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的東西,姐姐之前怎麼不做呢?
周禾聽了頓時一僵,之前不做當然是因為原主不會呀!這個當然不能這麼說,可是她該怎樣解釋?
周禾裝作不小心被嗆到的樣子,一邊咳咳一邊大腦飛速運轉想主意。
片刻後,周禾臉上的表情三分淒哀中又帶著五分懷念:“你年紀小可能不記得了,這東西的做法是咱娘交給我的,你小時候還吃過呢。”騙小孩子虧心呐!周禾心裡默默地跟周小山說對不起!
想起早逝的親娘,周小山紅了眼圈,從他記事起李氏的身體就不好,時不時就累的要臥床。
其實到後來周大和周禾已經接過了家裡大部分的活計,可李氏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動不動就病的下不了床,其實是因為早些年的勞作,已經將她的身體掏空了。
“咱娘......”周小山才開了個頭就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
周禾看著麵前難過的小家夥心裡十分內疚,被逼的沒辦法隨意扯個慌,沒想到卻勾起這孩子的傷心事,生生把人給整哭了。
“好了,好了!”周禾起身繞到對麵,坐在周小山身側想要說點啥哄哄他。可惜她兩輩子加一起都是個不會哄人的笨嘴,努力了半天還是說的詞不達意,好在周小山很懂事,他非但用最快的速度調整好情緒,還反過來安慰周禾不要傷心。
周禾:...... 這孩子可真是個小天使。
收拾好情緒姐弟倆繼續吃飯,周小山夾起一筷子冰粉,說道:“姐,這東西這麼好吃,娘要不是後來身體不好,肯定會繼續做的。”
周禾心裡飛快點頭,真好!真好!連為什麼後頭李氏不做這東西的理由,都幫她找好了。
周禾歎口氣,假裝傷感的說:“是啊,這東西做起來雖然不複雜,可是又要去山裡打草,又要折騰草木灰熬煮的也不輕鬆,咱娘後來哪還上的了山呢!”周獵戶雖然能去山裡,但是那是去打獵的,不可能有閒工夫特意去找某種野草。
周禾又囑咐弟弟:“當然,咱娘後來不做也是怕這方子流出去。這東西的做法咱們也得保密,後天有集,咱們到時候做了送到集上去賣試試,得靠這個賺點錢換糧食吃,如果做法傳了出去,這東西就不值錢了。”
冰粉好吃,卻當不得飯,就指望家裡那兩畝薄田是養不活姐弟倆的,錢糧是擺在姐弟生存中的首要難題。
周小山自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因為他們是親眼看著這東西是怎麼做出來的,真沒啥難度:“知道,我一定不會說!”
說罷,想到能靠賣這個東西換回糧食來,瞬間笑的眯起了眼。
周禾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之前編的魚簍子都丟了,想要捕魚就得重新再做兩個。
周小山一邊在院裡哐哐砍著竹子,一邊擔憂道:“姐姐,萬一咱們新做的簍子再不見了怎麼辦?”語氣心疼又無奈。
“那怕的什麼,大不了就再丟再做,小山你記著,這世上很多事沒做之前都是不知道結果的,要是因為忌憚事情不成,就束手束腳什麼都不敢去做,豈非要錯失掉太多機會。”
周小山眨眨眼,這些話從未有人跟他說過,聽起來卻很有道理。
周禾還以為他沒理解,繼續舉例道:“就像爹之前去狩獵,其實並不知道會不會有收獲,但爹不會因為這個就不進山。再比如明日趕集,咱們也不知道那冰粉能不能有人買,但你會因為這個就不去試試嗎?”
周小山搖頭:“當然不會。”然後又急切的接了一句:“姐,咱們的冰粉那麼好吃,肯定會有人買的。”
周禾見他滿臉的著急,笑著點頭:“是,肯定會有人買的。”
姐弟倆正破著竹條說閒話,就聽外頭有人招呼:“周家丫頭。”這聲音聽著有點熟,但周禾一時想不起是誰。
她站起身走到院門口向外看,隻見幾個村裡的婦人正成群結夥兒的往這邊走,周禾笑著跟眾人打招呼,嬸子嫂子叫了個遍,又問剛剛是誰叫自己,有什麼事?
