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你(1 / 1)

涼亭裡的人聊得實在太過投入,亭中多出一個人都沒有立刻覺察到。

“兩頭堵,太難了,不好辦。”榮憲搖著頭說。

石靜背對著他,歎口氣:“宮裡規矩多,若不是嫁進宮,我也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榮憲還傻樂著附和:“可不是,這麼大一筆嫁妝,你要是不用嫁進宮就好了。”

石靜點點頭,聲音裡滿是無奈:“這樁婚事是太皇太後生前定下來的,改不了。那些嫁妝……不好辦我也得想辦法從石家挪出來,不然將來落在誰手裡都不知道。”

榮憲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要不怎麼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呢,你看我從宮裡出來多自在。”

“嫁到姑祖母家,額駙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知根知底,知冷知熱,會疼人。”

石靜說了一連串恭維的話,半點諂媚的意思也無,全是發自內心的羨慕:“是個人都會眼熱你吧。”

“你眼熱她,也可以遠嫁到蒙古去,幾年回不了京城。”

涼亭裡忽然響起一道男聲,兩人才從閒聊中回過神來。石靜警惕回頭,正好對上胤礽淡漠到冰冷的眼睛。

榮憲心虛地捂了一下嘴,才問:“你不是去賽龍舟了嗎,怎麼,比賽結束了?”

可是鼓聲沒停啊。

胤礽沒有回答榮憲的問話,隻是冷冰冰盯著石靜道:“你若不願意,大可讓你阿瑪寫了折子遞上去,我不是非你不可。太皇太後生前定下的婚事,也並非無法更改。”

如果她想改,他可以成全,一百次也改過來了。

改?改什麼改,改了她的穿越任務怎麼辦?

想起剛才她和榮憲公主的對話,石靜真的氣笑了。榮憲懷著孩子,胎才做穩,她捧著對方說話,讓孕婦有個好心情,怎麼了。

她們討論的重點是她嫁到哪裡,嫁給誰嗎,重點明明是她的嫁妝該怎樣處置。

他卻偏要拐到另一個方向上去。

他不喜歡她,甚至有點討厭她。看不慣她卻又滅不掉她,她都知道,不用表現出來,還表現得這樣明顯。

石靜很想說,你不想娶我為什麼不自己去說,非要逼著我的阿瑪遞折子,背上抗旨的罪名。

可是為了完成穿越任務,她不能這樣說。

嫁給不喜歡自己的人,頂多受些苦楚,完不成穿越任務,會直接被係統抹殺。

石靜設想過不嫁給胤礽,能不能完成任務,完成的概率有多大。權衡利弊過後,不足三成的勝算讓她打了退堂鼓。

清朝女性的地位並沒有隨著改朝換代而提高,不但沒有提高,還不升反降。

這個時代的女性在男人眼中,與土地和奴仆一樣,都是他們的所有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終有清一朝,攝政的女人隻有兩個,一個是孝莊太後,另一個便是慈禧了。

一前一後,一頭一尾。

孝莊太後之所以能夠攝政,不過是因為大清才入關不久,正處於奴隸製社會向封建君主製過度的時期,八旗旗主的力量有所減弱,但餘勢尚在。

彼時皇太極病逝,沒有留下傳位詔書,豪格和多爾袞為爭皇位差點兵戎相向。八旗的旗主們為了保住勝利果實,不得不各退一步,擁立年僅六歲的兒皇帝順治上位。

孝莊太後作為順治皇帝的生母,這才有機會登上曆史舞台。

饒是如此,麵對多爾袞的步步緊逼,母子倆也隻能忍氣吞聲地做傀儡。

多爾袞死後,順治皇帝才得以親政,那時候的孝莊太後都沒有多少權力,不然也不能讓順治皇帝輕易廢了自己親侄女的皇後之位。

孝莊太後真正把權力抓在手中,還是在順治皇帝崩逝之後,那時候八旗旗主的力量得到削弱,卻仍舊出現了鼇拜這樣的權臣。

晚清時的慈禧就更不用說了,那時候的封建君主製已然趨於完美,八旗旗主形同虛設。即便如此,慈禧垂簾聽政,還要把兒皇帝放在前頭的龍椅上才行。

可見在清朝女性掌權有多艱難了。

更不要說她穿來的這個世界還是康熙朝,康熙皇帝那九個兒子奪嫡的慘烈程度,在中國曆史中都排得上名號。

勝算不足五成的事,石靜不會做。

但胤礽的話實在太難聽,她沒想好如何應對,索性沉默。

誰知自己的沉默非但沒讓對方冷靜下來,反而激怒了他。

下一秒手腕被人拉住,聽他強硬道:“走,我帶你進宮,到皇上麵前把話說清楚!”

