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興緊緊抱著懷裡的繈褓,小小的軟軟的一團,他都不敢用力,生怕把孩子捏碎了。
過了一會兒,適應過來,他騰出一隻手,先捏了捏孩子的臉蛋,然後輕輕揭開繈褓,確認性彆。
等看清果真是個兒子,頓時喜極而泣。盼了這麼多年,他終於有後了!
安嘉樂皺眉閉眼,隻感覺雙腿之間有些涼。一陣小風吹過,涼意更甚,激得他當場尿了出來,直尿到了安永興的臉上。
安永興一愣,一點也不嫌棄,用衣袖擦了擦臉,重新把繈褓裹好,樂嗬嗬道:“好,好!童子尿辟邪!”接著又大笑起來,笑完吩咐管家,家裡所有下人都賞半年月錢。
至於兩個穩婆,安永興也沒虧待了,讓她倆拿到了此生最大的一個紅封。
安家上上下下一片喜氣洋洋,杜秋容睡了一會兒,醒來後看著放在身側的兒子,露出了滿足的笑。
按照本地風俗,男子本不該進產房的,但安永興實在舍不得兒子,反正爹娘也不在了,這個家裡就他最大,他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於是,他每天都進產房陪伴妻兒,盯著兒子睡覺的樣子,看一兩個時辰都不覺得膩。
做為新生兒的安嘉樂,萬事不愁,餓了就吃,吃飽就睡。
很快到了滿月這日,安家大擺宴席。
安永興抱著兒子,像隻花蝴蝶一樣穿梭在前院的酒席間,耳邊聽著眾人的恭喜聲,整個人揚眉吐氣。
尤其是先前嘲諷過他的開布莊的何老爺,到了這一桌,安永興停留的時間格外久。直等到何老爺搜腸刮肚,把他所知道的好詞全都說了一遍,安永興這才滿足地離開,去往下一桌。
後院也擺了幾桌,杜秋容剛出月子,受不得勞累,都是娘家嫂子出麵,替她招待周全。
杜秋容還有一個親哥哥,名叫杜良吉,娶妻陳氏,已育有一兒一女。等到賓客散去,陳氏並不急著走,在房裡陪杜秋容說話。
杜良吉雖然隻是小商戶,但送的禮卻很重,打了一副金項圈,一對金手鐲,都是實心的。杜秋容為了給兒子看看,特意放在安嘉樂的枕頭旁邊。
安嘉樂正好醒著,盯著黃澄澄的金項圈和金手鐲,看得目不轉睛。心想,舅舅和舅媽人還怪好的呢!
陳氏見狀,捂嘴笑道:“樂哥兒也喜歡金子。等到周歲生日,我們再送更好的來。”
也是巧了,安永興給兒子取名安嘉樂,寓意吉祥美好幸福。安嘉樂本人表示非常滿意,和他前世的名字一模一樣。
“快彆,這次已經很讓你們破費了。”杜秋容靠坐在床頭,連忙阻止道。
她這次產子極順利,時間也短,沒吃多少苦頭。生完後,安永興各種好東西都往這裡送,把妻兒養得白白胖胖。
陳氏看著小姑臉色紅潤,精氣神也好,便道:“我和你哥哥聽說你生了個兒子,心裡真替你高興。你哥哥呀,激動得一整晚都沒睡著。盼了這麼多年,總算苦儘甘來。往後你好好教養樂哥兒,將來可就全指著他了。”
杜秋容含笑點頭應下,她跟老爺都是把兒子當成眼珠子的。
陳氏想起這些年背地裡替小姑子擔憂,不由地感慨起來:“之前你未孕時,你哥哥每每見了妹夫,都很不好意思。現在好了,你給安家生了個大胖兒子。今早你哥哥跨進安家大門時,一直抬頭挺胸,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都怪我,讓兄嫂為我操心了。”這話使杜秋容想起了自己求子的心酸往事,眼睛一下子濕潤了,“怪我身子不爭氣,連累兄嫂都不能抬頭挺胸做人。”
陳氏見狀,趕緊拍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語氣十分後悔:“大喜的日子,瞧我在胡說些什麼。妹妹,你彆往心裡去。以前的苦難不要再想了,隻看以後的好日子罷!”
