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第二十八天(1 / 1)

眼見天色差不多了,溫粟粟便扒開湖邊的草叢,露出自己提前叫人準備好的一葉小舟,一邊帶著雲青緹半薔撅著屁股哼哧哼哧的推舟,一邊對雲青緹講述自己的劇本。

“被政事攪擾的殷時回來到太液湖邊準備賞景放鬆,卻驀然看見湖心中央有一葉小舟,有一姑娘泛舟其上,姑娘回眸一笑,宛若一輪小太陽驅散了他的憂愁。”

“——這個時候你就可以趁熱打鐵,帶他來到不遠處的亭子裡,那裡我準備了點心茶水,屆時你與他邊賞景邊敞開心扉,十分完美。”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小舟終於被搬到了湖邊,溫粟粟塞給雲青緹一把船槳,扶著雲青緹上了船,留在岸上的二人手下一用力,小舟便被推離了岸邊。

溫粟粟帶著半薔跑到草叢裡蹲著,探出個腦袋囑咐飄在湖上的雲青緹:“笑!微笑!熱情開朗的微笑!”

雲青緹扯了扯嘴角,笑僵了臉。

她蹲在船上拎著船槳研究半響,也沒鬨明白這船該怎麼劃。

眼角餘光瞥見小徑儘頭的一截玄色龍袍,雲青緹一咬牙,船槳沒入水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陣瞎用力。

小舟動了。

它開始旋轉遊移不停歇,雲青緹被轉的頭昏腦漲,恰此時一陣大風吹來,小舟在湖麵上晃晃蕩蕩,雲青緹被晃得歪了一下身子,手臂撞在了船舷之上。

她隻感覺手臂一麻,就失了力氣,船槳“啪”的一聲掉進了太液湖裡。

雲青緹:“……”

船槳沒了,她怎麼劃船到湖心?用手嗎?

雲青緹手足無措的坐在船上。

此時,她剛剛駛離湖岸三尺之遠,離她原定的湖心之間的距離……恐怕這輩子都劃不到。

草叢裡,溫粟粟和半薔一陣沉默,同時歎了口氣。

此情此景,就完美的詮釋了一個詞語——計劃趕不上變化。

雲青緹拿手扒拉了兩下湖水終於放棄,眼見殷時回已經負手走到了湖邊,雲青緹選擇撿起被她丟在船裡的溫粟粟給她的“魚食”,準備直接開喂,哪成想在剛剛的顛簸晃蕩中,湖水濺進了小舟裡,魚食已經和了水,化成了泥湯。

雲青緹沉默片刻。

沒事,當做原湯化原食了。

她抓了一手泥巴,一臉麻木的想。

雲青緹一邊用泥巴欺騙小魚,一邊揚起一臉笑意,她非常標準的露出八顆牙齒,杏眼被她笑成了一條縫隙。

殷時回停在岸邊,定睛一看雲青緹,登時大驚失色:“呂公公——快!快請太醫!”

他如臨大敵的模樣叫雲青緹溫粟粟等人俱是一驚,紛紛想莫不是殷時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

身閱百書的三人一瞬間腦子裡是各式各樣的猜測,放在一起能編寫一本一指厚的《論各家男主罹患疾病類型》的百科醫書大全。

卻聽殷時回的聲音帶著懊惱,他歎息出聲:“僅是幾日未見,雲才人竟是思念成疾,今日一見,竟是笑的像個癡兒——”

癡兒雲青緹:“?”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主的病症竟是是所有疾病裡最無藥可救的那一種。

他居然是個腦殘!

雲青緹活了兩輩子,看了八百個男主,沒有一個像殷時回這樣的,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宛若霹靂乍響,就憑他這個嘴,他要不當這個皇帝絕對要打一輩子光棍!

真玄給他生了這張嘴,怎麼就不是個啞巴呢!

