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活(1 / 1)

香草連忙帶上了賬簿,跟雲寧去了前院。

走在去前院的路上,香草心裡有些奇怪,又有些沒底。

姑娘不是最怕老爺麼,平日裡見到老爺就害怕,也一直覺得老爺偏心大姑娘和三姑娘,有事情從來不跟老爺說。今日怎麼想起來去找老爺了?而且,老爺也是真的偏心大姑娘和三姑娘,從來不向著他們家姑娘。姑娘這般突然去找老爺,老爺能幫姑娘解決徐掌櫃嗎?他會不會覺得姑娘故意欺負徐掌櫃,再將姑娘打一頓?

夜色已深,離前院越近香草越害怕。

“姑娘,您確定要去找老爺嗎?”

雲寧:“這還能有假?”

香草:“若您真要找人幫忙的話,咱們何不去找夫人,或者大少爺?”

這二人至少對姑娘的態度溫和一些,也不像老爺一樣動手打二姑娘。

雲寧不是沒想過找這兩個人。

隻是她總覺得母親對她的態度怪怪的,甚是冷漠。昨日見她受委屈就沒有站出來,今日她提管家一事,母親的反應也是淡淡的。她覺得花鋪的事情母親未必會幫她。

至於簡君寧,從昨日的事來看,他的確是個正直的人,今日的事若是告知他,他也定會幫她的。可他畢竟隻是個書院的學子,尚未入仕,沒什麼權力,查起來慢不說,更重要的是有一種隱隱的直覺告訴她徐掌櫃的事情不簡單。

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簡二爺最合適。

雖然簡二爺從前經常打原主,可原主每次被打都是因為她犯了錯。而從昨日的事情來看,即便簡二爺不喜歡她這個女兒,但在大事上一點都不糊塗,非常明事理。她明顯是被徐掌櫃糊弄了,簡二爺能定看出來她受了委屈,定會幫她的。

雲寧沒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告知香草,隻道:“父親是知府,手下人多,此事自然找他最合適。”

香草猶豫了一下,道:“您不怕老爺打罵您嗎?”

從前每次見麵老爺不是罵姑娘就是打姑娘,有時她也會被打。不僅姑娘怕老爺,她也害怕。

雲寧:“怕什麼,這次我又沒做錯事,你放心便是。”

香草仔細想了想,這次姑娘的確沒犯錯,是被人欺負了。所以她們不用害怕。如此這般一向,香草心中的懼怕減輕了一些。

雲寧一路暢通地到達了外院,結果,在書房外被攔住了。

看著眼前冷著臉的侍衛,雲寧笑著說:“我有事要找父親,還望通稟一聲。”

沒想到侍衛鐵麵無私:“老爺吩咐過了,任何人不經允許不得進入。”

雲寧方才還自信滿滿,卻不曾想連人都沒見著。她看了一眼裡麵,書房的燈是亮著的,可見父親就在裡麵。

“你問都不問怎知父親不想見我?要不你進去問一聲?”

侍衛:“二姑娘,您就不要為難我們了,老爺進去前吩咐過了,誰也不能進。”

簡二爺畢竟是知府,想必有許多公務要處理,雲寧也不好去打擾。她雖心有不甘,但也彆無他法。既然今晚不成,她決定明日一早早起片刻過來等他。

她剛轉身走了一段,就見一個男子從院子裡出來了。男子行色匆匆,小跑著從她身邊經過。

雲寧頓時不解,跟香草嘀咕道:“不是不讓人進去麼,怎麼讓他進去了?”

香草:“老爺一向看重素姨娘的弟弟,莊子上的一些事都是讓他辦的。”

聽到此人的身份,雲寧頓時心生不滿,停下了腳步。

她原以為簡二爺有公務要忙所以無暇見她,沒想到他竟然是在見素姨娘的弟弟,可見不是公務。簡二爺是故意不想見她的!

有功夫見素姨娘的弟弟卻不願見自己的女兒。書裡說的果然沒錯,簡二爺更重視素姨娘。怪不得原主那麼恨素姨娘,那麼不喜歡自己的父親。

若是故意不見她,即便她明日來他也不會見的。

不行,她不能輕易放棄,她得再試一試。

香草:“姑娘,咱們……”

雲寧:“回去!”

說完,她轉身再次朝著書房走去。

香草連忙跟上了。

侍衛見二姑娘又回來了,張了張嘴,想要阻攔。沒等他說出來話,就被雲寧打斷了。

雲寧揚聲道:“爹,女兒被人欺負了,您還管不管女兒的死活了?”

見裡麵沒什麼動靜,雲寧聲音又加大了一些。

“爹,您當真不管女兒的死活了嗎?”

