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二)(1 / 1)

很多時候困擾著我們的難題就像一團亂麻,越是心急亂扥它纏繞的就越緊。

但其實也不必急,隻要肯靜下心來耐住性子一點點慢慢拆解,找到那隱藏於眾多線頭中那最初始的一根,抬手輕輕一拉,看似纏繞的錯綜複雜,難以解開的麻團,瞬間便可開解。

周家遇到的麻煩也是如此,乍看如同一團亂麻,可隻要找到那根最源頭的線,事情的真相很快便浮出水麵。

事情說來很簡單,周二先是利用兒子周來寶給侄子小山下藥,然後在周禾驚慌之際挺身而出,假借看病將人帶走,等待藥性過了再將人送回,最後借著看病花的由頭,夥同趙三演出了一場借銀討債的戲碼。

原以為輕輕鬆鬆就能嚇住姐弟倆,奪了長房的房屋田產,沒想到被周禾看出端倪識破詭計。

在場村民聽了周二這不顧親情禮法的禽獸行徑,無不鄙夷唾棄,年少者攥緊了拳頭,年長者恨聲責罵。

相比村人的憤怒驚訝,周禾卻很淡定,生長於信息大爆炸時代的她,前世聽過看過太多的的狗血事件,每一樁每一件都隻會比周二這事做的更離譜。更何況她事先早已有所察覺,如今不過是得到了確切答案而已,實在沒什麼好意外的。

相比姐姐的淡定從容,周小山卻是真的被傷著了。雖然之前對二叔也不信任,但沒想到他竟能壞成這樣,給自己下藥,串通彆人想要賣了姐姐,那等姐姐被賣之後呢?接下來是不是就可以放心的弄死自己,然後正大光明的霸占自家的產業?

怎麼可以這麼壞?這麼壞的人竟然是父親的兄弟,他們的親二叔,他們可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啊,就為了這點宅子和田地,何至於此?

周小山激動的嘴唇顫抖,望著周二的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質問道:“二叔,您怎麼能這樣做?”這是有多狠的心?

還有堂弟?兩人雖也有打鬨,可但凡有事自己都是護在前頭,他竟然給自己下藥。

想到那天周來寶捧著水端到自己麵前,笑吟吟的說給他解渴,而自己毫不猶豫的就喝了,現在想來幸虧那隻是讓人發熱的草藥,若是害人性命的砒霜呢,自己豈不當場就一命嗚呼!

周小山越想越覺得脊背發寒,看向這一家人的目光失望極了。

見事情敗露,最先撐不住的是劉氏,眾人看著她那心虛的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周二卻是不肯認的,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趙三的陷害,高呼冤枉!

趙三哪裡肯被這個鍋,周二好歹是這苦主的親叔叔,和這村裡人也都有相處的情誼,這事落到他身上隻是家事,最多也就是村規處置,自己則不同,一個鬨不好就是吃牢飯挨板子的大罪。

趙三急於撇清,再也顧不得其他,爆出來的細節越來越多,隨之眾人也越發清楚了周二的惡行。

一個急於撇清,一個想要嫁禍,眼看著這兩人又狗咬狗的鬨騰起來。

何村長一聲怒斥,嗬斷了二人的爭吵。他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周四奶身邊的周家姐弟,而後才道:“這事說起來算你周家的家事,原輪不到我這個外人來管,可如今這事鬨得這樣難看,已然驚動了村裡的老老少少,我這個當村長的也不得不出來說兩句了。

我下河村村民世代居住在這雲霧山下,鄉鄰和睦、民風淳樸,少有奸詐邪佞之人。

十幾年前北地水患,你們周家人流亡至此,一來因著朝廷安民的仁政,二來也是顧念著你們實在可憐,我下河村老老少少這才收留了你們在此安家。

原指望你們落腳之後能本分在此生活,不求你們感念大夥收留的恩義,隻要你們在村裡安安分分就好。

可自你們落戶以來,前前後後鬨出多少事情?非但弄得自家不寧,也壞了咱們整個下河村的風氣,如今更是變本加厲,竟勾結外人到村中鬨事,你周二如此行徑,壞的是我整個下河村的名聲。”

圍觀眾人聽了何村長這話,紛紛點頭附和。他們村雖然略偏了些,但因著村風肅正,在這一帶的風評很是不錯。現在出了周二這麼個禍害,若真讓他把村子的名聲敗壞了,毀的是全村輕年男女的將來,一個風氣不正的村子,何人願意與之結親?

