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月錢,何意指點方小米,“你如今有五百錢一個月,給你爹娘三百錢夠了,餘下自己拿,要不然等以後出去,一文都沒有,也彆說你是二等丫頭,就說還是小丫頭。”
小米聽進去了,現在每月也能留下二百錢。
朱毓也終於享受到了有個得力手下的好處,他願意回自己院子裡睡覺了!
其實論休息,肯定是寢院裡舒服,書房本就不是給主人長住的。
隻是以前朱毓不愛回來,一院子丫頭嘰嘰喳喳不算,還乾不好事。
何意就像他肚子裡的蛔蟲,隻要他說了一句,她能馬上理解並執行到位。
他院子裡的擺設也越來越簡潔,看著都舒服。
朱毓等何意把合香學的差不多之後就讓她練字,他還不禁止何意拿他書房裡的書看。
何意習慣把工作寫成派工單,什麼人做什麼事分派的明明白白,丫頭們不認識字也沒關係,她心裡有底。
朱毓也覺得這個方法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何意的字不好看,那就練。
字都練了,他就讓何意順便學畫畫,“以後給我配顏料。”
何意,“……”您說了算。
何意當了大丫頭,何家夫妻自然高興,秀芬還做夢,“當家的,你說,將來……”
朱毓再傻,那也是主子,而且又不是那種傻的萬事不知,需要人喂飯擦屁股的,他就是不合時宜罷了。
何來旺道,“現在想這些都太早了,你彆胡咧咧,到時候要是不行,白壞了事。”
秀芬道,“那我還能不知道?現在要看的是你兒子的媳婦!”
何泰十三了,已經能相看媳婦了。
他的媳婦當然也得主子給,不過若是有看中的,求了主子也能得到恩典。
何來旺道,“不急,泰哥兒還小呢。”
何家人在朱家這個大企業裡想要更進一步也很難,兒女的婚事不能隨便定下。
秀芬和丈夫八卦,“範秀才的妹子,昨兒個嫁了。”
何來旺道,“怎麼就嫁了,嫁的誰家啊?”
秀芬道,“聽說嫁的是商戶家,要了一百八十兩聘禮,也是填房,那家據說是走商的,等了這麼些年,再不嫁,可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何來旺道,“上回範秀才沒中,範家是撐不下了,所以才找了這麼個人家。”
就算是附學,該有的花銷也少不了,範母也不能真把女兒扣在家裡成老閨女,當然要嫁出去。
秀芬撇嘴,“這回是賣了女兒給兒子讀書,要是範秀才不中,我看她還有彆的女兒賣麼。”
何來旺道,“這就是你不懂了,範秀才隻要有一絲兒能中的可能,範家就會搏,哪怕他妹子嫁了,也會供給他讀書的,範秀才若讀出來,那好處可就多了。”
便是妹子家也能得好處。
秀芬道,“話是這麼說,也得看他能不能讀出來呢。我跟你說,雙喜家的是賭咒發誓說他中不了的。”
何來旺打哈欠,“你彆和那婆娘湊一起,那就是腦袋裡晃蕩的,你和範家關係好一點,不求著日後發達了他們還記得,隻不能得罪了人。”
秀芬道,“我知道!”
說著話呢,夫妻倆睡下了。
何家雖然升不了,但絕對穩定,不愁吃喝。
何意也終於見識到朱家人是怎麼過冬的,朱毓用的都是上等炭,沒有煙氣,一入冬,暖閣就搭起來,這個暖閣有一麵是火牆,其實暖閣就是把這麵牆圍起來。
暖閣裡再添火爐炭盆,裡頭的溫度一點都不低,穿著單衣都可以。
朱毓的冬衣也都是絲綿和皮毛,什麼狐狸皮,貉子皮等等。
他暖閣裡的地毯是狼皮。
現在何意在學插花。
到了冬日,朱毓要求房間裡擺放鮮花,就是梅花,紅梅臘梅綠梅都有,朱家有梅園。
小玫悄悄說,“以前大少爺沒這麼多要求。”
他最好是誰都彆來煩他。
何意,“……”那隻能說明,你們以前得讓他多討厭,而且,他現在是把所有壓力都給到我了!
朱毓確實是這樣,當他發現何意比任何丫頭都好用的時候他就把何意當成了他唯一的代言人。
現在的小姑娘都早熟,小玫小桃就覺得何意將來恐怕能當姨娘,於是更巴結何意了。
隻何意知道,朱毓並未這麼想過,他的想法很直白,那就是你好用,那我就用你。
朱毓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
也可能是沒開竅。
不過何意也沒想過和朱毓發生點什麼,辦公室愛情不利於工作!
何況,朱毓才多啊,何意的生理年齡也才多大?
她就算和朱毓攪和在一起,她隻能是通房丫頭,通房丫頭是朱毓絕對不願當的。
這是她的底線,她可以為了生存當個下人,但她絕不成為哪個男人的通房或是妾,她寧願當一輩子下人,也不願當這種不尷不尬的半個主子。
何意現在是大丫頭了,家裡也近,她其實可以時不時回去一次,但何意隻去大廚房和秀芬見一麵,不會從小門出去回家。
即便要回去,她也會和朱毓請假,用正規流程回家。
方小米很奇怪,“明明可以更容易一些,為什麼這麼麻煩?”
