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鋒(1 / 1)

劉桂花怎麼也沒有想到才過去一夜的功夫,原來那個軟弱可欺、唯唯諾諾沒有主見的侄女,忽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非但回絕了之前已經說好的親事,還一口咬定她昨天根本就沒應下,隻說是要考慮,如今一夜過去她已考慮好了,不打算同意這門親事。

一向好擺布的木訥人,忽然轉了性,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他們夫婦原本打算著先外嫁掉周禾,這樣不但能弄到手一筆聘金,還能借著照應的名義把周小山哄到自己家來。沒了長姐的庇護,一個半大孩子能懂什麼,往後整個周家還不都是他們夫妻說了算。

算盤打的挺好,事情開始也挺順利,哪成想半路出了岔子。若是周禾拒絕婚事,那馬上要到手的銀子豈不是要飛了?

想到此劉桂花哪裡還忍得,她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周禾:“禾丫頭這事你可得想好了,千萬彆一時糊塗做錯決定。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得,嬸子給你說的那戶多麼難得,你嫁過去就是享福的,以後日子再不用愁了。

而且你也得想想小山呀,你家欠的銀子可不少,若沒了聘金要怎麼還?難為的還不是小山。”

劉桂花滿心滿眼都是錢,說話自然句句也離不開錢。

周禾心中微動,試探道:“二嬸說什麼銀子,我家欠誰的銀子了。”

劉桂花驚得語塞,睜眼說瞎話這種事,向來隻有他們兩口子做,大房悶頭吃虧的份。今日這周禾了不得了,竟然也學會了這招,明晃晃耍起了賴。

劉桂花這人有勇無謀,應變功夫也不到家。如今周禾不按常理出牌,她憤怒之下氣的用手點指著周禾的額頭:“禾丫頭,你咋能這麼說話,前幾天小山生病我跟你二叔可是大半夜跟著忙活,你不感激也就罷了,咋能昧著良心不認呢,這可真是白眼狼。”

見劉桂花開始急赤白臉,周禾更是不急了,頗有幾分委屈的道:“二嬸,您雖然是我二嬸可也不能這樣說話呀?”說到委屈處周禾開始抹眼淚:“您一開口就紅口白牙的冤枉人,我怎麼昧良心了,咋就成了白眼狼?”

周禾不依不饒的大哭:“您這麼冤枉我我可不依,我雖然是小輩可您也不能這麼欺負人。”

周禾知曉:周二夫妻再怎麼不是東西,名義上也畢竟是她的叔嬸,輩分一條就壓得她死死的,在這個名聲大過天的時代,硬碰硬隻能是吃虧。

於是她決定先下手為強,先拍一個借身份欺負小輩的名聲給這夫妻,世人都有個先入為主的毛病,這樣一來她的處境就會好多了。

周禾聲音清脆,吐字清晰,鬨騰上這麼一會兒,左右已經有人家聽見聲兒,探頭出來看熱鬨了。

劉桂花自從嫁過來在周家就沒吃過這麼大虧,說一句周禾倒有八句話堵上。她被氣的回懟不動,一張臉漲的血紅,嘴唇哆嗦了半天,忽然捂住臉開始放聲大哭。

“這可真是好人做不得了,前幾天小山病了,你二叔大半夜帶著人去看病,是你說一定要把人救活。如今人救回來了,診費銀子也欠下了,你二叔做的保,你如今不認賬是想要你二叔替你還這銀子嗎?”

動靜越鬨越大,各家門口都站了好些瞧熱鬨的鄉鄰,他們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議論的十分起勁兒。周禾雖然聽不清,卻也知道這些人議論的正是自家。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因此聽了劉桂花的控訴也不著急,隻是帶著哭聲分辨:“二嬸您咋能這麼想呢,我們怎麼會不認賬,隻是家裡接二連三的出事,實在是把家底都折騰光了,這麼多銀子肯定得緩一緩。”說道最後周禾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到最後隻能聽到她小聲的抽泣和周小山不停的勸慰之聲。

失怙失恃的一對少年姐弟,此刻如同兩隻被驚嚇到的兔子,倚在一起瑟瑟發抖。有人看不下去便問道:“禾丫頭,你們這是咋了,有啥委屈就說出來,大家夥給你們評評理,”