其中一個叫林玉娘的年輕媳婦道:“村口來了賣鹽的販子,我們正要過去瞧瞧,你家要不要也買一點,入秋時候未必正好有販子過來呢!”入秋要醃鹹菜,是家家戶戶用鹽的高峰期。
周禾使勁從原主的腦海中扒拉出來一段記憶。眾所周知古代販鹽是有管製的,政府每年都會發放鹽引,大小商戶憑借鹽引售賣食鹽,沒有鹽引的一律屬於私鹽,販賣私鹽這個罪名可不輕。
即便如此,因為利益巨大私鹽販賣還是屢禁不止。尤其當朝天子坐上龍椅之後,兵亂、天災、苛政,外敵入侵,幾乎每隔兩年就會出一檔事。
這麼多事加到一起,原就困苦的百姓日子更加艱難。可即便這樣,鹽糖的價格還不降反升,百姓為了能吃上一口帶鹹味兒的菜,越來越多的選擇私鹽,私鹽販賣也變得比任何時候都猖獗。
像下河村來的這個私鹽販子,就是專門負責在這一帶售賣,記憶中這人差不多每隔幾月就要來上一回,因為來的總是同一個人,周禾懷疑這些人應該是劃分了地盤。
想到自家鹽罐子裡所剩不多的細鹽,周禾立馬道:“要的,諸位嬸子嫂子容我去屋裡拿鹽罐子。”
眾人笑著應好,讓周禾隻管去。
周禾進屋從床底下掏出藏錢的瓦罐,之前他們賣魚和賣香椿、賣野雞的錢都在這裡了,不多不少共是一百三十六文,姐弟倆在燈下數了許多次,絕不會有錯。
之前買鹽都是李氏經手,周禾隻知道私鹽便宜,至於到底價值幾何還真說不上來。而且這鹽的價格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忽高忽低隨著需求和管製的鬆緊程度波動,周禾覺得這倒有點像她之前所在世界的價值規律變化了。
想著家中也不能一點銀錢不留,周便隻數出來五十個銅板,剛要把錢罐子放回去藏好,猶豫了下又從裡頭掏出三十枚。想著還是多帶些吧,畢竟私鹽販子許久才來一回,而店鋪裡的鹽又賣的那麼貴。
將銅錢貼身秘密的藏好,又囑咐周小山好好看家,這才背上背簍跟眾人一起出發。
交易地點是村外不遠處一座半廢棄的山神廟。
周禾距離山神廟還有一段距離時,就聽到裡頭傳來的沸騰人聲了。一群媳婦嬸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同那販鹽的漢子講價講的熱火朝天,若不細聽就跟裡頭吵起來似的。
同來的嬸子們一聽,立刻也來了精神,紛紛加快腳步往山神廟裡頭衝,誓要為這次的砍價大業貢獻一份力量,生怕去的晚了自己村人吃虧。
周禾自認對講價一事全然不在行,便沒有參與,繼續慢悠悠按照原來的步伐行進,等走到山神廟門口的時候,還饒有興致的駐足觀看了一番。
據說此廟是多年前一個富商建造的,為的是求山神保佑子孫後代。後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富商一家全部離開了,因無人維護這廟宇漸漸荒廢,成了過往行人一個歇腳的所在,之前周父剛被分出來時暫住的就是此處。
殿前的彩繪和紋飾因時光的侵蝕,已經變得黯淡無光不複當年的神采,但通過高高的飛簷和屋脊上的神獸,仍舊依稀可以辨出,這曾經是一座多麼輝煌的建築。
“禾兒妹子,怎麼不進去?在這兒站著?”香草也是聽見信兒過來買鹽的。
周禾笑著喊了聲嫂子,然後才道:“嬸子們在裡頭講價,我也拆不上嘴,索性就先在這裡等等。”等裡頭談好團購價她直接掏錢報數即可。
香草想想嬸子們的戰鬥力,對周禾的話深以為然,索性跟著一起在外頭等。乾站著有些奇怪,香草便就著眼前的事主動找了個話題,問周禾待會兒打算買多少鹽。
周禾適時露出些許羞赧的神色:“手裡隻有幾十個銅錢了,應該買不了太多。”
香草想想周家這段時間的經曆,目光裡忍不住帶上些許同情,爹娘都沒了,家裡又缺田少地的,這姐弟倆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太好過。
可是這私鹽販子許久才來一趟,若是買的太少了萬一不夠吃,去店裡買豈不是更貴,人不吃鹽肯定是不行的,渾身都沒力氣不說頭發也會變白。
香草建議道:“要不你一會兒就多買些石鹽,那東西便宜,雖說味道跟正經的鹽不能比,吃多了還會嘴裡發苦嗓子痛,總也比沒有要強。”
這是周禾卻被她這話說懵了,石鹽?那是什麼?
香草提醒:“就是咱們用來醃鹹菜的那種啊!”
想起最開始穿過來的那盤鹹菜,周禾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說那東西怎麼能那麼難吃呢,原來是鹽的事兒!今天可算是讓她知道了!
周禾內心抗擊的小人:不吃,不吃,絕對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