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襲華服,身材高大,眉眼尖端,語氣出口蠻橫:“我看誰敢動我的人。”
董壽看見來者,一下子又硬氣起來。
從地板上爬起來,來到他的身邊,開口道:“表姊婿,你可得我為做主啊!”
“我不就是不小心劃到了她,她要偏要冤枉我,說我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冤枉啊!”
“無妨。”林明暢看著他,轉頭對知府說,“你就是這樣斷案的,憑一麵之言就這樣對我的表弟。”
縣令嚇得一哆嗦,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滿臉諂媚:“是林郎中的公子大駕光臨,小的真的有失遠迎啊!”
林明暢斜眼看他:“聽說你抓了我表弟。”
“哎呀,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啊!董公子這英姿風貌我竟沒有看出來。”縣令彎著腰,點頭對著董壽說抱歉。
董壽一副小人得誌樣,很欠地歪著嘴,“你剛不是很囂張吧,不是要打我二十大板嗎?”
“誤會,誤會。”知府賠著笑臉,“我是要放了你。”
“來人,還不快點搬椅子過來。”
董壽落後於林明暢一步,等他入座才坐到位置上。
縣令重新回到座位上,擺出一副莊重樣:“光一人之言,無法證明這件事的真假,本官見你也是頭一次,便不治你的無知之罪。”
“現本官在此宣布,董壽無罪釋放。”
說完,眼神還望林明暢身上瞟。
他沒有管縣令定不定蘇芸的罪。
在林明暢眼裡,董壽好吃懶做,阿諛諂媚,並不值得為他多做什麼。
會過來救他,也不過是自家夫人開口了,給了麵子跑一趟。
“我去,這……”張靜禹一整個暴脾氣,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論。
“算了。”蘇芸出口阻攔,擺著手準備要帶他離開,“先走吧!”
從林明暢來時,蘇芸便料到了後續。
一直沒有走,隻是想看看,縣令到底會是態度。
沒想到......
蘇芸自嘲地笑笑。
婉閣。
蘇芸望著被包成鹹豬手的左手,心裡沒有很多怒氣,但卻有幾分不甘。
想著害她成這副樣子的人,還在外頭耀武揚威。
心裡這口惡氣就怎麼也下不去。
她不想讓這件事情就這樣掀過,決定從另一方麵入手。
“娘子要吃點嗎?”小荷端來一盤鮮花餅,她不知道外頭怎麼了,隻覺得蘇芸從回來開始興趣便不高,身上也多了些傷痕。
蘇芸搖搖頭。
右手撐著腦袋,閉眼,沉思。
記憶被拉到一刻鐘前。
剛從官府出來,便和寧璟他們開分了。
蘇芸走出屋簷下,強烈的光線照射著她的眼睛。
她抬手遮擋眼前的光線,正想打開寧璟留給她的油紙傘,一道陰影便落在身邊。
蘇芸抬眼望去,看見眼前是董壽,不耐煩三個字直接擺在臉上,側身從他身邊走過。
董壽像是不想放過她,邊走到她身旁邊嘲笑:“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樣,不是要告官嗎。”
“你告啊。”
蘇芸連看都不看他,依舊保持著勻速,撐著油紙傘往前走。
人就是有犯賤的心理。
見蘇芸越不想搭理,董壽就越是來勁。
“官府不就在前麵你去,你去啊,去讓縣令打我二十大板啊。”
蘇芸停下腳步。
“怎麼?改變主意。”董壽沾沾自喜,總覺得他贏了。
“小醜。”蘇芸吐完這兩個字,繼續往前走。
董壽頭一次聽這種詞,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他搖晃著腦袋,沒有管,繼續說著:“你睜大眼睛看看有沒有人敢抓我,有沒有敢定我的罪。”
“你不隻是小醜,還有點腦殘。”蘇芸停下來,調整著方向,讓光線全部照在他的臉上,“就讓陽光洗洗你腦袋的無知。”
董壽文化不高,太高深的話他聽不懂。
但無知二詞,他是知道的。
他往後一蹦,大喊:“你是在罵我傻子。”
蘇芸否認:“不是。”
聽到她的回答,董壽正想自誇一番,便聽見後麵一句:“是稱述事實。”
“你大膽。”董壽大聲嗬斥:“你信不信我找我表姊婿,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表姊婿?”蘇芸確實很想知道他,順著董壽的話往下說,“隻是表親罷了,你憑什麼覺得他會一直忙你。”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董壽拍著胸脯,要和她科普一下,“我表姐和我長姐關係好,隻要長姐開口去求表姐,表姐定會幫著忙的,表姊婿自然也會。”
這點他可以很自信。
他也心知表姊婿看不上他,奈何表姐的話,表姊婿都會給點麵子。
就跟剛才一樣,躲在暗處的長姐看到他被帶來官府,立馬就去托表姐找表姊婿,來救他。
蘇芸道:“你親姐?”
