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樂做為小嬰兒,每天的日常除了吃就是睡。杜秋容吃得好,睡得好,奶|水供應很足。
安嘉樂越長越大,模樣越長越開,眉眼俊俏,尤其是他會笑以後,安永興夫妻倆更是把他疼到了骨子裡。
自從有了兒子,安永興再也不想著得過且過了,心氣全回來了。從宣城販回來的上等料子銷量極好,就連杜良吉也跟著賺了一筆。
安永興用心打理生意,想多掙些銀錢留給兒子。不論忙到多晚,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抱孩子,逗他說話。
杜秋容帶孩子樣樣都親力親為,生怕旁人照顧得不好。
可以說,整個安家都是以安嘉樂為中心的。在這樣的氛圍下,安嘉樂一晃就已經六歲了。
六歲的他還沒有開始讀書認字,倒也不是安家請不起先生,而是安嘉樂懶。他不想卷,隻想躺平。安永興夫妻倆人到中年,才得了這麼一個寶貝蛋,自然事事都依順著。
雖然還沒有跟著先生正式學習,但安嘉樂本身就識字,況且幼時安永興經常把他抱在膝頭看賬本,有空了也會指著賬本上的字,一一念給他聽。
每到這時,安嘉樂生怕展現了“神童”資質而被迫提前讀書,總是假裝聽不懂,學不會。
好在安永興夫妻倆對他的要求不高。願意讀書當然好,若是能考中科舉,那更是祖墳冒青煙了。如若不能,隻要孩兒平安健康也就足夠了。
在這樣的溺愛中,安嘉樂每天吃喝玩樂,萬事不愁。隻一點不好,爹娘輕易不許他出門。
一年中能出門的日子屈指可數,隻有逢年過節時,安永興才會親自抱著他出去轉一圈,最多半個時辰就回來了。
安永興擔心外麵有拍花子,專挑長得好看的小孩下手,交給下人他又不放心。杜秋容則是認為外麵人多雜亂,容易過了病氣。小孩子身子骨又弱,必須防著點。
在這一點上,夫妻倆看法一致,不論兒子如何撒嬌哭鬨,輕易不會放他出門。
安嘉樂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鬨了兩回也就算了,安心隻在家裡玩。
這天,用過早飯,安嘉樂跑到院子裡玩起了螞蟻。他的兩個小廝,清風和明月,寸步不離地跟著。
安嘉樂把早飯時特意留下來的一小塊饅頭掰碎,灑在螞蟻的洞口,然後興致勃勃地看著它們搬運食物。
沒辦法,他也不想這麼幼稚,可惜小孩子能玩的實在太少了,他又被關在家裡,又不想暴露自己識字,隻能每天看看螞蟻,在家裡各處東遊西蕩,勉強過日子罷了。
安永興從外麵走進來,見兒子正撅著屁|股看螞蟻,便沒有打擾,徑直進了正房。
杜秋容用過飯便坐在窗前做針線活兒,手裡拿著的是做給兒子的清涼夏袍,就快要做完了,隻剩下最後一點收尾工作。
她不緊不慢地做著,縫上一小會兒,便要探頭看一眼院子裡的兒子,然後再接著做。
安永興進來時,她剛縫完最後幾針,正拿在手裡細看。安永興見了便問道:“已經做好了?拿給我瞧瞧。”
杜秋容聞言趕緊起身,把袍子遞了過去。
安永興接過來,仔細看了一回。料子是極輕軟細膩透氣的金紗羅,因裡麵摻了金線,所以價格昂貴。杜秋容很用心,針腳細密,做得極好,安永興滿意地點點頭。
“這樣好的料子,我都舍不得做一身自己穿呢,倒先便宜那臭小子了!”安永興笑罵道,“正好,今日顧老爺生辰,擺了幾桌酒。讓樂哥兒換上這件新衣,你好好給他打扮一下,一會兒我帶他一起吃酒去。”
杜秋容很驚訝:“老爺要帶上他?”
安永興點點頭:“他今年六歲了,也該出去走走看看,見見人,增加些世麵。畢竟是個男孩,總不能一輩子關家裡吧?這些年勞你費心,養得他結實康健。再則,還有我呢。有我帶著,難道還能叫他出什麼事不成?你隻管放心,一根頭發都不會少他的。”
他說得信心十足,杜秋容也就同意了,她知道老爺疼兒子的心並不比她少。
“你趕緊給他收拾一下,一會兒就要出門了。”安永興迫不及待。
前幾年,因為兒子還小,不方便帶出去作客。如今好容易長大了,自然就想炫耀一番。
“樂哥兒,進來。”杜秋容朝外喊道。
安嘉樂丟下螞蟻,噠噠噠跑進屋。
杜秋容手裡拿著新袍子,笑眯眯道:“趕緊換上,看看合不合適。”
安嘉樂從出生後一直穿的是上衫下褲,還從未穿過袍子。他盯著杜秋容手裡的新衣看,秋香底團花紋,搭配上金線,顯得無比華麗。
杜秋容拉著他進了裡間,讓他自己換上。她倒是想親手給兒子穿衣,可兒子很小就要求自己穿,不讓她動手。
趁著這功夫,安永興大踏步去了書房,取出一個匣子,裡麵是他前幾天買給兒子的白玉發簪,以及新到的羊脂玉平安扣,握在手裡,去往正房。
安嘉樂換上新衣,出來後杜秋容幫他把腰帶係好,又在腰間掛上她親手縫製的荷包,然後拉著他來到梳妝台前,解散他頭頂的小揪揪,重新梳頭。趕來的安永興趕緊把白玉發簪親手替兒子插|戴上,又在他腰間掛上平安扣。
他拉著安嘉樂轉過身,仔細端詳了一番,笑著評價道:“不錯,很是俊俏!”
