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禦看著張貼的月考榜單,眉心擰成了川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一名沈知白,第二江禦。
“哈!哈!哈哈哈!!”少女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書院中。
這十足開懷的聲音,引得童子班一眾人等打了個冷顫,不會吧?
正值午休時分,大家圍著排名研究。
“啊啊啊,怎麼可能又是你!”
帶頭打賭的小方氣的七竅生煙,扭過頭來怒氣衝衝的看向沈知白,拳頭攥的嘎嘎響。
江禦身為曾經的狀元郎,自然是有幾分傲氣在身上的。
不是看不起沈知白,而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白給一個女子。
想想同學們對他寄予的厚望,簡直是啪啪打臉好嗎?
不過他還是將囂張的少女護在了身後,擋住了小方的目光。
誰知對方非但不領情,還火上澆油。
沈知白從江禦身後探出頭來:“這次又是我贏了,略略略。”
“哈哈某些人又要一個月,給本小姐當牛做馬啦~”
“嘖嘖嘖,所以說呀,求人不如求己。”
沈知白拍拍江禦的肩膀:“這也不怪你,下次努力哈。你比我,也就...”
明媚的少女眉眼彎彎,掐著指尖兒舉到少年麵前“也就差了這麼一點點吧。”
將一切儘收眼底的戚執教,眼見大夥都不太服氣,索性在下午時貼出了排名前十的卷子。
於是下午考完試的其他學生,又被狠狠刺激了一波。
特彆是沒考上舉人的學生們,隻覺得天都塌了。
生活如此多艱,再不努力,連個女娃都不如了。
“!!!怎麼連個女孩都考不過?”
童子班的小胖被自家哥哥拎著耳朵提上了馬車。
“簡直丟臉!出門彆說我是你哥!回去給我把你卷子上的錯處,抄上一百遍!”
自家弟弟也不知怎麼回事,往日學習之事從不讓人操心。
可近來考試卻接連失利,看來得給他緊緊皮子了。
相同的一幕接連上演,許多能在睢陽書院念書的,都是城中書香門第,兄弟同在一個學院求學的並不少。
江禦站在廊下,研究自己的卷子,默寫和章句解釋部分沒有絲毫錯處,得了一個上上的評語。
可是,他的詩作隻得了個中平,而沈知白的詩得了上上。
江禦看著這首詩的最後一句,‘....須知少時拏雲誌,曾許人間第一流。’展顏一笑,算是輸的心服口服。
小滿看著自家主人卷子上全是上上,激動不已,一路上大為誇讚。
“...小姐好厲害呀,等家主知道了,定是要嘉獎你的。誰說女子不如男了?”
沈知白得意一笑:“讓族叔們總催爹爹娶妻、納妾。還非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哼,女兒不也一樣厲害。”
其實沈知白之前一直有些懷疑,畢竟自己姓沈,即不隨爹也不隨娘,可爹爹說她隨外祖母姓,是母親的遺願。
外祖母原是富貴人家,可惜後來身逢亂世,一應家人俱皆戰死,隻留下她一個孤女在世。
可惜外祖母這一生,又隻得了沈知白的母親這一個孩子,所以帶著遺憾去了。
沈知白的妹妹誕生後,他娘就給她改了名字送到沈莊養大,也算沈家後繼有人。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繼承了沈家的所有財產,包括一應田產鋪子、莊子等。
說起來她還有個小她兩歲的妹妹,叫寇鳳蘭,可惜她這妹妹打娘胎中就先天不足,自小體弱多病,是個十分溫柔嫻靜,知書達理的人。
母親也在產下妹妹沒多久後,撒手人寰。
她那未來的宰相爹,對他娘情深不能自己,這些年來,一直未曾再娶。
所以才引來那些說他斷子絕孫的。
總要拚出一番成績,才好讓那些人閉嘴。
翌日一個消息飛速傳開——聖上下對北伐將領的聖裁。
早上進城時隻是聽見大家在談論,中午江禦在茶樓就聽見說書的現編的結尾。
這講了一月有餘的‘楊家將’終於迎來了沉冤昭雪這一刻。
是的,中午時分張榜了。
也算是給此次北伐畫上句號。
‘...全軍主帥曹彬,率東路軍主力,冒進失策,東路軍慘敗,數十萬兵士喪命岐溝關,貶為右驍衛上將軍。
米信新城會戰失利,貶右屯衛上將軍。
西路軍主將潘美未能有效約束部下,削三級。監軍王侁逼副帥楊業出戰在線,約定陳家穀口接應逃跑在後,除去官籍流放金州。
劉文裕與王侁一同行動,同除名流放...’