——

雲青緹呸了一口自己的烏鴉嘴。

她萬萬沒有想到,真的霹靂乍響了。

方才還萬裡無雲的好天色,隨著乍然而起的大風,一下子陰沉了起來,驚雷劃過天際,飄起了細細的雨絲。

漸漸轉變成和雲青緹的心裡一樣的——

瓢潑大雨。

小舟成了天然的容器,雨水聚集,雲青緹坐在其裡,正好泡了個雨水澡。

她一臉絕望的望向溫粟粟二人藏身的草叢,對上她的目光,溫粟粟和半薔不忍的錯開了頭。

溫粟粟左顧右盼,就是不看被她坑到的雲青緹,她胡亂找了個理由:“咦?怎麼下雨了——我得回去收衣服了。”

草叢一陣悉索,溫粟粟和半薔兩個不靠譜的果斷拋棄戰友,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雲青緹:“……”

這究竟是什麼塑料姐妹情。

雲青緹沒有船槳,劃不了船,又不想再泡下去,咬著牙翻下了小舟,踩著及膝的湖水三步兩步走上了岸——還要多虧她沒有劃出太遠。

雲青緹哆哆嗦嗦的擰著自己濕透了的裙衫,對著殷時回報以“和善”的微笑。

殷時回見她的狼狽模樣,憋回唇角的笑意,貌似關心道:“愛妃本就有疾,更是淋不得雨水——前麵不遠有一涼亭,可隨朕暫去避雨。”

殷時回一口一個有疾,聽得雲青緹十分想錘爆他的狗頭,但她也確實感覺到一股涼意隨著她的小腿攀岩而上,又見這雨越下越大,一時半會應當是停不下來,咬了咬牙道:“是。”

畢竟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殷時回所言涼亭正是溫粟粟準備了點心茶水的那座亭子,二人前後進了涼亭,冰涼的雨被隔絕在外。

殷時回掃見石桌上的點心熱茶,揚了揚眉:“方才淋雨,這裡就備有熱茶驅寒。”

雲青緹道:“或許是哪位娘娘臨亭賞景備下的吧。”

殷時回唇角一勾,意有所指的回了一聲:“是嗎?”

他修長的手指拈起茶杯,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這茶可是溫粟粟花了大價錢準備的上好茶葉,殷時回個狗賊他不配喝。

雲青緹一把搶過茶杯,裝模作樣的關心道:“這茶水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恐有不妥,臣妾當以身試之。”

她仰頭灌下一杯茶,咂了咂嘴。

“陛下,這茶有些涼了,秋雨涼人又飲涼茶,恐傷及龍體,陛下還是不喝了吧。”

雲青緹說著話把茶壺遠遠的移開。

殷時回:“……”

他喝不到茶,手便朝著賣相十足的點心而去。

雲青緹怎能讓點心進到殷時回肚子裡受委屈,她眼疾手快的端過盤子:“陛下,還請稍後,我來試毒。”

雲青緹吃了一塊又吃一塊,一不小心空了半盤子,她鼓著兩頰嚼點心,給自己找理由道:“這點心受了潮有些黏牙,陛下金尊玉體,萬萬不能吃這種東西。”

殷時回目不轉睛的盯著雲青緹倉鼠一樣鼓起來的臉頰,有點想戳上去。

他蜷了蜷指尖,笑了一聲:“愛妃竟如此關心於朕。”

雲青緹也笑:“都是為妃的本分。”

殷時回:“……”

倒真不知哪家妃子像雲青緹這般……本分。

這雨尚不知何時能停,倒是風越來越大,雲青緹的外衫幾乎濕透了,被風一吹就打個哆嗦。

雲青緹抱著手臂企圖在這個寒冷的雨天給予自己一絲溫暖,再一次思考自己為何會落到這個該死的地步。

她想來想去,想到麵露怨氣,險些當場黑化——都是這破任務的鍋!

雲青緹咬牙切齒:“統子,要不然你還是把我劈了吧。”

係統:“……”

殷時回卻不知她內心的愁苦,隻看見了她滿身怨氣的模樣。

他偷偷地回頭望了一眼,苦惱的皺起了眉,是自己逗她逗得太狠了嗎?

——似乎真的把人惹生氣了。

他一向不吝惜於哄一哄自己的寵物,就如同往日裡哄碰瓷一般。

餘光乍見身側一抹顏色,殷時回偏頭伸手,折了探入亭中的一枝花。

他將花枝簪入雲青緹烏黑發間,漆黑的桃花眼帶著笑意,認真的打量了片刻:“襯你。”

恰好此刻有小太監冒雨送來兩把竹傘,殷時回在雲青緹驚愕的神色中將竹傘握入她的掌心,溫聲道:“濕衣寒涼,快些回宮去罷。”

“愛妃——雨天路滑,千萬當心。”

他這話說的太像個正常人了,雲青緹有點害怕。

這算什麼,打一棍子給個甜棗?

