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管事,你先帶我去看看丁老爺的情況。”顏慕時輕點頭,示意趙管事冷靜些。
她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既然已經接了這個差事,總不能在趙管事的麵前露怯。
“顏姑娘,你隨我來,”趙管事走在前麵,邊帶路邊低聲說著,“姑娘,你待會兒進門之後動靜大一點,聲音小了我們老爺聽不見。”
“好,”顏慕時點頭,然後偏向趙管事小聲問道,“趙管事,這個尾金……”
“事成之後自會奉上,”趙管事幫顏慕時推開門,微躬著身子,示意她進去,“顏姑娘,您先進。”
進門後,房間裡除了正中的書案上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其餘的地方漆黑一片,隻在絲絲月光下能看到些輪廓。
通往兩側耳房處的白色紗簾沒有被挽住,卻不知為何在無風的情況下搖曳著。
顏慕時走進幾步,走到房間的更深處,在角落中看見有個人蜷縮著,身影在不停起伏顫動。
“丁老爺?”顏慕時試探著輕聲呼喚,見沒有反應,想起趙管事的話聲音又大了些,“丁老爺?”
那人似是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仍自顧自的縮在角落。
顏慕時回過頭,拿起書案上的油燈,緩緩靠近。
光亮湊近後,顏慕時被那人的形容一驚,嚇得連著後退了幾步。
這人麵色青黑,形容枯槁,眼睛深陷於眼窩之中,看起來根本不像個人,準確來說,是不像個活人。
那人的頭以詭異的角度倒吊著,看見燭光後,他空洞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望著燭光後的顏慕時咧開嘴,突然笑出聲來,還激動地喘著粗氣。
下一秒,這人毫無征兆地作勢就要撲上來,伸直的雙手作勢就要把顏慕時按到地上。
顏慕時被這突如其來的攻勢打得措手不及,整個身體下意識地往後倒去,才堪堪避開了這人的手,但還是被他抓住了一隻腳腕。
這人看著像是餓了許久,從頭到腳都是一副乾癟模樣,但是力氣卻大得嚇人,抓著顏慕時的腳腕,猛地把她往懷裡的方向拉去。
“啊!”一聲尖叫劃破寂靜,油燈落地,勉強燃燒片刻後便熄滅了。
當下,顏慕時的腦中一片空白,隻聽到自己的胸腔內,心跳如擂鼓聲響起。
她的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竟好運地抓到了不遠處的床腿。
顏慕時掙紮著將自己貼近床腿,好讓胳膊能用上更大力氣。
借著月光低頭望去,顏慕時看到那人的眼中閃著妖異的光,嘴向兩邊咧出詭異的角度,嘴中還不時傳出“嗬嗬”的笑聲。
而且,不知是尖叫聲還是掙紮的原因,顏慕時發現這東西似乎更興奮了,拉拽的力氣變得更大。再這樣下去,她要麼被拉過去,要麼被撕碎。
床被拉扯得吱呀呀地搖晃,這聲音混合著那人口中詭異的“嗬嗬”聲,在空蕩的房間裡回響,讓人不寒而栗。
顏慕時的手臂不停顫抖,腋下和腳腕被扯得生疼,幾乎快要撐不住了。
“哈啊,哈啊……”疼痛和恐懼讓顏慕時控製不住地快速喘著氣。
她哪見過這種情形,隻能用力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能夠冷靜一些。
低頭望去,那怪物閃著光的眼睛格外明顯,顏慕時找準時機,用另一隻沒有被抓住的腳後跟猛地朝那人的眼睛踹去。
“啊!”又是一聲尖叫,隻是這次不是顏慕時的。
那人握住顏慕時腳腕的手兀得放開,吃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這東西不像人,踹出去的那一瞬,其實顏慕時也不知道這種對付人的招數對他有沒有用,好在她賭贏了。
趁著那東西還捂著眼睛痛苦地哀嚎,顏慕時迅速爬起身,摸著黑往大門的方向跑去。
她平素辨彆方位的能力很強,但在黑暗和恐懼的籠罩下,就這麼一小段路程,顏慕時不斷地撞倒些她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砸在地上發出叮哩哐啷的聲響。
她跑到門口正欲拉開門,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門被人從外麵鎖上了,透過門縫她可以清晰看見門上掛著粗重的鎖。
“趙管事?”她朝門外喊著,卻無人回應。
顏慕時心下一沉,她意識到自己似乎掉入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有人嗎?”她不死心地繼續呼喊著,但回應她的連風聲都沒有,更彆提人了。
幕後設局之人顯然是衝著她來的,顏慕時黑著一張臉,她竟然要為了二十兩銀子把命搭在這了?