今上另下詔書褒獎楊業老將軍:
‘執乾戈而保衛社稷,聽軍鼓而思念將帥。竭全力戰死敵寇,樹立氣節超過同類,不給以追悼而推重,怎麼能夠表彰忠義英烈呢!’
追封其為太尉、大同軍節度使、中書令,賜楊家布帛千匹、粟米千石。
作為一位曾經的降將,這份恩榮也算是獨一份了。
成安縣中,寇準半闔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小憩,腦中卻轉的飛快。
調動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人脈。
明明今上都已經將曹彬等人扣押,問斬之事也已提上日程,可偏偏、沒能將王侁這群罪魁禍首就地正法。
果然還是位卑言輕嗎?
年輕的寇準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四射,鋒芒畢露。
上位者爭權奪勢,是因為隻有足夠強大,說的話才能擲地有聲。
爭!!
轉眼進入十一月,天氣逐漸冷了起來。
江禦每日的鍛煉時間逐漸加長,四書六經也差不多了,至於寫詩這事,他算放棄掙紮了,實在沒有天賦。
這兩個月以來,大家夥紛紛日以繼夜的讀書,誓要一雪前恥。
可惜的是,沈知白就是穩坐第一的寶座,任誰都拉不下來。
直到這個月——戚執教將考試科目中的詩詞,改為了策。
並言明以後每兩個月,更改一次考試內容,原本的默寫不變,依次輪換詩賦、論、策。
用以銜接即將年滿十五,即將離開童子班的的學生們。
戚執教說,當年父親教他二人讀書曾說過,朝廷以科舉網羅天下英才,所設定的科目,必有可取之處。
義以觀其通經,賦以觀其博古,論以觀其識,策以觀其才。
所以真正通過科考的,必是萬裡挑一的有才之士。
其實戚綸有些私心在其中,這群臭小子,快被名為沈知白的磨刀石,給磨斷了。
這兩次月考,都沒能將沈知白比下去,士氣開始有些低迷了,還是該適當的給點甜頭。
這次月考之前,大家夥約了休沐日去城外秋遊跑馬。
難得的是,這次全班出遊,並沒有像往日聚會一般,將沈知白排除在外。
一襲紅色騎裝的女孩,策馬而來時,這群半大小子們,靜了得有好一會兒。
好似第一次意識到,這個騎在他們頭上的小霸王,她是個女生。
上學時包起來的頭發,脫離束縛,一半挽起,一半隨風飛舞,粉白如玉的臉頰,瀟灑恣意的舉止,看呆了同窗們。
江禦眼中閃過一抹驚豔,英姿颯爽!
沈知白在趕往成安縣時,便學會了跑馬,實在是馬車悶熱,騎馬還能有絲風。
“籲——”
韁繩收緊,馬蹄高高揚起,怎一個帥字了得!
...可惜帥氣的小沈她下不來了,身高不夠真的是硬傷啊。
沈知白有些無措的四處看了看,也沒找著個馬凳什麼的,太失策了,尷尬的拉了拉馬頭,準備掉頭回去。
沒想到手下敗將主動來解圍。
江禦朝她伸出手,半蹲下來,紮了個馬步,示意馬背上的人踩著自己的腿下來。
沈知白將手放進少年的手中,那熾熱的手心好似要將人灼傷,她下意識的縮回手。
“怎麼了?”
看著少年疑惑的眼神,她再一次將手放了上去,踩著少年的腿,順利的下了馬。
沈知白隻覺得心臟砰砰直跳。
拿著侍從遞過來的馬凳,小方同學一轉身,這才發現人家已經下馬了。
方鳴晨覺得有些不太爽,卻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兒。
順手將馬凳塞進圍觀的同窗手中,拍拍手玩兒去了。
投壺、錘丸、騎馬射箭,雙陸拆白,大家玩得十分儘興。
平日都被約束著,除了讀書就是寫字,少有釋放天性的時候,明明正是青春活潑的年紀,一個個在學堂裡板著臉念書。
比如大家才知道沈知白會騎馬,江禦會耍槍,小方會射箭是個投壺高手,沈知白隔壁桌的會玩蹴鞠,連經常被哥哥罰抄書的小個子,都能放得一手好風箏。
大家生生在城外玩了一天,天色漸黑,才念念不舍的在催促下歸了家。
經這一場,同學間的關係近了很多,雖說還是在考試上暗自較勁兒,卻沒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大家好像真的從心底接受了沈知白。
哦,對了,十一月的月考中,江禦終於考到了第一。
真是不容易,沈知白稱這是‘翻身的農奴把歌唱’。
雖然並不太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並不影響江禦的開心。
眼看年關將近,戚執教決定在十二月初放假,過了正月二十五在開學。
江母也忙碌了起來,準備收拾過冬的東西回江家村過年。
也不知這幾個月江瑉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