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簿(1 / 1)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簡二爺掐斷了。

孟相位高權重,什麼女子沒見過,即便女兒比旁人好看些,也不至於讓孟相另眼相待。他聽聞孟相一向不近女色,沒聽說過他跟哪家女子走得近。就女兒那跋扈的性子,一般的男子怕是要避而遠之。

他瞥了一眼孟禹之,頓時清醒過來。

孟相不僅位高權重,單看他的家世和長相也是一等一的。

出身好,長相英俊,久居朝堂,飽讀詩書。

這樣的人定看不上空有美貌的女兒,

再說了,二人之間差著輩分。他當真是老眼昏花了才會冒出來剛剛那樣的念頭。此刻自己想來都覺得可笑。

他或許是對女兒所說的事情感興趣。

想到這裡,他輕咳一聲,道:“你一個姑娘家的跪在地上成何體統?先站起來說話。”

雲寧也不想跪,這是心虛加害怕才忍不住跪下的,得到父親的話,她連忙站了起來。

簡二爺:“說吧,你受了什麼委屈?”

雲寧原本的打算是在父親麵前好好哭訴一番,說一說自己的遭遇,博取父親的同情心。即便簡二爺和她之間的父女情分並不深,可畢竟二人是父女,定也有些效果的。可眼下孟禹之在,她就不好再哭訴自己的委屈了。孟禹之那一雙眼睛雖然溫和,但總覺得能看透人心一般,萬一將戲做的太過了會適得其反。

她收起臉上的情緒,從香草手中接過了賬簿,老老實實地遞給父親。

簡二爺看了一眼孟禹之。

雲寧頓時會意。

父親的意思是讓她把賬簿遞給孟禹之?

也對,孟禹之官職比較高,自然先給他看。

隨後,雲寧朝著孟禹之走了兩步,將賬簿遞到了他麵前。

手指白皙細嫩,指甲乾淨透著粉紅,身上沒有一絲熏香的味道,反倒是有一種清新的柑橘的味道。這倒是和她的性子有些不一樣。

雲寧一直垂著頭沒敢看孟禹之,見他不拿走賬冊,這才悄悄看了他一眼,結果恰好撞進了孟禹之的眼神中。

那一雙眼睛依舊平靜無波,沒什麼多餘的情緒。可若是看久了,會讓人覺得這雙眼睛深邃,平靜的湖麵下似乎蘊藏著巨大的能量,像是要將人吸進去一般。她的心一緊,忙垂下頭不敢再看。

這時,孟禹之伸出來手將雲寧手裡的賬冊拿走了。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這樣的手指倒是挺適合彈琴的。

簡二爺怔了一下。他方才是想看看孟相想不想看,若孟相有這個意思,他拿給他。沒想到女兒竟然先一步走了過去。

他剛想要阻止,就見孟相拿起了上麵那本賬簿。

簡二爺沒再多言。

雲寧轉身將第二本遞給了父親,剩下的一本放在了孟禹之旁邊的桌子上。

今日離得近,她聞到他身上的檀香味兒,看來也是一個喜歡禮佛的,倒是和他表麵上給人的感覺挺像的。

放完賬簿後,雲寧默默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簡二爺簡單看了兩頁後就明白了大概的情況。這賬簿記得亂七八糟的,但凡懂算賬的人都能看出來賬簿有問題。

孟禹之沒看第一本,反倒是盯著桌上的第三本看了許久。

雲寧沒看出來孟禹之的意思,解釋道:“這鋪子我一共開了兩年多,一年一本賬簿。大人手中的是第一年的,父親手中的是第二年的,桌上的是第三年的。”

孟禹之抬手將第三本拿了起來,簡單翻了翻,隨後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簡姑娘換過掌櫃的嗎?”

雲寧:“不曾。”

孟禹之沒再多問,又翻了翻。

雲寧有些不解。

孟禹之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和她今日所說的事情有關係嗎?她等了片刻也沒等到孟禹之後麵的話。

見他沒再多問,她的目光看向了簡二爺。

說到底能幫她解決這件事的人是父親。見父親神色不太好看,她猜他已經看明白了。她心裡頓時有了底,醞釀了一下情緒,委屈地道:“父親,這是花鋪掌櫃給我的賬簿,這不就是坑我錢麼。今日女兒去鋪子裡時,那掌櫃的竟還在蒙騙我,這是拿我當傻子耍。父親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第三年的賬簿上隻有簡單的幾頁,孟禹之很快就看完了。聽到雲寧的聲音,他抬眸看向她。

看著眼前小姑娘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又想起了那日初見她的情形。那日小姑娘被抓包後非但沒害怕反倒是指責他的不是,在得知他的身份後立即下跪道歉,後來在麵對子觀時是一副冷淡的模樣。今日見到簡知府又是另一種模樣。

他著實不知究竟哪一麵才是這小姑娘的真麵目。

簡二爺雖然不怎麼喜歡女兒,但他也不允許旁人這般坑騙女兒,他合上賬簿,道:“此事你不必管了,明日我便讓人去處理。”

得到父親的話,雲寧頓時欣喜:“是,多謝父親。”

父親是南州知府,隻要他肯插手,那徐掌櫃的定能被繩之以法。

簡二爺看向孟禹之。

孟相明顯對今日的事情感興趣,不知他這樣處置是否合他的心意。

孟禹之:“這掌櫃的姓什麼,家住哪裡?”

