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債(1 / 1)

門外,天邊的黃昏正在拉下帷幕,色彩慢慢消失,隻留下一片灰芒。

董桂將紙張捏成一團,一巴掌壓在桌麵上。

“你想做什麼?”

“很簡單,賠錢。”蘇芸低著頭,與她對視著。但聲音清晰有力,容不許她拒絕,“不然你可以看看你弟弟會是什麼下場。”

蘇芸給董桂看的是她起訴董氏姐弟的狀紙,為的就是逼她把錢賠了。

“你身後的林家已經倒了,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可以保你們。”

董桂緊緊地捏著紙張,指腹逐漸泛白。

蘇芸瞅見,輕笑著。

她捏著裙擺,緩緩入坐。整個人倚靠在椅背上,右腿搭上左腿,悠閒自在。

“雖然這件事情判的不大,也就是挨幾個板子。”她頓了頓,語氣平淡講述著她們的遭遇,“但你弟弟臥病在床,怕是吃不消。”

“而你母親本就身體不好,萬一白發人送黑發人,豈不是你們董宅要雙喜臨門,好好熱鬨上幾天。”

“你......”董桂拿起茶杯,往蘇芸身上砸去,大口破罵,“敢詛咒我母親和我弟弟,你找死!”

蘇芸反應極快,在茶杯離她僅有幾寸時,本能地收起腿往旁邊傾斜。

完好的茶杯在她麵前碎成四分五裂,有些碎片四處飛濺,甚至劃過她腳邊的裙擺,勾出一絲線條。

蘇芸彎腰撿起一片大的碎片,微微轉動,光滑的鏡麵上折射出董桂的表情。

她眉頭緊皺著,雙眼瞪著,鼻孔與胸膛因急促呼吸,正起伏收縮著。

蘇芸嘴角勾起,笑容和煦:“惱羞成怒!”

董桂咬著下唇,從嗓子眼裡逼出一句話:“蘇芸,我勸你不要欺人太甚。”

聽到這話的蘇芸下一秒就放聲大笑。

隨後,她眯著眼,捏著碎片,來到她的麵前。

蘇芸低著頭,垂著眼眸看著坐在椅子上人,自嘲道:“我欺人太甚。”

話音剛落,蘇芸一隻手捏著她的脖子,另一手捏著碎片抵著她的喉嚨處:“若是不會講話,我便割了你的聲帶。”

董桂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人。

依舊一襲旗袍,頭戴步搖,淡妝素裹,看起來整個人儀態萬千,知性大方。

但此時她又和平日不太一樣,眼裡充滿了危險與趣味,仿佛在談笑間便可以割下董桂的聲帶,讓她心生怕意,不敢接近。

“你......你......”董桂的舌頭一直在打結,一句話斷斷續續地怎麼也說不出來。

蘇芸慢慢加大手中力度,道:“我什麼?”

董桂的身體顫抖著,手指狠狠掐著指腹,試圖保持清醒。

她一狠心咬著舌頭,用疼痛來忘記恐懼。

“你就不怕我告官嗎?”這回,話終於說出來了。

“我怕什麼。”蘇芸放下抵著她喉嚨處的碎片,拿在手中把娃。

一道道白光刺著董桂的眼睛,猶如刀割聲帶,緩慢又危險。

“周圍的人都被你撤下去有誰看得見。”蘇芸鬆開手,狠狠地將她摔在椅子上。

她繼續說著:“就算你的人看見了,你覺得縣令他們會相信嗎?”

董桂攤在椅子裡,脖子上的紅印明顯與她蒼白的臉色形成了對比。

她咬著唇,避開蘇芸的眼神。

董桂能將衣顏居開成行業龍頭,自然不蠢。

蘇芸話裡的意思她也懂。

沒有人會相信,像蘇芸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娘,可以在她的宅院,當著她家臣的麵,割掉她的聲帶。

下一刻,蘇芸將董桂扶起來,還非常體貼地幫她整整淩亂的衣裙:“我呢,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見血什麼的,我是不喜歡的。”

董桂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她實在不敢相信蘇芸變臉這麼厲害。

上一秒嚷嚷著要割她聲帶的人,下一秒可以幫她整理衣裙。

“彆害怕哎。”說著,蘇芸重新給她添杯茶水,“你先喝喝冷靜冷靜。”

董桂顫顫巍巍地捏著茶杯,往嘴邊送。

蘇芸眉眼上挑,若無其事地坐到寧璟的位置上。

三分鐘後,見董桂情緒好多了,蘇芸重新組織語言,繼續說道:“大家都是一條街上做生意的,也算是緣分。”

董桂點點頭,應著:“嗯。”

“我也隻想把錢要回來,婉閣做生意也困難,董掌櫃不會拒絕吧。”

“好說好說。”董桂是真的被蘇芸嚇到了,彆說是一點錢,就算給兩倍三倍這時的她也會答應。

“那就有勞掌櫃的。”蘇芸將賬單放到桌子,對她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我就先離開了。”

“嗯。”

見蘇芸離她越來越遠,董桂心裡的恐慌也在逐漸消失。

很快她的眼裡產生恨意。

心裡怒喊著:不會放過她!

