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刺客這個突如其來的小插曲外,這頓飯她還是吃的很滿意的,菜式豐富,飯菜可口,隻是吃了一半被刺客中斷了,沒吃上最後的甜品,有些遺憾。
鄞州知府帶著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上街。
給他們介紹鄞州風土人情,要說官場說話也是一門藝術,這套藝術被鄞州知府拿捏的死死的。
他明麵上是在介紹鄞州的風土人情,最後話鋒一拐都會說到自己的功績,當然也不忘捧一捧蕭子規。
蕭子規臉上卻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狀似不經意的問道:“記得許大人數月前抵京都呈報聖人時,還愁眉苦不展,如今看來,鄞州地界倒是挺祥和。”
四月時,這位鄞州知府進京麵聖還在因鄞州反詩一事,戰戰兢兢,這事過去不過月餘,此地民風一片祥和,絲毫沒有不安與躁動。
鄞州知府自然聽出這位蕭大人所喻何事。
笑了笑,“池塘大,偶有食肉魚擾亂一池青蓮,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但既然是偶然,便不會持續太久,池塘重新恢複往日的平靜,也隻是時間問題。”
蕭子規挑眉。
“哦,不知是否是有專人將食肉魚抓走了?”
“本來想抓,但這食肉魚太狡猾了,屢次三番逃脫,後來不知道估計是找到了新去處,某一日,突然就毫無預兆的從池塘中消失了。”
鄞州知府說罷,狡黠一笑,“既然如此,正好省了功夫,您說是吧,蕭大人。”
蕭子規不置可否。
池塘不通江河湖海,食肉魚在神通廣大,也不能從狹窄的池塘中憑空消失。
除非是,它根本沒有消失,隻是暫時躲藏了起來。
為什麼躲起來?
自然是知曉京官來訪。
而這鄞州知府還以為是自己的威壓,將賊子嚇退。
若他真有威壓,方才在酒樓就不會遇到刺客刺殺。
白知曇一邊吃著剛剛剩下的橘子,瞅著蕭子規,聽著雲裡霧裡。
在心裡想:這倆人說話也太隱喻了,彎彎繞繞的,一會兒魚啊一會兒池塘的,根本聽不明白,難怪蕭子規能身居高位,這新眼子比藕片還多。
蕭子規似乎察覺到一道視線,側目而視,看到兩腮鼓鼓的白知曇,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怎麼走哪兒吃哪兒?
嘴角還掛著橘子汁,也不會擦下。
等反應回來的時候,他的指腹已鬼使神差地撫上少女的嘴角,摩挲了下。
溫熱柔軟的觸感。
霎時間,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倆。
四周鴉雀無聲。
白知曇懵了,緩緩地眨了眨眼。
不是,他有病?
大庭廣眾的乾啥?
他知樞密院士的臉不要了嗎?
我現在可是穿著男裝啊。
難道不怕傳出什麼“蕭大人有龍陽之癖”之類的話嗎?
鄞州知府更是目瞪口呆的模樣。
沒想到蕭大人居然好這口?
難怪方才讓貌美侍女給他布菜,他看都不帶看的,還以為他是柳下惠,對風月不感興趣。
原來是沒投其所好啊!
早知道,就安排貌美的小廝給他布菜了!
不過現在知道也不遲。
等會兒他有的是機會見縫插針,吩咐隨從找一些貌美的小廝!
就按照這位唇紅齒白的標誌模樣找。
鄞州知府打量著女扮男裝的白知曇,越看越滿意。
心說:這小吏確實生的不錯,京都的水土真養人啊,男人都生的這麼漂亮。
蕭子規不動聲色的收回手,單手背後,好似剛剛的一切並沒有發生。
淡定的喚了升“許大人”
一聲許大人將鄞州知府思緒拉回,立馬“哦”了一聲,繼續給蕭子規沿路介紹鄞州風物風貌。
在蕭子規路過一個手工木雕師傅攤分神時,立即朝手下使眼色,俯身吩咐寫什麼——
隻見鄞州知府小胡子一動一動的,眼裡精光迸發。
從剛剛開始就很驚訝的小陳,終於在蕭子規轉身之際,得了功夫,挪步到白知曇身邊。
非常八婆的問,“趙哥,剛剛那是怎麼回事?蕭大人難道是看上趙哥你了?不會吧,蕭大人竟有這癖好?”
