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迷津(1 / 1)

“皇上訓斥了你,你可有彌補?”石靜要管也得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不由坐直身體問。

胤礽看她一眼,咧了嘴笑:“把沙穆哈打一頓,算嗎?”

石靜:得,罪加一等。

“你跟我說句實話,那個沙穆哈是索黨的人嗎?”沙穆哈就是第三個標誌性事件中那個被門擠過腦袋的禮部尚書,他實際的站隊情況很重要,石靜非常關注。

胤礽想了想,搖頭:“沙穆哈任工部尚書的時候因為黃河入海口治理不力被革職,曾經拿了銀子賄賂索額圖。索額圖瞧不上他,沒管這事,後來不知他走了誰的門路,很快東山再起。”

索額圖愛權不愛錢,他的死對頭明珠正好相反,石靜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打他一頓有什麼用,不如派人去查查他被革職之後東山再起的原因。”

胤礽蹙眉:“你覺得他不是忌憚我,而是背後有人指使?”

“禮部尚書敢跟皇上叫板,這事本來就不尋常。”石靜覺得問題明擺著。

胤礽卻道:“這事不怪沙穆哈,我的拜褥從來都擺在奉先殿門檻裡頭,是汗阿瑪朝令夕改,讓下麵的人無所適從。我打沙穆哈其實是為了提醒汗阿瑪,下手並不重,擦破點皮肉而已。”

儘管水雲榭裡沒有服侍的,石靜還是抬手捂住了胤礽的嘴:“皇上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都得謝恩去死,更不要說隻是調整拜褥的擺放位置了。”

胤礽不服,被她捂了嘴,還在說:“君無戲言,豈可朝令夕改,無故遷怒於人?”

石靜真想喊一聲“小祖宗,快閉嘴吧”,可她沒有再跟胤礽杠下去,而是轉移話題:“我還是覺得沙穆哈有問題,去查一查,好不好?”

說到最後就像哄小孩子,胤礽氣笑了。

他在宮裡,她在宮外,見一麵跟牛郎會織女似的,他可不想把如此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好,我聽你的,派人去查。”胤礽敷衍道,想儘快結束這個不愉快的話題。

石靜一聽就知道他沒上心:“記得一定去查。”

胤礽垂眼看她:“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答應過你的事可有食言?”

大事上沒有,是她過分緊張了。

她還沒嫁給他,就開始替他操心了。胤礽投桃報李,也把自己關心的事問了出來:“ 你住在宮裡時都不曾忍讓過誰,為何回到自己家中反而變得束手束腳了?”

石靜沒覺得自己有什麼改變,想起馬車裡的冰山,才明白胤礽話中的意思。

“祖母和額娘相繼離世,我阿瑪又是個隻顧辦差不顧家的,家裡中饋由二房把持。我的兩個妹妹還小,我怕我嫁進宮之後顧不上她們,這才一直忍讓,沒有跟二房撕破臉。”她苦笑。

原來是因為這個,倒是胤礽沒有想到的。

前段時間石靜求到他麵前,求他幫忙延遲她阿瑪返京的時間,他才抽空關注了一下自己這位未來的嶽父。

確實如石靜所說,辦差不要命,政績十分亮眼,更為難得的是深受福建百姓的愛戴。

要知道清軍入關那會兒,北邊望風而降,拿下京城兵不血刃。反抗最激烈的反而在南方,這才有了揚州十日屠、嘉定三屠、江陰八十一日和昆山之屠。

閩南十萬大山,民風更是彪悍。石文炳一個旗人高官能在福建站住腳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還能得到漢人百姓愛戴,可以想見他的付出。

他派人去福建打聽過,石文炳年初就病了,病得很嚴重,好幾個月下不了床。

他與石靜的婚事一波三折,先是太皇太後病逝,他守孝,之後是石靜的祖母、額娘接連病逝,她守孝,一拖就是六七年。

再讓石文炳給死了,明年大婚又得拖上二十七個月,兩年多的時間。

他不想再等了,一天都不想多等。

於是安排太醫去福州為石文炳診治,總算穩住了病情,不出意外過了年應該能痊愈。

除此之外,他還聽說了一個消息,或許能解石靜眼下的困境。

“你額娘病逝也有兩年多了,你就沒想過讓你阿瑪續弦?”胤礽斟酌措辭問。

石靜抬眼看他,灰藍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我阿瑪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男人,他身邊從來隻有我額娘一個,所有兒女都是嫡出。”

不像某些人,還沒成親,後院早已有了侍妾,還不止一個,連庶子女都生出來了。

胤礽感覺自己被內涵了,卻找不到證據。

壓下異樣的情緒,挪開視線看向廣闊的水麵,努力把話題拉回來:“不續弦,納個妾也行,至少在你阿瑪忙公事回不來的時候,家裡能有人照看你的兩個妹妹。”

“有後媽就有後爹,後媽尚且要些臉麵,小妾恐怕連臉都不要,如何能托付我的兩個妹妹!”

說著說著就立起眼睛:“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我家裡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他是為了誰?胤礽的熱心腸被冷水兜頭澆下,涼了一個徹底,說話也沒了顧忌:“你也不用跟我惱,我聽說你阿瑪在福建早有了屋裡人,隻是一直沒給名分。我還想呢,怎麼把人收用了,連個名分都不肯給,合著是你不願意。”

“什麼?你說什麼?你胡說八道!”石靜聞言急起來。

額娘病逝之後她問過阿瑪可要續弦,阿瑪說這輩子有額娘一個足夠了,還說額娘年紀輕輕病逝,都是生孩子落下了病根,是他對不住額娘,絕不會在額娘死後另娶。

額娘才沒了兩年多,阿瑪的話言猶在耳,怎麼可能在外頭養了人?

石靜是穿越者,還是資深穿越者,按理說不應該對任務世界的NPC產生感情。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又是胎穿,很容易走心。

所以每次穿越任務結束,她都要休息上很長一段時間,剝離任務世界帶給她的情緒。

見她都要哭出來了,胤礽有點慌:“許是你明年要嫁進宮了,你阿瑪怕你蠟燭兩頭燒,他自己又顧不上,這才在身邊收了人。”

本來是一句安慰人的話,說出來好像真有那麼點道理。

掌珠十四歲出宮,回到家中就要照顧兩個幼妹,又當爹又當娘已經六七年了。

彆的小姑娘十四歲的時候,誰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隻有他的掌珠要照顧兩個年幼的妹妹,還要提防隔壁的算計,忍氣吞聲。

回家這些年,身上一點肉都沒長,現在連用塊冰都要被限製。

明年她要嫁人了,石文炳怎麼還有臉讓她嫁了人都不安生,一心掛兩頭。

石文炳是個好官,毋庸置疑,可他壓根兒不是一個好阿瑪。

石靜愣住,她相信了胤礽的話,這是她阿瑪能做出來的事。

胤礽這邊的事已經說清楚了,她有些坐不住,站起身要走,卻被人一把拉住:“你要去哪兒?”

“我要回家給阿瑪寫信,告訴他我可以照顧好兩個妹妹,讓他不用擔心。”她把什麼都算計好了,她從來都是算無遺策的那一個,阿瑪應該信任她,而不是突然帶一個妾室回來,把長房弄得雞飛狗跳。

瞧見她眼中含淚,胤礽心慌,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下意識將人摟在懷裡:“掌珠,你才二十歲,還是個小姑娘呢。你隻是她們的長姐,不是額娘,更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