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炭(1 / 1)

“要兩個燒餅。”

柳白餘抬頭瞧見是幾日未見的許明棠,溫聲應道:“好,姐兒稍等。”

他不顧柳玉姝疑惑的目光,從一旁的麵團裡取了兩塊麵劑子,熟練地擀成圓餅用長夾送進泥爐裡。

許梨皺眉,扯了扯許明棠的衣袖,“不吃燒餅,要吃蛋炒飯。”

自上回吃了一次豬油渣蛋炒飯,許梨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

“都吃都吃,等下就帶你去買雞蛋。”許明棠接過燒餅從兜裡掏錢,卻被柳白餘製止,“姐兒不必付錢了,上回你予我家妹妹吃食,今日也當我禮尚往來。”

雖然糖葫蘆是柳白餘接的,可柳白餘卻知道自己身為男子不可輕易和女子牽連關係,便拿了妹妹的名字出來。

許明棠一聽便笑了,還是把錢掏了出來,放在泥爐上,“一碼歸一碼,那個是謝禮,多虧你們幫我看我妹妹!”

柳白餘連連搖頭:“不打緊的。”

許梨在一旁聽得酸死了,這兩人有完沒完,快去買雞蛋!

許明棠二人拿了烤好的燒餅離開後,柳玉姝納悶道:“哥哥,你剛才不是有提前備麵胚嗎,怎麼還給她重新擀?”

“噢,我一時忘了……”柳白餘輕聲道。

……

許梨斜眼去看走在身旁的許明棠,“你不會瞧上他了吧?”

“你腦子正常點。”許明棠拍了拍許梨的頭頂,“燒餅省事。”

“哼!沒有最好!”許梨收回視線。

采買一些物品後,她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開炭坑,許明棠在後院用泥巴砌了個窯灶,和炭坑一塊製炭。

這幾天下來,因著熟悉工具和材料,她製炭的效率也高了很多。

在炭坑再次續上炭之後,許明棠從買回來的東西裡找到了石臼,將這幾日收集的碎炭加入香料搗碎,用米漿混合後捶打良久,再給捏成大小之中的圓餅妝放在炭坑旁烘乾。

吃過飯,許明棠找村長借了騾車,明日用車載炭。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本想讓小梨繼續睡,誰成想她非要跟著一道去。

炭都上車之後,她把牆角邊上的小竹籃拿了過來,那是她前兩天編的,編了兩個,編好後在裡麵糊上了一層泥巴,這會兒像個可移動的小泥爐。

她在裡麵放了一層灰白色的木炭灰打底,取了一個的圓炭點燃,輕微有些白煙,不熏眼不嗆人,反而帶著舒神的暖香,許明棠朝許梨笑了笑道:“移動暖手爐,怎麼樣,不錯吧!”

許梨沒料到許明棠還會這一手,她接過那個竹編泥爐,炭火的溫度剛好,提在手上頓時暖了。

許明棠驅車帶著小梨前往鎮上。

在卯時差一刻的時候,到了馮秋蘭所說的趙家後巷偏門。

這裡早已經有一些賣瓜果蔬菜的果農在此等候,當偏門打開時,那些菜農就挑著新鮮的蔬菜擠上去,殷勤道:“管事大人,您瞧瞧,早上剛摘的,新鮮著呢!”

“大人,您看看我的!”

許明棠站在後麵被人群淹沒,都看不清出來的人長什麼樣。

不過她也不急,她看了一圈,都是瓜果蔬菜和布料花草之類的,沒人和她撞同款,於是老神在在地在一旁坐著。

擁堵的門口很快被幾個仆役疏散了,許明棠看見了馮秋蘭,她跟在為首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身後,想來,那女人就是趙家的管事了。

馮秋蘭一眼看見了站在最遠處的許明棠,打著眼色讓她上來,可是許明棠就跟瞎了一樣,巍然不動。許明棠不動,她也不好拉著趙管事往前,心裡抓心撓肺似的,生怕錯過了。

趙管事在一眾來送菜送肉送布料等的人之中很快就選了些,讓下人記著,送進了府裡,被選中的人則喜滋滋地跟在賬房旁邊結錢。

“大人,買炭嗎?”

趙管事忙完忽聽到旁邊來了這一句,她瞥眼去看麵前的女子,瞧著約莫十七八的樣子,衣服齊整,模樣端正,第一個照麵對許明棠的印象就還不錯。

馮秋蘭昨日就來找過她,說尋到了一個上好的炭工,她看了炭,確實不錯,隻不過,府中早已有固定的送炭工,她沒有一口答應,隻說再看看。

好巧不巧,傍晚府中固定的送炭工也拿了炭來問今年要多少炭,等她回話,好回去備著。

她看了炭,再和馮秋蘭拿來的炭一對比,就覺得不太滿意了,於是,用需要問明主母把送炭工給打發了。

她剛剛出來就看見了許明棠,那時還沒注意到她身邊的炭車,趙管事走到騾車旁,看了眼筐裡的炭,和昨天馮秋蘭拿來的一模一樣,原來馮秋蘭的炭是從她這拿的。

想到馮秋蘭,她微微皺眉,對此等偷懶耍滑之人生不起好感,而且最近還聽聞她出入賭坊的消息。

“你這炭怎麼賣?”趙管事問。

“30文一斤。”

趙管事把手中的炭輕輕一扔,“你倒真敢要!”