白知曇額頭劃過三條黑線,壓低聲音,“小陳,我勸你彆說。”
在背後編排蕭子規,真的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小陳卻置若罔聞,仿佛沒聽到白知曇的警告。
心中有什麼終於撥開了迷蒙的霧,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怪不得啊!
這就說得通了!
他福至心靈,左手為拳,在右手心砸了一下。
碎碎念,“之前都說蕭大人不好風月,二十來歲,未曾娶妻,更是一個通房都沒有,原來是另有隱情啊。”
他說的小聲,尋常人聽不到。
可聽雨耳力甚佳,不僅聽到了,還聽得一清二楚。
聽雨怎麼會讓旁人誤會他家公子,就算是同僚也不行,當場亮劍。
劍光一閃,小陳被嚇得一個趔趄。
聽雨冷冷的注視著他,“再亂嚼舌根,彆怪我不顧同僚之情。”
把小陳嚇得嚶的一聲,躲到了白知曇身後。
直喊“趙哥。”
一聲趙哥,終生是哥。
大哥是萬萬不會讓小弟陷於危險之中的。
白知曇也是這麼做的,指著小陳的腦袋,一本正經地對聽雨解釋:“小陳,小時候發燒,這裡不好,以至於胡說八道,你彆和他計較嗷。”
聽雨這才收起了劍。
小陳見狀,委委屈屈的從白知曇身後轉出。
聽雨怎麼這麼凶啊?他不過是說的實話而已。
難道是。“聽雨吃醋了。”
他又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白知曇狠狠拍了他一腦袋,“不想要命了儘管說。”
“要得要得,多謝趙哥救小弟一命,您就是小弟一輩子的哥。”
他覷看麵前的趙哥,長得唇紅齒白的,確實很漂亮。
若是蕭大人喜歡,確實也不是不行哈。
小陳在心裡亂七八糟的想。
幾人停在一個紅綠相間是牌樓前,有嫋嫋戲曲音從牌樓裡傳出。
聽不懂在唱什麼,隻覺得音調很悅耳,聲調軟軟的,柔柔的,聽起來很舒服。
“蕭大人,這是我們鄞州特有的地方戲曲,不妨進去觀賞一番。”
蕭子規點了點頭。
白知曇正好吃光了兜裡的橘子。
心想,蕭子規心可真大,剛才還遭過刺客風波,這會兒還有閒心聽曲,雖然這曲子是好聽沒錯。
但他們不是奉命來修堤壩的嗎?
從一上碼頭,就開始逛吃逛吃。
現在還來聽曲,這真不是貪官汙吏“下江南”嗎?
白知曇心理活動微妙。
卻不知蕭子規之所以和鄞州知府視察,其實是為了更加深入了解當地民生。
此行是為了修堤壩沒錯,但鄞州百姓因為水患之事怨聲載道,又巧合的爆發了反詩民謠之事,看似沒有關聯,實際上內裡聯係千絲萬縷。
酒樓裡突然出現的刺客,更是證明了鄞州並不像展示在麵上的那般平和,百姓安居樂業,隻是做給他看的假象。
在他到達鄞州碼頭之前,鄞州知府早就將一切打點好了,包括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人人都知道他是聖人派來鄞州修堤壩的京官。
他又怎麼看到,聽到,認識到一個“真實的鄞州”
一個地方曲藝,除了反映了一個地方的風情,更能從中對當下真實的民聲窺見一二,比如反詩,童謠。
還未等蕭子規踏入,裡頭就闖出了個披頭散發的男人,一把抱住了蕭子規的腳。
高呼:“大人,您要替我申冤啊。”
鄞州知府本來想喊人將他拖下去,卻發現對方是個眉目清秀的男子,心下一喜,暗忖:老李這回辦事可真夠麻利的,讓他去找周正的小廝,這麼快就找來了?
還自我發揮,在蕭大人麵前演一場苦情戲。
不錯不錯,回去得好好獎賞老李。
鄞州知府心裡頭美滋滋的,卻不知,麵前這人並不是老李安排的。
而是自己跑來的,他蓬頭垢麵,也並不是在做苦情戲,而是真的有冤要申。
蕭子規將他扶起,“起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