男女力量懸殊,石靜穿過來之後滿腦子都是宮鬥朝鬥,從來沒想過還有武鬥的戲碼,很快被他連拉帶扯出了涼亭。

回頭看見榮憲驚慌的臉,石靜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對她道:“勞煩公主替我看顧兩個妹妹,等會兒我來接她們。”

榮憲公主臉上的表情這才緩和下來:“掌珠,有話好好說。”

石靜朝她點點頭,便被胤礽帶走了。

胤礽來時帶了不少隨從,現在卻一個都看不見。眼看路越走越偏,也不是進宮的方向,石靜急起來:“這不是進宮的路,你要帶我去哪兒?”

胤礽也不回答,隻是拉著她朝前走。石靜腕骨細瘦,沒有多少肉,哪裡經得住他這樣不管不顧地拉扯,才走出一段路就疼得不行。

石靜抿唇,用儘全力才將手腕從他掌中掙脫。又怕他把自己丟在這個不認識的地方,手腕掙脫的同時上翻,與他的手掌交握。

握住他的手感覺還不夠牢靠,自作主張地將手指一根一根探入對方的指縫,成功與他十指相扣。

手被牽住的瞬間,胤礽額角的青筋莫名跳了一下,心跳卻跟著漏了半拍。

下意識放慢腳步,遷就著她的步伐,然後指縫被涼津津的觸感填滿,心好像也被填滿了似的,有歡喜溢出來。

這下連步幅都變小了,讓她不用小跑也能輕易跟上來。

在某個轉彎處,急急掉頭,石靜猝不及防,撞了上去,剛好撞進對方的懷抱。

走出涼亭的時候,冪籬被胤礽扣在了她頭上,係繩都沒來得及係上。此時受到撞擊,冪籬落地,石靜想要去撿,垂領窄袖衫的垂領一下被拉平,露出一小截細白的鎖骨。

在那截鎖骨的肌膚上,赫然出現一片淺淺的紅痕,就像雪地裡落下的一朵紅梅,隻不過顏色比從前淺淡許多。

是他記錯了位置嗎,原來那個吻痕不在脖頸,而是在鎖骨上嗎?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還在。

想起那個絕望又混亂的夜晚,他闖進她的寢屋,把她壓在拔步床上親吻,扯掉肚兜,撕爛小衣,在她的隱忍和順從之下草率地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禮。

那晚他在她身上留下的,遠遠不止這一小片啃咬過的紅痕。

若不是她被弄疼之後咬了他肩膀一口,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罷了,那一晚過後,除了自己,她還能嫁給誰呢?

“你要帶我去哪兒?我……我走不動了。”石靜嚇了一跳,慌忙推開他。

胤礽任由她推開自己,垂眼看過去。她似乎發現不妥,早已整理好衣襟,正用寶石般灰藍色的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像一隻炸了毛的小貓。

那晚是他的第一次,很快結束,快到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哪怕她不願意嫁給他,他也會娶她,必須娶她,為自己那一晚的任性負責。

又找到了一個遷就她的理由,胤礽朝周圍看看,轉過身背對著她蹲下,冷冷道:“上來,我背你。”

石靜:抽什麼風!

早知道除了拚腦力,還要拚體力,她就該早早把身體練好,不至於才走出這一小段就雙腿發軟。

按理說他是太子,而她隻是臣女,她不敢讓他背才對。可小時候,她身有熱症,夏天不愛出去玩,他來找她,想帶她出去,就會像現在這樣誘惑她。

“知道你夏天懶怠動彈,也不用你動彈,我背著你。”

他說到做到,不用身邊服侍的幫忙,當真全程背著她。

她趴在他背上,哪怕被陽光炙烤,也神奇般地不覺得熱,倒是把慈寧宮和毓慶宮的奴才們嚇得滿頭大汗。

這回石靜也沒客氣,輕車熟路地趴在他背上,問他:“回去看賽龍舟嗎?”

胤礽對賽龍舟完全失去了興致,見問想了想說:“我記得西苑有個膳房做水烏他和甜碗子特彆好吃,好像就在這附近。”

跟著他一路小跑來到這裡,石靜嗓子眼兒都快冒煙了,正想吃點什麼解解暑氣,聽他一說立刻來了興趣。

“再往前走一點,好像在槐樹林後麵。”

她指揮,他按照她指揮的路線走,很快找到了那處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