烏木炭落入筐中,發出清脆的金屬敲擊聲。

沒等氣氛冷凝,許明棠笑著接話:“大人,我這是上好的烏木硬炭,易燃耐燒,無煙無味,冬天炭盆裡點一個就能暖好久呢!”

趙管事昨日見了那炭,知道麵前的人沒說謊,確實如此,可即便這樣,這炭的價格也實在高了些。

府中之前用的炭都是15至25文一斤,這炭卻要30文一斤,但確實也比那些十幾二十文的耐燒……趙管事有些猶豫。

馮秋蘭見狀,忍不住道:“管事,半月後二小姐要宴請好友來府中論詩呢……”

趙二小姐最重視臉麵。

趙管事沒理馮秋蘭的話,她的注意力被許明棠身後的許梨吸引了去,那女孩手裡提了個竹編籠子,淺黃色的竹編內裡映著淡淡橘黃的光,此刻離得近了,還能嗅到一絲香氣,有些檀木和白芷的香。

“她手裡是什麼?”趙管事問道。

“噢,我給我妹妹做的竹爐,路上來怕她凍了手。”許明棠把竹爐拿過來給趙管事看。

“這裡麵的炭和你賣的不太一樣啊。”

“這個是特製的香炭,放進竹爐裡溫度合適還能帶暖香,好用著呢,我瞧瞧,今日有沒有多帶一塊在身上。”許明棠將竹爐放在騾車上,距離趙管事不遠不近的位置,剛好能讓她瞧見,也能讓她聞到那股淡香。

她上輩子是個演員嗎?許梨麵無表情地想,她早上可是親眼看見許明棠特意用帕子包了一塊香炭放在兜裡的。

“誒!找到了!來,趙管事您瞧瞧。”

“這炭你有多少?”趙管事端詳著巴掌大的香炭問道。

“這炭可不多,製起來麻煩,我們也隻是偶爾給王家送一點。”這個王家是許明棠在市集上打聽到的。

鎮上有三姓大家族,田產千頃的趙家,鋪麵眾多的王家,還有當縣令的孫家。

趙管事敏銳地捕捉到許明棠話語裡的關鍵字:“王家也用你們的炭。”

許明棠笑笑道:“不是鎮上的那個王家。”

就是鎮上的王家!趙管事看到許明棠的態度,幾乎篤定,想到這,她不再猶豫,王家都用了這等炭,她們趙家要是落了下風,準要讓主母丟麵子,這可不行。

“這烏木炭你能有多少?”府中換炭,便要備足至少三個月的量,若是今天換這個明天換那個,是決計不妥的。

許明棠回得分外自信:“大人要多少有多少。”

趙管事盯著許明棠的麵容,眼眸微眯地問:“我明日要三百斤你也拿得出來?”

許明棠毫不遲疑:“當然拿得出來。”

許梨幾乎沒控製住麵上表情,這人為什麼滿嘴瞎話還能說得這麼自然,光是一百斤炭,她都是日夜不休地燒了四五天才燒出來,三百斤怎麼可能明天拿的出來?!

不過她低著頭,沒多嘴,這不歸她管的事情。

“那這個香炭呢?也能拿這麼多出來?”趙管事懷疑地問。

許明棠搖頭:“香炭的話就給不了那麼大的量了。香炭的工藝麻煩,而且香炭的價格30文一斤可拿不到,要80文一斤。”

馮秋蘭在後麵聽得咋舌,80文一斤?!這丫頭怎麼敢賣這麼貴的。

趙管事卻沒驚訝,她曾隨主母去過州府,也算是見過世麵的,州府那邊的香炭,做工比手上這枚粗糙些的也要七八十文一斤的價格,貴的不是炭,是其中的香,所以對比下來,這香炭不算貴。

而且,府中的主子們,有些時候出外應酬,手爐裡需得放香炭。

她沉吟片刻,道:“這車炭趙家都要了,三日後再送一百斤烏木炭來,這香炭要十斤,可拿得出來?”

成了!

許明棠眼眸微亮,麵上鎮定應道:“好的大人,三日後的這個時候一定準時給您交貨!”很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樣子。

趙管事更加篤定,許明棠也在給王家送炭,而且送了有一段時間!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騾車的百斤烏木炭進了趙府,許明棠兜裡也多了三兩銀子。

待離了趙家,許梨問:“你瘋了,你三天怎麼製得出一百斤炭?”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許明棠道,在當下那個口,她不可能露出一分一毫的猶豫,機會稍縱即逝。

“那咱們現在快回去製炭?”

“等會兒。”許明棠道。

等?等什麼?

許梨正奇怪著,就聽見身後有人說話:“姐兒!姐兒!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