離家近的丫頭都是和看守小門的婆子搞好關係,從那裡進出的。
何意笑了笑,“現在麻煩了,以後真有麻煩的時候就和我無關了。”
方小米不懂,不過她有個好處就是不懂就跟著做,反正她娘找她總沒好事,就是要錢,還是少見為好。
其實何意當大丫頭是朱毓一力承擔的,要不然她一個新來的小丫頭無論如何都當不了。
小夏氏雖然不能插手朱毓的事,她要是一心搗蛋,朱毓的日子也難過。
朱毓沒有多說話,隻是把何意合香的賬本拿給了老夫人看,並且把這些年那幾個春丫頭做的事一並告訴了老夫人。
老夫人知道後氣了半天,這才迅速把春丫頭們配了人,也同意了朱毓的要求。
小夏氏倒是提過一嘴何意剛進來,什麼都不懂,怎麼能當大丫頭。
然後就被老夫人狂噴了一通,告訴她以後離朱毓遠點,不用她瞎操心。
小夏氏立時就病了。
朱三爺雖然聽老婆話,但他也不敢忤逆老娘,於是又消失不見,小夏氏隻能自己生悶氣。
過完年,何意指揮小丫頭把過年用的東西都收起來,朱毓不喜歡那些過於喜慶的擺件等物,但老夫人喜歡,朱家過年,人人院子裡都很喜慶。
金桔樹一個院子裡最少兩盆。
何意剛收拾好,朱毓道,“過兩天我要去枇杷寺,你收拾一下,你和我一起去。”
何意問什麼事,拜菩薩就準備拜菩薩的東西。
朱毓道,“我娘忌日,去給她上香。”
何意趕忙應下,但她發現朱毓好似並不太過傷感。
到了那天早上,朱毓先去給老夫人磕頭,還得去給小夏氏行禮,然後收禮物,因為今天是他生日。
等這些事完成,他換掉花紅柳綠的衣服,然後出門。
車馬和隨行人員早就等著了,何意和朱毓上了同一輛馬車。
何意並未東張西望,而是安靜坐在一邊,朱毓如果有需求,她就馬上響應。
突然,朱毓道,“怎麼樣才能不過生。”
何意一愣,之前她以為朱毓不太傷心是因為他根本沒和他的親生母親相處過,感情是處出來的,沒有相處就親密無間,這很扯。
朱毓出生的那天就是母親的死亡日,這對一個孩子來講很殘忍,哪怕朱毓對親生母親沒有任何印象,但也不能說他沒渴望過母愛。
小夏氏的虛情假意狗都看得出來,朱毓從未理會過她。
在母親忌日那天,他還得穿錦衣接受彆人的道賀,何意都覺得有些受不了。
但一個孩子的想法,大人沒有必要在意。
朱毓是朱三爺的長子又如何,他在朱家不過身份是主子,但依舊沒有話語權。
朱毓是閉著眼說的這句話,他可能沒準備得到回答。
以前他這樣詢問過奶娘,奶娘道,“大少爺千萬彆這樣想,你沒了娘,一定要得到老夫人的憐愛,老夫人讓做什麼就要做什麼。你還得聽夫人的話,她是你的姨媽,定然也是為你好的,你要嘴甜一點,多去請安問候。”
然後朱毓就不再開口了,這個奶母他也不想要了。
何意想了想,回答,“長大,並且擁有話語權。”
朱毓睜開了眼睛,他看著何意,“何謂話語權?”
何意道,“君臣父子,科舉當官。”
朱毓道,“我對科舉不感興趣。”
何意看了他一眼,“從前,有隻狐狸,它見到一個葡萄園裡碩果累累,可他想儘辦法都進不去,於是它最後道,‘算了,那葡萄肯定是酸的’。”
朱毓,“你這是在說我辦不到所以以此為托詞?”
何意,“……嗬嗬。”
大哥,理解了就行了,不用說出來。
朱毓也沒生氣,“你說的也有道理……我要想一想。”
何意服侍這位大少爺也好幾個月了,她差不多已經摸清朱毓的脾氣。
他對階級尊卑不怎麼太在意,但他對對錯和規則很敏感,有了規則就要去遵守,做錯了就要改正,你能做到這些就可以了。
朱毓的世界是非黑白很分明。
但就是因為如此,他才顯得格格不入,然後被人暗地裡嘲笑是傻子。
這也衝淡了何意身為一個丫頭的恥辱感,如果朱毓不是這種性格脾氣,何意也不會展現自己成為大丫頭,她會和那幾個春丫頭一樣。
頂頭上司不怎麼樣,下屬的工作積極性也不會高。
而何意要求的上司和這裡的人不一樣,那幾個春丫頭是希望主子風流一些有男人的劣根性,這樣她們才能從中獲利。
何意想要的就是朱毓這樣的上司,她和朱毓在某種程度上非常合拍。
兩人都是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的。
希望朱毓不要改變。
到了枇杷寺,已經有知客僧等著了,朱家是本地大戶,廟裡當然給VIP待遇。
何意準備了紙錢香燭還有給廟裡的布施,隨從幫著把東西拿到朱毓給母親點長明燈的殿裡。
有和尚在一邊等著,等朱毓上香燒紙錢時在一邊念經祝禱。
朱毓看著火盆裡的火,他跪在一邊,麵色不喜不悲。
何意對他有一瞬間的憐憫,這是個沒娘的孩子。
朱三爺是他爹,但這個爹等於沒有,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幸虧老夫人還偏疼他一些,要不然朱毓此刻不知道怎麼樣呢。
祭拜完了母親,朱毓要在這裡吃一頓齋飯,何意也跟著吃了一頓,味道非常好。
朱毓磨蹭到很晚才回去,一回到家,小桃就來稟報,小夏氏又送了很多東西過來,祝賀哥兒生辰,還說如果姐姐活著,見到朱毓一定會很高興的。
何意立馬去看朱毓,朱毓卻一臉平靜,還讓何意把東西收起來。
何意低聲問小桃,“你怎麼回這種話?”
小桃茫然,“咱們奶奶年年這樣啊,大少爺從未說過什麼。”
何意,“……”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