安嘉樂低頭看自己的玉佩,色澤溫潤透亮,一看就不便宜,他也挺滿意的。
收拾穿戴妥當,轎子也準備好了,安永興牽著兒子的手往外走,杜秋容不放心,一路跟著,直到大門口。
安嘉樂扭頭看向杜秋容:“娘,你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杜秋容滿臉不舍,仿佛這是生離死彆似的,讓安嘉樂有些無奈。
杜秋容也不想這樣,可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紅著眼圈說道:“從你落地起,還沒離開過這麼久。吃頓酒席,怎麼也得小半日呢。”
安永興無奈道:“快彆這樣,我保證全須全尾地把兒子帶回來。”說完,一把抱起兒子,坐進提前準備好的轎子裡。
杜秋容攆了幾步,站在轎子邊上,叮囑隨行的小廝:“仔細看著小少爺,千萬彆讓人衝撞了。吃食也要注意,生的冷的硬的都彆叫他碰。小孩腸胃弱,萬一飲食不當,拉肚子可不是鬨著玩的。”
小廝們連連點頭應下,安永興吩咐轎夫趕緊走。再拖下去,恐怕就走不成了。
杜秋容站在大門口,目送轎子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轉身回去。
轎子裡,安嘉樂有些興奮。
他都六歲了,這還是第一次去彆人家作客。就連舅舅家他都還沒去過,因為安永興總說他還小,可能在安永興心裡,也是有點嫌棄大舅哥家裡房窄屋淺,怕委屈了他的寶貝兒子。
這麼看來,即將要去的顧家應當是比較富裕的。
轎子很寬敞,座位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軟墊,前方有一張固定住的小桌,桌上放著一壺剛泡好的茶,以及一個食盒。桌下裝了兩個小抽屜,裡麵放著茶葉肉脯之類的。
安嘉樂坐下後就迫不及待掀開轎簾,好奇地朝外張望。
安永興嫌兒子坐得不端正,從食盒裡取出點心,遞到他嘴邊,想哄他乖乖坐好。
安嘉樂果然老實下來,絲毫沒有被投喂的羞恥感,張嘴就咬。
吃完點心,安永興又親手喂他喝了些茶水,然後才掏出帕子,替兒子擦嘴。
安嘉樂坦然地享受著老父親的照顧。他上輩子大概是做了很多好事,否則這輩子怎麼能投生到這麼好的人家?
轎子一路穩穩當當地來到顧家,守在門口的顧家小廝見是安老爺來了,一麵讓人進去稟報自家老爺,一麵把安永興父子倆請進去。
進了顧家大門,還沒走多遠,顧老爺就領著兩個兒子急匆匆的來迎客了。
顧老爺名叫顧開誠,大兒子名叫顧晉,今年十五,小兒子名叫顧廣,今年十三。
雙方互相寒暄了一陣,顧開誠領著眾人往書房而去。小廝上了茶,顧開誠這才仔細打量起安嘉樂。
幾年未見,安家的獨苗長大了好些,十足的富家少爺樣。生得眉清目秀,眼神明亮,一看就很機靈。行禮時做得有模有樣,聲音清脆,可見安家雖然寵愛這根獨苗,在教養上也沒落下。
顧開誠打量著安嘉樂,安嘉樂不卑不亢,回望過去。
顧開誠今年三十有九,不同於安永興清瘦的身材,他已經開始發福了,身形和臉蛋都有些圓潤,這使得他笑起來有點像彌勒佛。
“可曾啟蒙?”顧開誠一臉和煦,麵帶微笑。
安嘉樂搖搖頭:“不曾。”
顧開誠含笑點點頭,突然發問:“人之初。”
安嘉樂一怔,上輩子曾經背過的記憶猛然間複活,脫口而出:“性本善。”
答完,他才反應過來這個胖老爺是在考他。可是他都說了自己還沒啟蒙,考他乾什麼?他這輩子沒什麼偉大的理想,隻想躺平到老。
於是,安嘉樂把嘴唇抿著緊緊的,嚴防自己再次條件反射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