一旁的安嘉樂都替自己的親娘感到心疼。多年生不出孩子,不僅男人壓力大,女人的壓力更大。
可惜他還不會說話,隻能伸出手,緊緊地攥住了杜秋容的一根手指頭。
杜秋容被這一打岔,也顧不得再為往事心酸了,頗有些好笑道:“樂哥兒的力氣好大。”攥得她都有點疼了,但這話她不會說出來的。
“力氣大才好,畢竟是男孩兒。”陳氏笑眯眯的,“瞧咱們樂哥兒多好看,跟畫上的仙童似的。人也機靈,眼珠子轉來轉去的,一看就聰敏活潑,將來長大了必定有出息。”
“謝嫂子吉言。”這話杜秋容愛聽,滿臉笑意。
安嘉樂見她的心情好轉,便鬆開了手指,又盯著金項圈和金手鐲看去了。
陳氏的目光在房裡掃了一圈,沒看到奶娘,便提醒道:“樂哥兒是不是該喂奶了?奶娘呢?”
“嫂子進來前,我已經喂過了。”杜秋容回答道,“原本老爺準備了兩個奶娘,後來我想想還是算了。好不容易才生了這個,哪裡舍得交給旁人來喂?”
陳氏點頭道:“這樣也好,自己喂更放心,隻是要辛苦你了。”
杜秋容搖搖頭,看向兒子的目光裡滿是慈愛:“不辛苦。為了這個小東西,再苦再累都是甜的。”
姑嫂在後院說話,前院的安永興把客人們都送走了,也正在跟大舅子杜良吉說話。
“大哥,下個月我打算讓管事的去一趟宣城,進些好料子回來賣。你鋪子裡的存貨還多不多?若是有空地,我順帶著也替你捎一批回來。”
杜良吉有一間鋪子,也是賣布,不過跟安家走的高端路線不同,他主要賣的是棉布和粗布,主打薄利多銷。
杜良吉聞言有些受寵若驚,忙道:“不勞妹夫費心,鋪子裡還有些存貨。等賣得差不多了,我在近處拿些貨也就是了。”
杜良吉自然知道宣城的布價更便宜,布料更好,隻是太遠,來回一趟至少得兩個月。路途遙遠,沿路有好幾處不太平的地方,貨進少了不劃算,進多了又怕一時賣不完。他就一間小鋪子,做的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意,實在沒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安永興擺擺手,直接替他做了決定:“你若是本錢不方便,我這裡替你墊著。宣城布價便宜,賺頭極大,倒也不必覺得麻煩,順手的事。”
這些年因妹妹未曾生育,除了逢年過節,杜良吉平時很少上安家來,更加不會求到妹夫頭上,主要是不想給妹妹添麻煩。
杜良吉還想拒絕,安永興又道:“這次進貨,也不必你跟著去。你鋪子裡隻請了一個夥計,哪裡走得開,況且家裡也丟不下。就這麼說定了,到時我讓人裝半車貨給你。”
安永興打定主意要拉大舅子一把,杜良吉也不是不識趣的人,趕緊道謝:“多謝妹夫,回頭我就將銀子送過來。”
安永興不肯要,道:“先彆急,還不知道那邊現在是什麼價呢,等貨回來了再給也不遲。大哥隻管放心,這次進貨,我還請了鏢局的人隨行,保管不會叫你的銀子打了水漂。”
兩人商量已定,安永興又領他到後院。兄妹倆見麵,自然有話要說。安永興走到床前,見兒子醒著,便抱起來給大舅哥看。
杜良吉是真心替妹妹感到高興,之前已經見了外甥,誇過一回,現在再看,依然覺得這千呼萬喚才得來的小家夥很值得誇。
杜良吉輕輕摸了摸安嘉樂的臉蛋,笑眯眯道:“長得真俊俏,像妹夫多一些。頭發又黑又密,妥妥的是個文曲星!”
這話誇到了安永興的心坎上,他高興得哈哈大笑。
文曲星?安嘉樂眉頭一皺,嚴肅地看著他的舅舅。
就算你送了我金項圈和金手鐲,也不能這樣內卷我啊。我才剛滿月,什麼文曲星,不認識!不懂!
短短的一個月裡,安嘉樂已經深刻明白這輩子投胎有多麼成功。爹疼娘愛,家裡有房有鋪有田地,奴仆成群。他將來隻要不作|奸|犯科,快樂躺平到老是絕對沒問題的。
沒想到舅舅生得濃眉大眼,竟然對一個小嬰兒說出這樣的誅心之語,他的良心不會痛嗎!
“喲,樂哥兒也覺得他舅舅說得對。哈哈哈!哈哈哈!”安永興大樂。
安嘉樂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這麼嚴肅的一張臉,他爹是從哪裡看出他是讚同的?
受生理限製,安嘉樂能做出的反抗很有限,他想吐口水,費了半天勁,最後隻吐出了幾個小泡泡。
安永興一點也不嫌棄,反而覺得兒子超可愛。他拿出自己的手帕,仔細替兒子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