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在蕭子規身上找到金葉子,但她還是從他懷裡掏出了一個金元寶,心滿意足的塞進錢袋裡,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錢袋,才在蕭子規冷眼注視下起身,坐到了馬車另一側。
蕭子規見她摸著錢袋一副財迷的樣子。
心道:財迷果然有遺傳,白昭貪,生的女兒也貪。
經過三個時辰的顛簸,他們一行人終於趕在天完全黑前到達了東水村。
一下馬車白知曇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整個東水村張燈結彩,洋溢著節日的氣氛。
連村頭的大槐樹上都掛著紅色的中國結。
幼童在村頭玩花繩,家家戶戶都掛上了全新的紅燈籠以及新窗花。
真年味十足。
冬兒春兒聽說他們要來早早就在村口候著。一見到白知曇,就眉開眼笑的迎了上去,比對蕭子規還熱絡。
因為除夕的緣故,冬兒春兒今日穿的是大紅色的新衣,領口繡了一圈金燦燦的滾邊,頭上的辮子分成三四股,在尾部掛兩隻小絨花,看起來喜氣洋洋,非常可愛。
白知曇摸著她們發尾的絨花,羨慕道:“這個是怎麼做的?好漂亮啊。”
冬兒和春兒相視一眼,齊聲道:“翠花嬸子給我們梳的。”
冬兒拉起她的左手,春兒拉起她的右手,“走,我帶你去梳頭”。
說罷,帶著她去找翠花嬸子。
翠花嬸子就在村中不遠處,支了個攤,攤前一群小女孩乖巧的排排坐,等著紮辮子。
白知曇歡歡喜喜的撿了個位置,乖巧等待。
冬兒左右手各拿著水藍以及石榴紅兩種顏色的絨花,在白知曇頭上比劃。
白知曇嘴巴一張一合,隔著太遠聽不清在說什麼,臉上的笑容看得明明白白。
柳嬤嬤看著這一幕,難得的朝蕭子規開口。
“沒想到白姑娘和她們相處的倒好,這也是難得。”
她的眼裡不自覺的流出慈愛的神色。
蕭子規看她一眼淡淡道:“她們孩子心性,心思單純,誰來都好。”
“那可不一定。”柳嬤嬤搖搖頭。
多的話卻不肯再說了。
馬夫們已經將運來的年貨陸陸續續的搬下車了,由村長分發給各村民。
村長是蕭子規舅舅曾經的舊部,在戰場上受了很重的傷,雖撿回一條命,卻從此不良於行。
拄著拐杖,向蕭子規行了一禮,“感念公子這麼些年歲除都一直記得我們。”
蕭子規回了一禮,“不必如此客氣。”
話落,狀似不經意地看向遠處,盯了正在和冬兒她們說話的白知曇一會兒,指著前方燈火闌珊的一處問村長,“今年歲除好似跟往年不一樣。”
空蕩的樹上掛著一堆造型彆致的紙燈籠,照著樹影影影綽綽。
村長回:“今年歲除小輩學南方辦了燈展。”
“彆有一番趣味。”
翠花嬸子給白知曇梳了個單邊墮馬髻,上頭紮著水紅色的海棠絨花簪子,襯托著她更加膚白貌美,嬌俏可人,猶如九天仙女下凡塵。
再抹上同色的胭脂,叫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白知曇,他們從來都知道白知曇漂亮,卻沒想到能美到這個地步。
翠花嬸子都看呆了,直呼:“我的乖乖。”
把白知曇搞是怪不好意思的,拉著姐妹說要去看東水村的燈展。
東水村的燈展雖然是今年才開始舉辦的,但水平一點也不含糊,東水村的工匠兩個月之前就在為今年的吉祥物做準備——三米多高的花蛇燈籠,擺著村中央,頭頂簪花,還會眨眼,閃著夢幻的光。
另外還有各種作用的燈籠點綴著著年味十足的鄉村:有掛在樹上等人路過猜燈謎的,有提在手裡供小兒玩樂的,還有就地取材,因地適宜製作的冰燈——
直接拿湖裡結的厚冰塊雕琢出各種想要的形狀,往裡頭放上一小碟油盤,並一節燈芯管子,點亮就是一盞獨具特色的冰燈。
裝扮之後的白知曇太耀眼了,手裡提著花燈,穿梭在人群中,就像個小仙子,她左轉轉東轉轉,一個不察撞進了蕭子規的懷裡。
“唔……”揉著腦袋抬頭,正好頭頂煙花綻放。
花火照亮了少女明媚的臉龐。
蕭子規的心狠狠地顫了下。
白知曇不期抬眼對上蕭子規的雙眸。
下意識後退兩步,繞過他跑了。
蕭子規站在原地,臂彎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氣息,緩緩的垂下。
柳嬤嬤幾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一旁的聽雨不明白地問她:“嬤嬤歎什麼氣?”
柳嬤嬤:“和你說你也不懂。”
又推了推他,指著前方道:“誒,你個小年輕好好的花燈節跟著我這老婆子做什麼?前麵那麼多的小姑娘,去啊。”
聽雨被她說得耳根子一紅,嚴詞拒絕,“不去!”
“傻孩子。”柳嬤嬤小聲道:“你呀,簡直和公子一模一樣,一樣的.....傻。”
傻麼?
聽雨聽不懂柳嬤嬤的意思。
卻隱約猜到和白知曇有關。
他和公子像不像另說,但公子與白姑娘真的很不一樣。
他家公子矗立在人群中的身影,與周遭的煙火氣格格不入,周身透出一股寂寥的味道。
再看不遠處歡樂的像小鳥的白知曇。
兩個人仿佛處於兩個世界。
他不懂,為何白知曇每時每刻都能這麼開心?
就像個充滿能量,永不知疲倦的太陽。
好像從未見過她有傷心難過的時候。
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剛被公子拎回來。
那時的她全身烏漆麻黑,分不清男女,連頭發都打了結。
公子將她丟給柳嬤嬤清洗,她也隻是有些局促的撓撓頭,“我自己洗就好啦,我太臟了 ,不用麻煩婆婆。”
少女的聲調聽不出難過與窘迫,隻是有些不好意思。
柳嬤嬤麵無表情,語氣平平,“公子吩咐老奴給姑娘洗乾淨,便由老奴來。”
她也隻是“啊”了一聲,便妥協道:“那好吧。”
半個時辰後,柳嬤嬤領著洗乾淨的她去了公子書房。
在那時,他才看清了她的相貌。
肌膚如雪,眉目如畫,竟是一個難得的美人。
也是,她原本就是官家小姐,被如珠如寶的養育長大,怎麼會不美了?
他不由得彆過眼去,柳嬤嬤將她送進公子書房後便退了出來。
拉著他也要離開。
嬤嬤總說他年紀小,不懂事,但他也知曉那夜發生了什麼。
燈火搖曳了一夜。
直到天明才堪堪熄滅。
......
他本以為尋常女子遭遇那樣的事,第二日總會悲憤自戕,這樣的事他見得不少,聽的也不少。
可她不哭不鬨,見到他,反而笑著同他招手,“小哥,你們府裡什麼時候給飯啊?我有點餓了。”
回憶戛然而止。
“小哥,可否邀你一起去放花燈。”
陌生的少女打斷了聽雨的思緒。
再凝眸看他家公子,已不在人群中。
聽雨看向那少女,少女眸光閃閃,臉頰緋紅,明顯對他有意。
堅定地抱緊了劍,冷冰冰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