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深冬時節,天地一片肅殺,直凍的狗兒縮脖,馬噴鼻,大戶人家已經燃上炭火了,鄉野人家也早扯了厚厚的棉花被,但白知曇屋內,依舊冷凍凍的像雪窟,彆說炭火了,就連床榻上的被子都還是夏日的薄被。

眼看就要被凍死。白知曇眼尖的逮住來送飯的嬤嬤,拽下腰間的玉墜,往外送,“柳嬤嬤,這天太冷了,能給我弄厚被子來嗎?”

被喚做柳嬤嬤的老婦,用她那滿被歲月痕跡浸潤的手,將玉墜打太極似的推了回去,眼觀鼻鼻觀心,“姑娘彆為難老奴。”

放下吃食便徑自離開,白知曇怒了,一跳三尺高,“你們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虐待啊!要殺要剮一句話的事情,老娘不伺候了!”

剛邁出門,眼前閃過一條銀線,白皙的脖頸霎時間滲出殷紅的血,瞬間不敢動了,沒了方才叫囂的勇氣,默默的退回房裡,掩上關門,心有餘悸的摸著脖頸。

小聲道:“會用銀線了不起啊?還不是被蕭子規喊來監視我這個弱質女流……”

話音未落,門扉動了動,是風動,卻足夠讓白知曇杯弓蛇影,立馬閉嘴,竄到了床榻上。

夜半,厚重的雕花門被推開,寒風裹挾著風雪爭先恐後的湧進屋裡,白知曇狠狠打了一個哆嗦,抬頭撞進一雙不帶溫度的眼眸裡。

來人是蕭子規,身披靛藍色皮毛大氅,肩上綴著風雪,儼然剛從外頭回來。

抿著唇,一把扯開她身上的薄被。

……

在天寒地凍的夜晚,這項和諧的運動很好的讓白知曇汲取到了溫暖,終於不再凍得瑟瑟發抖了。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恍惚中感到一股熱流,察覺到人離開,白知曇一個回神,用力勾住,“彆走。”

她太冷了,蕭子規的身上熱得像火爐,正好取暖。

蕭子規身體一僵,溢出一道幾不可查的冷哼。

他的相貌長得極好,尤其是眉眼,極儘稠麗,眼尾泛紅,微微上挑,若是生在女人身上,少不得被文人冠上“禍水”之名。

可它偏偏生在了一個男人臉上,還是個位高權重的男人身上,沒人敢拿他調侃。白知曇看了一眼,便彆過眼去,摟著蕭子規,下巴埋進他的頸窩,肌膚緊緊相貼。

蕭子規冷笑一聲,生硬道:“*的這般緊,舍不得我?”

白知曇不置可否。

隻能說當流氓也是要有天賦的,這個蕭子規就是個沒天賦,出生書香世家,從小循規蹈矩的長大,皎皎如月的端方君子,連調戲都不會,黃段子都說的一板一眼。

白知曇非但沒有被羞辱到,還被逗笑了,憋著狂抖,這一行為顯然惹怒了蕭子規。

蕭子規擰眉瞪她,“你笑什麼!”

“沒有,你看錯了,我是冷的。”

她頭搖的像撥浪鼓,嘴巴緊抿,依舊掩蓋不住眼裡幾乎滿溢的笑意。

蕭子規:“……”

第二日,她的屋內多了一盆紅籮炭,床榻上的薄被也換成了冬日的棉被,屋裡總算不再像冰窖一般。

“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

柳嬤嬤提著食盒走了進來,除了餐食,她還帶來了件沉香色旋襖並窄袖半臂,低眉順眼的放在白知曇榻邊。

“這是公子命老奴給姑娘準備的冬衣。”

白知曇也不矯情,素白的手兒從被窩裡伸出,拽住了那衣裳就往身上套。

白知曇無疑是一個美人,唇不點而紅,眉不點而翠,肌膚勝雪,被褥堆疊在腰間,毫不顧及的露出腰腹上的觸目驚心的紅痕,一看便知美人昨晚經曆了什麼。

柳嬤嬤沒有多看,緩緩的退了出去。

……

昨兒後半夜下了一夜的雪,如今外頭已是銀裝素裹,穿著厚實冬衣的白知曇終於得以從床榻上下來,托著腮,透過窗欞看外頭的景觀——

天地一片白茫茫,唯有白牆烏瓦印著一顆掉光了葉子的柿子樹,像毛筆沾墨勾勒出的枝乾掛著幾隻紅彤彤的火晶柿,有鷦鶥圍著啄食。

咋一看,像前世美術館裡看到的中國古畫。

數來,她已經穿越到這個世界十六年了,依舊對在二十一世紀經曆的種種印象深刻,仿佛這裡的生活是一場夢,明天睜眼,就能立馬打開外賣軟件點奶茶炸雞。

可惜,沒一次如願,相比之下,記憶中關於二十一世紀的一切,更像是一場夢。

“誒……”

白知曇幽幽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從這個地方逃出去。

但逃出去,她又能去哪了?

她是三個月前被蕭子規從教坊司提出來的,在三個月之前,她還在煤山挖煤,因為一次意外,管教的發現了她的美貌,把她拉去了教坊司,正好遇到蕭子規,這才逃過一劫。

某種程度上,蕭子規算是她的恩人。

但他們倆卻也是實打實的仇人關係,隻因她的父親白昭是個害死蕭家滿門的大奸臣,蕭子規將她從教坊司提出來,根本不是為了救她,而是想通過床第之事折辱她。

想到這兒,白知曇不由得有些無語。

素聞,蕭家書香世家,家規森言,在小輩的教養上,一向奉行君子之道,蕭家子弟從來都是風光霽月,不好風月之輩。

很難想象,甚至連自瀆都不曾有過的蕭子規在第一次準備睡她的時候,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

可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