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十(1 / 1)

這事就定了下來,秀芬和來旺說起大廚房管事的事,“還沒定準是誰,大家現在當差都不定心,看誰都不順眼。”

都想自己上,當然看不順眼競爭對手。

何意托腮道,“大廚房幾個管事啊?”

秀芬道,“也有好多呢,大管事一個,旁的不算,現在出缺的是管內宅下人飯食的。”

朱家人口不算少,主子下人這麼多,吃的都不一樣,老夫人的規格最高,然後是太太們,小主子們,姨娘們,丫頭婆子們,那自然管事的也多了,下人們的夥食不可能和主人混在一起。

這也是秀芬想做的管事。

秀芬繼續,“聽說過了年,二太太不管事了,要交給大太太管,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

來旺道,“這種事,和你們無乾,當好你們的差便罷。”

何意道,“爹這話說錯了,內宅一直是二太太管事?”

見女兒問了,秀芬才把朱家有哪幾個主人給科普了一下,“……那大太太年歲不大,一來就鬨著要管家,被老夫人給拍下去了,說是先生兒育女再說,如今生了個兒子,可不是得意的緊,聽說客人來了就讓看孩子小牛牛……”

來旺咳了一聲,“說話就好好說,彆牽三掛四,那是主子。”

秀芬撇嘴,繼續,“既生了兒子,那就又要管事了,老夫人發了話,過了年讓她管呢,這素來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燒誰頭上。”

何意道,“我覺著,你們大廚房這把火逃不了。”

秀芬停了手,“為何?”

何意道,“廚房是油水重地啊,找出一些不是,既落了二太太的臉,顯了她的本事,弄下幾個人,還能把她的人安插進去,一舉數得,不乾才是傻子。”

秀芬,“……那怎麼辦?”

來旺也看著何意,眼睛裡都是喜悅,這見識就非同凡響。

何意道,“你又不是管事,你怕什麼,做好自己的事,隨她折騰。”

秀芬嘟噥,“可我想當管事……”

來旺無奈看了媳婦一眼,這肚場直的。

何意道,“那就去找大管事,把這推測告訴他,然後把大廚房上下打掃乾淨,賬目理清,大太太見大廚房找不到把柄,自然就去彆處放火去了,二太太還會念你們的好。”

秀芬眼睛亮了,“好主意,隻我們大廚房也打掃的挺乾淨的,不乾淨可不敢給主子做飯呢。”

何意道,“我不是和你說過怎麼打掃整理麼,按著這個來,裡外都打掃整理一下,一點錯處都沒有,還能顯出大管事的能耐,你想當管事也就容易了。”

秀芬停了手,聽的認真起來。

何意細細道,“分門彆類放置東西,同類的放一樣的容器,上麵貼牌子,寫明是什麼東西幾時放入的……千萬記得,邊邊角角不能放過,哪怕櫃子裡,也得整齊乾淨。”

“調料用罐子,糧食用箱子,碗碟等物放通風瀝水的架子上,按大小排列……雖繁瑣,但必定能過關。還有,你們的工……統一服裝也彆忘了,到時候一眼看去乾淨清爽整潔,大太太就是屬針的,也挑不出理來。”

秀芬不住點頭。

第二日她就拉了大管事說話去了,大管事也在愁這個,他也知道大太太必定拿他當筏子下刀,正在思考怎麼解決呢。

秀芬是瞌睡送枕頭來了,他一邊聽,一邊眼睛發光,確實是好主意,他自問做的再好,想要挑理肯定也挑的出,雞蛋裡挑骨頭誰不會?

如今我料在前頭,色色都做齊備了,旁人都讚歎,看你還挑什麼,有這功夫挑我,還不如去找彆人的茬。

大管事趕緊就去定罐子箱子木牌子,還有廚房上下人等的統一服裝,還要帽子袖套圍兜等物。

何意想到了細節就和秀芬說,秀芬再轉達。

大廚房裡一點點在改變,但誰都沒往外說。

過年了,但何家過年並未吃上團圓飯,何來旺和秀芬要當差,且得早出晚歸,更顧不上家裡,大兒子都不得空。

三個孩子是送去莊子上和爺爺奶奶吃年夜飯去了。

何意見到了大伯父家的孩子,也有五個呢,姐妹兄弟的一大堆孩子。

她被何老太太拉在身邊,大伯娘滿臉笑容,誇她懂事伶俐。

許是知道她跟著老太太見了老夫人,兩個堂姐對她頗為不忿。

這其實是她們的母親在她們耳邊念叨的緣故,誰不想見主子拿賞賜,可老太太就帶了何意去,這不是偏心小兒子家嗎?

這種事連解釋都解釋不了,老太太說何意沉穩懂事會說話,那您老就是說我的女兒上不得台麵唄,誰都覺得自己孩子能拿的出手。

被姐妹排擠的何意微微一笑,不多時,大人們發現自家孩子不管男女都圍著何意轉了。

大伯娘,“……”真是沒心沒肺,記吃不記打的東西!