聽知府說他名字時,心裡便有些懷疑。
提到長姐,他蠻是驕傲,連語氣也帶著幾分自信:“想必你也認識,衣顏居的掌櫃,董桂。”
蘇芸眯眯眼。
果然,是她。
今早時在街上與她對峙定是被她看見了手中的傷痕。
從受傷就在想,怎麼會無緣無故被人故意針對。
原來是那個攪屎棍。
蘇芸還想深扒,故意問道:“那你為什麼要來撞我?”
董壽典型的胸大無腦,說話不經過腦子:“誰知道長姐怎麼想到。”
“說你的店會超過她,要毀了你的手,讓你再也做不了。”
聽到這話時,他是一點也不相信的,衣顏居在京城屹立多年,怎麼可能被新開的店鋪趕超。
但又不說不過她,便攔下了這活。
毀手!
蘇芸眼裡閃過一絲狠意。
很快,她眼眸微垂,麵帶微笑地對他說:“我剛剛對你評價片麵了,你不僅無知還愚蠢。”
怎麼明顯的套路都聽不出來。
......
“娘子,娘子。”小荷小心地搖晃著她。
“怎麼了?”蘇芸朦朧地睜開眼。
小荷遞給她一張毛毯,指著隔間說:“若是困了,便進去休息吧。”
“這裡離門口太近了,小心感染風寒。”
話音剛落,一陣風便吹了進來。
蘇芸哆嗦,裹了裹身上的毯子。
“娘子,進去睡會吧。”
“不用,我剛想事情太認真了,一不小心晃了神。”蘇芸拿起身邊的茶杯,潤了潤乾燥的嘴唇,“今日店裡的生意怎麼樣?”
“簡直太好了。”小荷眼裡發著光,手誇張地在空中比劃著:“這麼大,都超出了開業那天的營業額。”
並不是因為拍賣時價高的原因,而是大家心裡都很喜歡旗袍,可因為流言一直不敢購買。
這回擺平了這個問題,大家心裡高興,購買欲望都增加了,紛紛購入複數。
現在掛在婉閣的旗袍,隻有兩三件了。
“那就好。”蘇芸手指蜷起,有規律地敲著桌子,“你拿點銀子去找小運他們,讓他們好好盯著衣顏居,尤其是那位掌櫃。”
“好。”
門外,落日的餘輝灑在石青板路上,裡邊的行人來來往往著,甚至有人手中還拿著刻有衣顏居標誌的盒子。
蘇芸拿起茶杯輕輕搖晃,茶水激起一波一波蕩漾。
她看著水紋,嘴角勾起一抹笑。
現在確實沒有能力拿捏林明暢,但不信拿捏不了一位小掌櫃。
她不是怕嗎?
那蘇芸便成全她。
*
次日。
寧璟早早就坐在椅子上等蘇芸,見她從隔間裡出來,便拿起藥膏給她輕輕塗抹。
“你其實不用來的,我會好好塗的。”
自從知道董桂要廢了這雙手,蘇芸便會更加關注,好好的養,用實力來打她們的臉。
寧璟擰上蓋子,回答:“閒著無聊沒事乾,散步打發時間。”
蘇芸不給他麵子,直白說道:“那也不會散步到這裡吧。”
要是沒有記錯,寧璟的院子與婉閣不僅離著遠,更是兩個方向。
若是真想散步,他院子前麵的清水漫道就很合適。
寧璟揮著折扇,給她手上的藥膏扇風:“高興。”
蘇芸一愣,笑道:“學我說話是吧。”
“有嗎?”寧璟低頭睨看著她,眼珠卻往上瞟,故作思考,“好像是說過哈!”
“幼稚。”蘇芸一個大白眼飛給他。
寧璟扶額低笑。
笑聲如春風一般,輕微掃過,擾人心弦。
蘇芸揉了揉耳朵,轉身就給他倒水,雙手捏著杯壁,遞到他麵前:“禮尚往來。”
“有勞。”寧璟接過杯子,但奈何杯子太小,二人的指尖碰觸,互相沾染溫度。
他麵不改色,點頭評價:“今日的茶水倒是比往日甜。”
蘇芸雙手疊著,背過手,抵著下巴處。
眼睛因笑意變得彎彎的,她緩緩開口:“我保證你以後再來,會比今日的還甜。”
寧璟輕點著杯子,語氣溫柔倦意:“那借蘇娘子的話,寧某便不要臉的應下了。”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對視著,像是按下了暫停鍵,隻有無形的視線在流淌著,跳動著,表達著。
寧璟伸手虛虛觸摸著她鬢角處的碎發,手指拂過她的耳垂,聲音略帶沙啞:“前兩日收了一壺新茶,改明閒時去嘗嘗?”
耳垂的涼意,讓蘇芸後背繃緊,下意識咬著嘴唇,點點頭。
一刻鐘後,小荷捏著裙擺,大笑著跑進來:“娘子,娘子,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