昔日周二行事眾人雖也看不慣,但因沒有損害自身利益,村民多是當成笑話來看,如今聽村長這麼一說,想法心境又不同了。

有人登時想到自己的兒子馬上就要說親,若因周二影響到兒子的親事,那自己實在冤枉,因此馬上出聲道:“村長說的是啊,咱們村長幾代人規規矩矩,尊禮守法才得來的好名聲,可不能因這個外鄉人毀了。”

這個頭一開,立刻就有平時看周二不順眼的人響應,圍觀眾人一人一句越說越起勁,到最後直接有人提出:“周二這樣的人,壓根不配跟咱們住在一處,我看乾脆將他趕出去算了。”

這話一出,原本發出嗡嗡聲的人群頓時一靜,緊接著眾村民不約而同看向何村長,想聽聽他怎麼說。

周二顯然也沒想到事情會鬨成這樣,他當然不肯出村,若是因這個罪名被趕出去,他以後就甭想在在這鎮子附近立足了,更何況宅子和地都在村裡,若被趕走他又能到哪去?

想到此周二立刻朝劉氏使了個眼色,劉氏接收到周二的眼神,一屁股做的地上嚎哭起來,邊哭邊數落自家的難處,最後直接抱住何村長的腿苦苦哀求。

何村長見劉氏哭成個大花臉,鼻涕眼淚直往自己衣擺上蹭,心裡不由泛起陣陣惡心。有眼色的村民不少,連忙過來連拉帶勸的將劉氏拉開。

眼瞅著鬨得越來越不像樣,何村長指著趙三幾個當機立斷道:“先將這幾個無故來本村鬨事的人打一頓趕出去,大家記住這幾張麵孔,以後若還敢踏進我下河村半步,見一次打一次。”何村長說罷盯著趙三道:“這次就算了,以後彆讓我在下河村附近再看見你。”

趙三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認栽跑了,然後所有人的目光彙聚到周二一家,等著聽何村長的發落。

這事真就不太好處理,把周二趕出去不過是村民一時的義憤之言,他真要這麼做了就等同於斷了周二的生路,這麼個陰險狡詐的小人,真把他逼到絕路,誰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來?

何村長略一思索道:“先將周二夫婦看管起來,容我與村中長輩商議後再行處置。”

下河村中何氏乃是大族,自由關押人的祠堂,周二雖是異姓暫時關上一晚倒也無不可。周二連呼冤枉,劉氏也是拚了命的掙紮,何村長一句:再若要鬨即刻便趕出村子,讓周二與劉氏同時啞了火。

一眾熱鬨的村民跟著押送周二夫妻的人去往祠堂,留在原地的除了周四奶一家便隻剩村長何一些之前同周家父母有些交情的鄉鄰。

周禾先是鄭重謝過何村長,然後又對著留下來的眾鄉親施禮,一番客套之後才帶著周小山回到家中。

一進門,見到被滿是狼藉的院子,周小山才乾不久的眼淚又開始往外流。周禾抱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山彆怕,就是院子亂了點,屋裡都是好好的,那些人沒闖進去。

乖,彆哭了,等這件事解決,咱們後邊就都是好日子了,再沒人能欺負咱們。”周二這次作的一手好死,周禾相信不論此番結果如何,他都沒法再傷害到他們姐弟了。

周小山努力忍淚,解釋道:“姐姐,我不是怕,我就是,就是......”他也說不上究竟是為什麼,就是心裡難過的緊。

周禾將人拉到屋前坐下,“我知道了,咱們小山就是有點傷心,沒事,哭一場就讓所有的傷心都過去吧!”

被親人背刺的傷痛的確讓人難以接受,不過這樣的親人早些認清,也不是什麼壞事。

周禾讓周小山坐著休息,自己則開始收拾滿是狼藉的院子,趙三那些人衝進來的時候,碰倒了院中的幾個曬架,各色物品灑落一地,周禾一一將它們收攏歸置好。

周小山不忍看著姐姐一人忙碌,過來幫忙,兩人齊心合力不一會兒就又將小院收拾整齊,周禾指著被收拾的清清爽爽的院子,笑著說:“瞧,這不又好了嗎?”

周小山也禁不住破涕為笑,姐姐現在跟以前真是大不一樣了,若之前遇上這樣的事,隻怕姐姐比自己還要怕,哭得還更厲害,如今非但沒哭反過來還安慰自己。

周小山有些慚愧,爹娘不在了,自己就是家裡的頂梁柱,合該撐起門戶才對,這麼哭哭啼啼的可不行。

“姐,你今天有沒有被嚇到,那些人真的沒傷到你吧?”雖然周禾早說了沒事,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周禾在弟弟麵前轉了個圈:“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放心吧,姐姐半根汗毛都沒叫人碰到。”

姐弟倆正說著話,忽然瞥見門口有人影晃動,周小山心裡一驚,想著莫不是那些人又回來了?

“誰?”他抄起一根棍子,緊張的盯著門口。

一個小小的人影慢慢移了出來:“小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