她堂堂一個咒法黎家的後人,平時窮點就算了,現在竟然要為了點銀子死得這麼衰。
剛才想著逃命的時候還憋著一股勁兒,現在這股氣兒散了之後,她隻覺得渾身脫力。
在地上癱坐良久,顏慕時回過神後發現雖然房間裡不停回蕩著鐵鏈震動的聲音,但那東西並沒有追上來。
雲霧被風吹散,星幕中的滿月給此刻無燈的房間裡帶來些光亮。
她放輕步伐走近些,借著月光看清那怪物的腳下被栓了重重的鐵鏈。
他盯著顏慕時,除了激動和渴望,如野獸般的低吼中強烈表達著自己的憤怒,腳下的鎖鏈也被拽得連連作響。
顏慕時被這聲音驚得心跳都漏了幾拍,她一陣後怕,這東西若不是被這副沉重的鐵鏈栓了起來,這會兒她應該已經死了三回了。
那怪物還在不斷地拉扯著鐵鏈,鐵鏈震動的聲音以及和地麵摩擦的聲音交替傳來,在房間中回響。
顏慕時不知道這鐵鏈還能困住這怪物多長時間,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思考著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趙管事把我引到這裡之後,就鎖上門不知去處,留我和這個怪物一起,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肯定沒安好心,”顏慕時將自己隱到屏風後麵,避免不斷刺激這怪物,“現在這屋子門窗緊閉,出去的路是沒有了,怎麼辦……”
她在屏風前來回走動,手緊捏著拳頭,指甲都剜進了肉裡,她想用這股疼痛迫使自己冷靜思考出一條生路。
“等會兒,”顏慕時似是突然想到什麼,“子時將至,一天當中陰氣最重的時候快到了。難怪要約在這個時間讓我到府上來,原來是為了這個!”
子時、滿月……
還有她這個,命格特殊的至陰之人。
她不知道自己費心隱藏的特殊命格什麼時候被他人知曉了去,也不知道幕後操縱之人做了多大一個局,繞這麼大一個圈子,把她誆騙到這裡,就為了她的這條命。
“他娘的,以為我好欺負是吧?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等我出去這事沒完!”顏慕時憤恨地發泄道。
正說著,她懸起的心還沒放下去一會兒,在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後又迅速提到了嗓子眼。
“鐵索斷了?!”顏慕時真切地聽到窸窸窣窣的鐵鏈聲突然變成斷裂的爆響,斷裂的半邊還打在牆上傳來“轟”的聲音。
沒了鐵鏈的束縛,那怪物立馬朝她的方向奔來。
顏慕時一瞬間感覺血液都從身體裡被抽離乾淨,也顧不得上一刻還說的什麼複不複仇的事情了,當下活命要緊啊。
她馬上開始逃跑,但是門鎖著,她根本逃不出去,隻能奮力跑著和這怪物兜著圈子。
一開始,顏慕時還能逼著自己跑快些不被這怪物追上,但是怪物的速度比她預料中更快,不肖多時,她便慢慢脫了力,和這怪物的距離越來越近。
“我,我跑不動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彆追了……”顏慕時不停喘著粗氣,勉強支撐她腳步不停的是僅存的意誌力。
但這怪物哪裡是能聽得懂人話的,追逐的腳步不僅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快了。
顏慕時心裡哀歎,難道最終結果還是被這怪物抓住,然後被生吞活剝嗎?
“不行!”在幾乎將要放棄的時候,她的求生欲又生出一股無畏的勇氣,“是死是活我都要賭一把!”
她即是咒術黎家的後人,自然會幾手咒法,隻是從前祖母偷偷教她的時候,自己沒好好學,而且學會的那幾招也從未用過。
顏慕時拚命喘氣,隻覺喉中腥甜,呼吸間都帶著一股血腥味,但她實在是跑不動了,眼下已經快到達她的生理極限了。
那怪物的伸長的手快觸碰到她的衣擺了,顏慕時一咬牙,她也顧不得祖母說無論如何都要隱藏身份的事,再坐以待斃下去,今天小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天地清正,靈光護體,萬邪避讓。”顏慕時努力回憶家傳古籍的圖解,和祖母教她時的動作,邊跑邊用右手捏出蘭花手,放在胸前,強迫自己將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胸前這一處,畫圓聚力,倏爾手勢換成手劍,同時喊出了這句咒術。
她一直佩戴在胸前的吊墜也隨著她喊出的咒法發燙,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
顏慕時施術的動作生疏,她半是希冀半是放棄地停下了腳步,隻是略微閃身往旁邊些,給自己多爭取了片刻的時間。
“啊!”尖叫劃破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