剛賢王的無意舉動而感到不好意思,拍了拍紅彤彤的臉頰,借口道:“任萱我剛剛喝了酒,有些不勝酒力,我先回去了。”
不等任萱應答,就跑走了。
身後都任萱卻是疑惑的自言自語:“喝醉了?可這不是果酒嗎?小曇的酒量不是一向很好嗎?”
甚至沒有注意到被小廝扶上車的賢王,雖然閉著眼睛卻腳步平穩,半點沒有喝醉的模樣。
白知曇一路小跑,沒注意前方有人,一腦袋撞進一個硬邦邦的胸膛,額頭登時紅了。
人也停了下來。
“哎呦。”
白知曇揉著額角抬頭,一臉警惕。
怎麼又是他!陰魂不散!
天色昏暗看不清蕭子規的神色。
本來也不指望他會回答,白知曇揉揉額角,準備繞道而行,卻在轉身的一瞬,被拽住了手。
緊接著,整個人被掰了過來,唇上傳來柔暖的觸感——
細細的、生澀的研磨,吸允。
大腦有一瞬間空白,等她回過神來意識到那觸感是什麼時,毫不猶豫的咬上了那片軟肉。
聽到一陣悶哼,白知曇掙脫蕭子規的懷抱。
抹著嘴呸呸兩聲,破口大罵,“你神經病啊!”
突然親她乾什麼?
蕭子規卻笑出了聲,“生氣?”
嘴角還掛著血——
剛剛被她咬出來的,白知曇覺得蕭子規可能腦子壞掉了,要不然怎麼解釋被她咬了還這麼開心。
白知曇不語,警惕的看著蕭子規。
“剛才看你親賢王,不是挺開心的嗎?”
白知曇心下一咯噔下,居然被蕭子規看到了?
還有什麼她親賢王,不是賢王親她嗎?
不對,根本沒親!
明明就是意外的觸碰!
還有蕭子規怎麼看到的?
她怎麼一點都沒察覺?
該不會是躲在段灌木叢裡吧。
白知曇腦補了下那個畫麵,突然覺得有點搞笑,忍不住噗呲笑出聲。
“都開心的笑出聲了。”
蕭子規的話莫名有些陰陽怪氣,白知曇“嘖”了一聲,也沒有解釋,默默拉開和他的距離。
兩人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就這麼站著。
就在雙方對峙不下時,聽雨適時出現,不知和蕭子規說了什麼,蕭子規看了她一眼,果斷的往反方向走,警報暫時解除,白知曇頹然地鬆了下來。
嘴裡還殘留著蕭子規血的腥味,怎麼呸也呸不掉,回去拿濃濃的大紅袍簌了半天口又喝了半壺,這才把這味道壓了下去。
蕭子規回到蕭府時,已近戌時,月上中天,他仰頭,一絲睡意也無。
唇邊還殘留著少女的馨香以及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柔軟。
指尖無意識的擦過唇角。
眼前閃過少女惱怒的神色,抗拒且不忿。
明明麵對賢王時是那般的嬌羞。
對他,卻隻剩下了憤怒。
心裡悶悶的,說不清,道不明,有些酸澀。
還有絲絲鈍痛。
很難受。
“你先去睡吧。”他忽然開口。
他想一個人在院子裡坐一會兒。
聽雨隻好退下。
跟隨這麼多年,他怎麼會沒察覺到蕭子歸的異樣情緒?
從白姑娘離開蕭府後,公子的情緒一直都很不對勁。
有一日他居然看到公子對月獨酌,神態寂寞。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與此同時,因為喝了一大壺濃茶的緣故,白知曇成功的失眠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醜時才入睡。
第二天乾活時,頂著一對熊貓眼打著哈氣沒精打采的。
同僚小張提醒了她好幾次,才勉強沒出錯。
“你這是怎麼了?昨晚夢遊了,沒睡好?”
白知曇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兩行生理性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含糊道:“昨晚睡前喝了半壺濃茶,失眠了。”
“你大晚上的喝什麼茶?”
“去血腥味。”
“血腥味?你嘴出血啊?”
“不是我的……”
說曹操曹操到,話音未落外頭傳來“蕭大人到。”的通報,打斷了兩人的閒聊,他們這些小嘍囉自覺的列隊站一旁。
“蕭大人,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
中書令捋著胡須,慈祥的上前,蕭子規環顧四周,眼神不經意的掠過白知曇,懶懶的收了回來,“一些樞密院的公事,需要趙大人從旁協助。”
兩位大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著公事,列隊的嘍囉開始無聊的起來,人一無聊就想說八卦。
小張拿手肘輕輕的捅了捅身旁的白知曇,“喂,我發現蕭大人嘴角有破口,估計是被那個女人咬的。”
白知曇一咯噔,“彆瞎說,也許是他自己咬的。”
“自己咬的,怎麼可能咬在嘴唇外側?”
小張一副很有經驗的過來人樣子,“我跟你說,那絕對是被人咬的,但是蕭大人一向不好風月,也沒聽說他府裡有哪個姨娘或者通房,難道是外室?
不對不對,蕭大人如此君子之人,做不出養外室的事。”
小張一邊思索一邊誇了蕭子規一通,白知曇忍不住道:“你沒跟他相處過,怎麼就說他君子?”
“若連蕭大人都不是君子的話,那這世上就沒有君子了。”
小張突然道:“誒,知曇,你是不是對蕭大人有什麼誤會?我怎麼感覺你很不喜歡蕭大人?”
猜對了,何止是不喜歡啊,簡直就是討厭。
當然她表麵上不能這麼說,笑吟吟道:“沒有,你想多了,我這人隻是比較謹慎。”
“謹慎點也是好事。”小張讚同的點點頭。
聊了一會兒,趙武也發現了蕭子規嘴角的破潰。哎呀一聲道:“蕭大人,你的嘴巴怎麼了?”
蕭子規看了眼白知曇,“昨日不小心被小狗咬了。”
“被小狗咬了,這可不行啊,蕭大人傷口有沒有找人處理過?放著不管會潰爛的?”
“無妨。”
“怎麼能無妨呢?你等會兒。”
趙武去身後的書架上一通亂翻,找到一瓶棕色的藥,塞給蕭子規,“我這裡正好有一些治貓撓狗咬的金瘡藥,拿著,睡前塗在嘴上就好。”
“那就謝謝趙大人了。”
“彆客氣,你呀,跟我孫子差不多大,一看到你我就想起我的孫子。”
一提到他那生死不明的孫子,趙武整個人都耷拉了下去,喃喃自語,“我那短命的孫子哦。”
一旁的白知曇卻是心裡酸酸的。
要不是為了保護她,趙無瑕也不會好端端的墜崖。
而如今這個間接的罪魁禍首還在接受趙無瑕爺爺的好意。
他怎麼好意思的?
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恨蕭子規。
他怎麼可以如此淡定?
白知曇穿在袖口裡的手指幾乎攢成了拳頭。用力握緊的時候,手掌麵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不說了,不說這個傷心事了。”趙武抹了把臉,重新掛上了笑臉,“蕭大人,記得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