孟禹之今日怎麼總是問一些奇怪的問題呢?

雖心中如此想,雲寧還是實話實說:“姓徐,家住城北的仁義巷,家裡有嶽父和嶽母,還有妻子和一雙兒女。”

幸好她今日調查過徐掌櫃的事情,不然還真回答不上來。

孟禹之:“他本來姓什麼?”

雲寧怔了一下,這位孟相真是神人,他怎麼猜到徐掌櫃是入贅的,而他在入贅後改了姓,本來不姓徐。

“姓董。”

聞言,簡二爺神色一肅,看向孟禹之。

他猜得果然沒錯,孟相不是對女兒女兒感興趣,而是對她所說的事情感興趣。

孟相不愧是孟相,竟然能猜到女兒所說之事跟他們所查之事有關。

孟禹之:“你查過他了?”

雲寧再次震驚。

孟禹之是能掐會算嗎?他怎麼知道的!

今日的事情很是偶然,孟禹之應該不曾派人跟著她,他怎麼猜到她做了什麼事。

“查……查過。”

孟禹之神色微變:“如何查的?”

看著孟禹之的眼神,雲寧感覺他那平靜的湖麵上像是丟了一顆小石子,有一股威壓如潮水一般朝著她湧來,快要將她淹沒了。

“我問了問院子裡接觸過徐掌櫃的人,又問了問府裡認識他的人。”

孟禹之盯著雲寧的眼睛,繼續問道:“你沒去查他的賬,以及他的行蹤嗎?”

雲寧大驚。她的確想乾這些事的,隻是出於某些原因沒去做。她覺得自己已然被他看透了,腿有些軟。虧她之前覺得他這張臉成熟英俊有魅力,此刻隻覺得如同修羅一般猙獰。皮相再好看有什麼用,關鍵要看性子。

她抿了抿唇,道:“沒有。”

孟禹之卻揪著此事不放:“為何不查?”

雲寧琢磨了一下,說了一個理由:“我本想自己查的,但我手裡沒錢也沒人。他拿了我那麼多錢,我又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就來尋父親了。”

孟禹之似乎不相信她給出來的理由,又道:“不過是鋪子裡的一個掌櫃,查他花不了多少錢也用不了幾個人。”

孟禹之怎麼什麼都知道!

雲寧感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她側頭看向簡二爺。見簡二爺不知在想些什麼,她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怕是不簡單。

怪不得孟禹之年紀輕輕就坐穩宰相的位置,怕是不僅僅因為他的出身以及和皇上的關係,還因為他自身的能力。

他不僅僅能猜到她的行蹤,還能看透她的心思,在他麵前,她像是透明的一般,亦無路可逃。

“我覺得他不簡單,怕打草驚蛇,沒敢輕易去查。”雲寧終於說了實話。

聞言,簡二爺看向女兒,他終於發現了女兒的怪異之處。依著女兒的性子,若是被人發現欺瞞,定是直接就對付了,哪裡會來找他幫忙。原來她是發現了對方的異常不敢貿然行動,所以才來找他的。

簡二爺:“你怎麼發現的?”

雲寧心裡一緊。

父親問的是她怎麼發現的,而不是她為何覺得掌櫃的不簡單。再結合方才孟禹之犀利的問話。她可以斷定這位徐掌櫃絕對有問題!

連一朝的宰相都對這個人感興趣,想必他犯的錯絕不簡單,怕是抄家滅族的大案。

她突然有些慶幸自己今日去了鋪子裡,還主動來找了簡二爺。不然等這些人查出來掌櫃的有問題,她怕是也會被牽連。

在書中此時原主已經被送去了陸家,她的四間鋪子被素姨娘霸占了兩家,還有兩家不賺錢的給了女主。女主讓原本虧損的兩間鋪子全都盈利。簡二爺也因此事看到了長女的能力,越來越喜歡長女。所以,在書中此事是女主發現的,不是原主發現的。

書中原主最後被男主休棄,不為簡家和陸家所容,會不會也和此事有關?

不管怎樣,她一定要跟這個人劃清界限!

想到這裡,雲寧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我去鋪子裡時夥計看我的眼神很是奇怪,不像是看客人的眼神,倒像是在打量我。他發現我想找掌櫃的,生怕我會自己去後院,立即大聲嚷嚷,小跑著去了後院。掌櫃的見了我也不恭敬,嘴裡說的話以及賬簿都像是事先準備好的一般。我懷疑夥計是個盯梢的,大聲嚷嚷是為了通風報信,掌櫃的怕是在後院乾了什麼不法的勾當!”

孟禹之看雲寧的目光不再像方才那般淩厲,多了幾分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