何意到底不是真小孩,大人想要哄孩子還是容易的。

彆的不說,何意就在那邊繪聲繪色講故事,小孩子們就都被吸引過去了,哪裡還記得那些小事啊。

何老太太看了何老漢一眼,何老漢微微點頭,一個人拔不拔尖,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孩子們坐一堆,那些小的還罷,大的那些,看姿態,看形容,就能看出高低。

如今小孩子基本都是鼻涕娃,但何意姐弟三個都不是,三人都帶了手絹,何意帶了是給弟弟妹妹用的。

她還帶了一盒麵脂,給弟弟擦了鼻涕,就給鼻子上抹一些,問她為什麼,何意道,“防皴裂。”

這可太細致了。

鄉下孩子都在一起玩耍,何意也跟著,但她不是玩耍,而是防著孩子們去河邊。

這些孩子像一群羊,四處撒歡,何意就是一隻牧羊犬。

好容易過了元宵,何意能回去了,她都鬆了口氣。

明年寧願姐弟三個在家,她也不願去莊子上了。

秀芬和來旺回到家,就見大女兒在攬鏡自照。

秀芬笑了,“喲,大丫頭這是愛美了?”

何意抬頭,“我看看我這半個多月長了幾條皺紋出來。”

來旺撲哧笑了,秀芬也沒忍住,“你就是愛搞怪!”

她問小女兒和小兒子,“莊子上可好玩?”

兩個小的異口同聲,“好玩!”

何意道,“那不廢話,我看著他們吃,穿,玩,他們當然覺得好玩了!”

鄉下孩子多,一大群孩子擠一起,下手慢點飯都吃不飽,何意也有遠近親疏,自然要給自己的弟弟妹妹吃飽,每頓飯都像在搶食。

元宵過了,朱家也得休息,何意也要開蒙了。

她被來旺領著去見了柳秀才。

何意以為會見到一個一把山羊胡的老頭,其實柳秀才正值壯年,看著一點都不文弱。

他在這裡開蒙,教的基本都是大戶人家仆人的孩子,人也頗多,開了三個班,兩個是男童班,一個是女童班。

女童班上連何意也才十六個。

來旺給了束脩,約定好每日過來上課的時間,何意拜了師,這才回去。

秀芬道,“你上學去,門要關好,讓你弟弟妹妹在家玩,不可出門。”

之前大女兒在家,可以看著兩個小的在巷子裡玩,現在大女兒去開蒙,孩子就得關家裡。

隻要吃喝給足了,關家裡也無妨。

何意點點頭,這也是無奈,如今拍花子的也不少,孩子不看好,被拍走了,報官無用,自己哭死也無用。

其實這一片都是朱家下人住的地方,也無陌生人來,但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點沒錯處。

等來旺休息了,他能帶著孩子們上街玩。

何意開始了學習生涯,一上課沒得說,先是三百千,後是女四書。

何意,“……”

能如何,學吧,反正隻要沒把它們當金規玉律,辯證地去看,也有一定教育意義。

比如何意越發思念起了現代。

其實,如今這種思想也是符合當下的實際情況,生產力得不到質的提升,女性隻能被圈於後宅。

外頭的活男人都包了,也隻有他們能乾,女人自然隻能在家。

何意開蒙了,朱府大太太也在摩拳擦掌要接管家務了。

老夫人終於鬆了口,讓二太太和她交接。

後宅有什麼可交接的,不就賬冊和管事們介紹一下就得了。

小金氏笑道,“我雖年輕,還是要弟妹陪著各處看看才敢接手的,要不然以後出了問題說不清呢。”

二太太撥拉了一下指甲,“聽大嫂的,那大嫂說先去何處?”

小金氏精神一振,“去大廚房吧,那裡是頂頂要緊的地方。一家子吃喝都在那裡呢。”

便是挑刺也好挑,一下子就能落二太太的臉。

二太太微笑,“走唄。”

大廚房接到了通知,人人垂手站好,等待主子檢閱。

大管事在院門口等著。

小金氏和二太太都帶著人來了,裡頭還有老夫人派來的人。

一行人進了大廚房的院子,俱都眼前一亮,一邊牆邊碼放著整整齊齊的木柴,一樣長短,挨著的是木炭,也是一筐筐整齊擺放。地上乾乾淨淨。

這也能理解,二太太不可能什麼準備都沒有。

隻這廚房的人看著也不一樣,他們個個穿著天青色粗布衣服,帶著一色的圍兜袖套,有人還戴帽子,嘴上不知道罩了個什麼。

小金氏指著幾個戴帽戴口罩的人道,“這是什麼意思,見不得人?”

大管事微微彎腰,微笑道,“這是廚子,得伺候主子們的飯食,這樣做就不用擔心頭發飄下來,口鼻噴氣,大太太覺著不好,我們以後改。”

小金氏,“……”咋的,我就這麼喜歡吃你們口水啊!

她頓了頓,“甚好,不用改!”

又道,“為何這些人又不戴呢?”

大管事,“他們隻在外頭打雜,不進廚房,以後聽大太太的,都戴上。”

這帽子口罩也是錢,你要不想省,我們當然聽啊。

小金氏又是,“……”

她的丫頭道,“太太,我們進去吧,彆在風口裡站著了。”

小金氏趕忙應下,率先進去,大家都跟上。

二太太看了大管事一眼,眼中都是笑意,可見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