裡麵依舊沒什麼動靜。

雲寧醞釀了一下情緒,擠出來幾滴眼淚,哽咽道:“爹,您要為女兒做主啊,爹……”

說著說著,心裡竟真的覺得有些委屈,眼淚流得更凶了。

門口的兩名侍衛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辦。若是二姑娘擾了大人,大人定要罰他們的。可眼下二姑娘哭得如此傷心難過,他們也不知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裡麵傳出來一聲怒吼:“滾進來!”

這聲音似是壓抑著怒火。

侍衛嚇得站直了身子,給雲寧讓路。

雲寧雖也聽出來簡二爺似乎發怒了,但她沒覺得害怕。在她看來,簡二爺隻要還願意搭理她,那麼他就一定會為自己解決問題。

她頓時止了淚,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到書房門口時,再次醞釀情緒,推開書房的門,哭著進去了。

“爹,女兒受委屈了,您一定要——”

話未說完,她就看到屋裡不止父親一人。父親恭敬地站在一旁,屬於他的位置上坐著一個男子。

何人這般尊貴,竟能讓出身侯府的父親站著。

仔細一看,雲寧看清了對方的相貌,頓時心裡一緊,後麵的話憋了回去。

竟然是孟禹之,他怎麼會在這裡?

因他的存在,她感覺整個書房都變得壓抑了幾分。

簡二爺覺得女兒今日將他的臉麵都丟儘了,臉色黑如鍋底,斥道:“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還有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雲寧連忙拿起帕子擦了一把眼淚,垂頭認錯:“女兒無狀,不知父親在見客,打擾父親了,女兒這就回院子裡反省。”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當朝宰相,權傾朝野,他一句話就能決定她的命運。前幾日她在他麵前撒了謊,今日可不能再讓他發現什麼了。

簡二爺原本還在為女兒的失禮而憤怒,見女兒知道認錯,他鬆了一口氣。還好,她今日還算有分寸,沒有繼續犯錯。他剛想答應,隻聽坐在對麵的人開了口。

“這位是貴府的二姑娘吧?”

簡二爺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方才聽到女兒在外麵鬨,他本想讓人將她攆走,孟相卻提出讓人進來。他剛剛就覺得孟相的態度有些奇怪。此刻聽到孟相點出來女兒的身份,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想。

原來孟相竟然認識女兒?

孟禹之都主動提起她了,雲寧再走就不合適了。而且,他竟然在父親麵前點出了她的身份。他究竟想乾什麼?不會跟父親說荷包的事情吧?

雲寧越想越害怕,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

“噗通”一聲,她膝蓋一軟,如同二人第一次見麵時一般,再次下跪,行了大禮。

“見過大人,是我不知禮數,方才打擾到大人了,還請大人見諒。”

香草也在雲寧身後跪下。

孟禹之盯著雲寧看了片刻。

因為他的身份,小姑娘們多半都怕他。不僅外府的姑娘怕他,就連孟家的晚輩也怕他。但那些人的懼怕從來不似這位簡二姑娘一般。最多是躲著他,見了他之後不敢說話,恭敬行禮。簡二姑娘看起來沒那麼怕他,卻次次都要給他行大禮。

這小姑娘倒不似京城的那些大家閨秀,舉止雖然有幾分怪氣,但卻很是鮮活生動。

簡二爺見女兒行了大禮,本覺得有些丟臉,但瞧著孟相臉色,對方似乎並未生氣,他頓時放心了些。不過,女兒平日裡跋扈慣了,又不怎麼講理,他怕女兒會得罪了孟相,忙道:“還不快退下。”

雲寧立即道:“是,是,女兒這就退下。”

她的事兒什麼時候跟父親說都行,眼下絕對不是一個好時機,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此處。

孟禹之瞥了一眼香草手中的冊子。

這位簡二姑娘眼淚收放自如,想必今日是做戲給簡知府看的。他從未遇到過像她一般會做戲的小姑娘,性子著實有趣,他倒是有些好奇她今日來乾什麼。

“簡姑娘拿的是賬冊吧。”

雲寧不知孟禹之究竟是何意,為何不讓她離開,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想跟她爹告狀。

她想不通,隻得硬著頭皮道:“是。”

簡二爺久居官場,察言觀色的本領自然極高。他瞧得出來孟相並沒有因為女兒今日所為而生氣,反倒是對女兒的事情感興趣。

孟相一向關心朝事,何曾過問過小兒女家的事情?

他瞥了一眼女兒。

女兒性子雖然不怎麼好,但這容貌卻是萬裡挑一的。不僅在南州數得上,即便是在貴女雲集的京城也是突出的。

瞧著女兒如花一般姣好的容顏,他心裡突然有了個猜測。

難道孟相看上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