出來後,蘇芸沒有看見寧璟,就找人打聽,得知他去看了董壽,便去後院尋他了。

董壽房內。

剛剛吃完藥的董壽將傭人全部都趕了出去,現在屋裡隻有他一個人。

藥性有點強烈,董壽頭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準備睡一覺。

下一秒,剛要睡著,一陣開門時,驚動了他。

他破口大罵:“狗奴才,本公子不是說了,不許打擾我嗎!”

自從癱瘓後,他的性子就越發得惡劣,動不動就打罵身邊的下人,貼身照顧的侍女都換了好幾批。

寧璟不緊不慢地合上門,邊揮著折扇,邊走到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董公子幾日不見,不知可否記得在下。”

臉一直湊到裡頭的董壽,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猛地一轉頭。

見到每晚出現在惡夢裡的臉,驚得他往裡頭滾了滾。

可惜身體的殘缺,擺動不了太大的距離。

寧璟勾著唇,語氣帶著幾分笑意:“看來是記得在下,真的是受寵若驚啊。”

“你來......來做什麼?”

董壽無法忘記,寧璟將他抓到地牢裡,用刀子一下、一下、一下挑他的手腕。

那個感覺太清晰了,血最開始是一滴一滴,到後來一堆一堆,最後滿布四周。而力氣也一點一點被掏空,從有到無。整個人仿佛被挖空,沒有了靈魂,隻剩一副破爛的身軀。

在痛苦中本打算出去後找人抓他,報仇。結果在昏睡前聽到旁人稱他殿下。

隔日,林家便也出事了。

強權之下,命如草根!

他不能賭,也不敢賭。

隻能應著外界的傳言,吃下這個虧。

“陪人過來找你姐姐,就順便來看看你。”

寧璟依舊保持這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講話輕聲細語,讓旁人根本無法想象他的另一麵。

“看來你最近身體還不錯。”

董壽立馬懂得寧璟的意思,連忙應下來:“殿下,我保證我們以後不會找蘇娘子的麻煩。”

寧璟聽著他的回答,笑著:“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說著,便站起身,離開。

等他徹底離開後,董壽眼裡充滿了害怕與恨意。

他悲爛不堪,根本不敢與他抗衡。但他又恨,恨他們所有人,尤其是他的姐姐。

若非她要如此,他會好好的,林家也會好好。

剛走到半路,便遇到蘇芸。

蘇芸問道:“你怎麼來這了?”

寧璟麵不改色地回答著:“聽聞董公子的遭遇深感惋惜,想著來了便看看他。”

蘇芸瞅他半天,沒有看出不妥,便收回了視線。

“事情結局了,回去吧。”

“好。”

寧璟先將蘇芸收回婉閣,在獨自離開。

次日清晨,婉閣才剛開門營業,董桂便備好銀兩,到了婉閣門口。

“蘇娘子按照要求全部都在這了。”董桂將鼓起來的荷包遞給蘇芸,麵上帶著假笑,“你可以點點。”

“董掌櫃我自然是放心的。”蘇芸接過,隨意地掂量掂量,轉頭與她客套著,“隨意派個人送過來便可,何必掌櫃親自來啊。”

“旁人不放心,還是自己來好。”說著,董桂還用著餘光到處瞟,見沒有那抹白色的身影便不打算多留,找借口離開了。

昨晚二人剛離開一刻鐘,董壽就托人找她,說有話要講。

可剛進門,他言語裡就是對她的埋怨,隨後又哭著一張臉,讓她不要再找蘇芸的麻煩。

她很疑惑,他是怎麼知道的。

問他也一句話都不講,一直重複著不要再蘇芸麻煩。

董桂沒有辦法,隻能點著頭答應。

等平複好董壽的心情,找人打聽才知道寧璟來過了。

而她今天親自來婉閣也是想看看寧璟在不在,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荷將荷包收起,疑惑地問道:“董掌櫃怎麼會來,她有那麼好心?”

“不清楚啊!”蘇芸看著她的背影,“隻要她老實一點,不管她乾嘛。”

“也是。”

董桂出了婉閣,剛拐了一個彎,就迎麵遇上了寧璟。

董桂福禮:“寧公子。”

寧璟冷淡又不失風貌地點點頭:“董掌櫃。”

話音剛落,準備離開時,便被董桂出口阻攔:“可否邀請寧公子小聚一下。”

寧璟掃了她一眼,眼裡露著幾分趣味,點著頭。

董桂先往前走,他揮著折扇,動作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

滿漢樓

寧璟眯著眼,手指輕敲在扇柄上,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

下一秒,一陣淩厲的掌風朝寧璟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