雲青緹被這溫柔語氣惡心的打了個哆嗦,撐開傘,踏入雨幕前還是忍不住回頭,委婉道:“陛下回去可要好好吃藥。”

治治你的腦殘!

殷時回覺得她在罵自己,但拿不出證據:“……何意。”

雲青緹燦然一笑,胡說八道:“預防風寒呀,陛下若病了,臣妾會心疼的。”

她鵝黃色的裙擺漸漸消失在小徑之上,殷時回半晌後才笑了一聲,嗤道:“撒謊精。”

雲青緹身影徹底消失的那刻,涼亭之中刮過一陣風,頃刻風止,亭中便多了一黑衣男人,來人單膝跪地,恭敬出聲:“主子,人鬆口了,要見您才肯說。”

“這麼快?”殷時回聞言,慣常含笑的桃花眼都耷拉了下去,他一臉無趣的撇了撇嘴,有氣無力道,“算了,沒什麼意思,處理掉吧。”

他現在沒心情和他人玩過家家,畢竟——他找到了更有意思的東西。

“是。”

*

雲青緹打著傘,深一腳淺一腳的向長華宮走去,未至宮門,便見溫粟粟二人步伐匆匆的向她走來。

溫粟粟撐著一把傘,懷裡還抱著一把,她目光落在雲青緹身上:“嘿——倒是白跑這一趟。”

“我們還說去接你一程呢。”半薔也湊到雲青緹身邊,嬉笑道。

三人回宮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件乾爽的衣服,一人抱著一碗薑湯再次圍坐到了桌旁,想到油鹽不進的殷時回,惆悵的歎了口氣。

屋外雨劈裡啪啦越下越大,天色陰沉沉壓下來,屋裡也有些黑,半薔站起身:“我去點燈。”

她剛邁出一步,就見黑暗中好像飄過了一個影子,隨之而現的就是地麵上長長的水跡。

雲青緹見狀,合理推測:“……莫非,這裡還有一個靈異文女主?世界升級出了玄幻色彩?”

溫粟粟和半薔聞言,各打一個寒顫,顫巍巍的靠在了一起。

腦海裡的係統也哆嗦一下:“……不是吧,這就很正常一個普通世界啊。”

雲青緹聞言差點把自己笑死:“普通?都穿成篩子了還普通?殷時回的後宮群魔亂舞,也不知道他本人看了什麼想法。”

係統:“……”

此時,黑暗之中隱隱傳來女人的抽泣之聲。

半薔嚇得往桌底一鑽,抱著雲青緹的大腿不撒手,整個人抖若篩糠。

雲青緹側耳一聽,覺得這聲音似有幾分熟悉,她對半薔道:“你先鬆手。”

她起身抽了抽腿沒抽動,隻好拖著半薔邁步,半薔被雲青緹從八仙桌拖到了妝台前,又被拖了回去。

雲青緹手一翻,露出在妝台抽屜裡翻出來的火折子,燭光乍亮,那黑影的真容也出現在幾人麵前。

安嬪蜷縮在角落裡,灰頭土臉滿身泥濘,仿佛遭了災的難民。

三人:“?”

“怎的弄成這般模樣?”雲青緹一言難儘的扯出一條帕子,遞給安嬪,“午間你不是說要去探望黎嬪娘娘,看看她能不能下地麼?”

那位黎嬪的大名雲青緹也略有耳聞,兩個多月前平地摔摔斷了腿,至今都沒能下榻——連千秋宴都告了假。

哪知安嬪聞言,頓時哭的更大聲了,她抽抽噎噎道:“是啊——她現在能起來了,她不僅能起來了,她還愛上了犁地。自己犁不夠,還要拉著我一起。”

“我問她為什麼,她告訴我說因為她是種田文女主。”安嬪打了個哭嗝,後知後覺道,“——種田文女主是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