周禾等的就是這一刻,有人問她正好順水推舟,將周二夫妻做的醃臢事揭破。

抹了把眼淚,哽咽著聲音道:“這事說來也奇怪,前陣子有一天小山白日裡還好好的,不知怎的晚上忽然就腹痛發燒起來,人也變得不清醒了,我正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可巧二叔就帶著二嬸來了。

二叔看小山病了,立刻就帶了他去瞧病,第二天早上送回來時小山的情況就好多了。二叔又給了我兩副藥,說是小山吃完病便看好了。

二叔說的對極了,那藥靈得很,小山吃完果然就好了。”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覺得周老二這人平時雖然不著調,這次倒是像個長輩樣了。隻是這分明是好事啊,怎麼這兩人還能吵起來呢?剛剛好像聽劉桂花說什麼銀子,這銀子又是怎麼回事?

周禾一通解釋下來,圍觀眾人反而聽得更糊塗了,迫不及待的催著周禾往下說。

周禾抽抽噎噎繼續道:“這事我們姐弟倆是很感激二叔二嬸的,心裡也想著要報答,雖然我們現在還人小力薄,做不了大事也拿不出太好的東西,可就算每天隻能送過來一把野菜,也一定要讓二叔二嬸嘗個新鮮的。”

周禾說的這話一點不假,周小山好了之後他姐弟心懷感激,又知道周二夫妻不善耕作此時節家裡定沒什麼菜吃,但凡上山找了野菜,定會分一半送到二房這邊。周禾說的這些都是有鄰居見到過的。

之前的感激是真的,如今知道被騙後的憤怒也是真的。

有鄰居聽了點頭道:“是啊,我見著了好幾回呢,這姐弟倆都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又有人疑惑,既然是這麼一回事,那周二媳婦怎麼說這姐弟倆是白眼狼呢?

“彆說了,都彆說了,趕緊繼續聽著。”議論的聲音太大,連周禾說什麼他們都快聽不清了,有人趕緊攔著不讓再說。

周禾頓了下才道:“可就在前天忽然有人找上門討債,說我家欠了他三兩七錢銀子,我開始還以為是騙子,因為家裡從未在外借過錢。

後來那人說是藥費,我又去問了二叔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二叔說這是小山看病的診費和藥費,他帶人過去時身上的錢不夠,隻好先欠下了。之後離開時便留了我家的地址,本想一回家就告訴我的,哪知又忙的忘了。”

眾人聽後不由齊齊吸了口涼氣,周小山這是得了什麼大病,看一看再吃兩副藥就要三兩多銀子?

就有嘴快的問了出來:“周家丫頭,你彆是讓人哄了吧,治啥病要花這麼多銀子啊?莫不是河穀村那老孫頭瞧你姐弟兩個年幼,就胡亂喊價。”

嘴上說著是河穀村的老孫頭,其實眾人心裡都想著恐怕是周老二又在弄鬼。

這事也不奇怪,之前周禾他爹活著的時候,周老二這個當弟弟的就沒少用各種借口從哥哥手裡撈錢。不過眼下這周老大死都死了,周家大房的日子也是眼瞅著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更是隻剩這姐弟倆,還能有什麼錢,還值得他費心思?

劉桂花聽了鄰人的話忍不住叫罵道:“天地良心呐,我們當家的半夜三經忙前忙後的受累,熬得眼窩都青了,這能哄人?

還有小山這次看病去找的可不是老孫頭,那孩子當時眼瞅著都快不行了,老孫頭那兒哪能看的好?我們當家的帶著小山一氣跑到了鎮上醫館,喊了半天才把門砸開,又求爺爺告奶奶央告了半天,人家這才答應救人。

誰承想如今人是救活了,診費藥費卻沒人付。

難不成我們這當叔嬸的還得出錢又出力?可憐我們也有兩個孩子要養呢,尤其小丫還這麼小,我整日帶著她活計也做不得,家裡家外全靠著當家的一個,又有多大的本事替侄子侄女抗事呢!”

劉桂花一邊捂臉嚎哭,一邊時不時偷眼去瞧周禾的神色。不就是賣慘裝可憐麼,這麼多年在周家她早把這套摸熟了。周禾這小丫頭片子才哪到哪,還妄圖跟自己比,她那死鬼娘在自己麵前都隻有低頭挨打的份,憑她還想翻出浪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