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蘭得意地看著眼前的人群,雙手高舉,不停往下壓。
“大家夥兒彆激動,今天做的多,都有都有!”
但被昨日食客所言饞了一天一夜的人,可聽不進去她的話,繼續朝著櫃台的位置靠近。
有那麼一刹那,王翠蘭甚至覺得櫃台下半部分不是定死在地麵的話,她們母子倆要連人帶櫃台被推到牆上。
思索間,客人可等不了那麼多,氣勢洶洶地喊道:
“老板,我要五張豆渣餅!”
“誒誒誒!馬上來。”
王翠蘭下意識地接過手,同時將麵前的豆渣餅遞過去。
這一舉動就像是打開了閘門似的,接下來的畫麵根本不受控製。
林逸看著眼前“凶狠”的畫麵,差點被嚇得往後退。
但餘光瞥見母親的動作,他立即放下拔起來的腿,努力控製表情和動作賣豆腐。
陳榮來到鋪子,見到如此盛況,雖然也饞,但看到如此擁擠的人群,他不得不放下心中的念頭,轉而朝著後院走去。
王翠蘭和林逸看見的熟悉的人,迅速放過去。
就在陳榮身影消失的刹那,被豆渣餅吸引而來的張望津來到街道上。
看著和城東更擁擠、雜亂的街道,他眼神中透露著嫌棄,每走一步都要仔細觀察。
直至靠近林氏豆腐鋪的位置,張望津還未上門,就已經聞到一股迷人的香味。
他一下子就認出是豆渣餅的香味。
甚至此刻鼻尖的香味,比他昨天吃的還要香,還要誘人。
不知不覺間,張望津的眼神中隻剩下對於美食的渴望。
“唰”地睜開眼,放目遠眺,卻看見擁擠的人群。
作為員外家的公子哥,怎麼可能擠著靠近?
張望津轉身看向帶來的兩個小廝,“少言、不語,你們倆去開路,本公子要和老板好好說道說道。”
“是!大少爺。”
少言和不語迅速擋在張望津前方,伸出手扒開人群。
每當被扒拉的人轉身,兩人立刻就說出熟悉的話語。
“沒看見是張家大少爺?都給我讓開!”
橫行霸道的語氣,卻沒一個人敢反駁。
紛紛在看清楚張望津身影的時候讓開步子。
不一會兒,原先沉浸在售賣豆渣餅和豆腐中的母子倆,突然注意到人群中生出一條小路。
兩人沿著小路的方向不斷往前看,一眼就發現了在道路中的三道身影。
林逸作為許秀才的門生,曾經在文會上見過張望津,但並沒有什麼交情,不明白對方為何上門。
扭頭,他立即低聲將對方的身份告知母親。
王翠蘭也是一樣的不解,她家小本買賣和張員外家也沒有任何交往。
如今,就隻能看對方是來找茬,還是……
兩人靜觀其變,張望津卻誤以為是本自己的瀟灑身姿所折服,臉上的笑容越發沉醉。
為了突出“瀟灑”二字,在這個深秋的清晨,手裡的折扇還在不停地晃動。
剛站定在櫃台前,張望津高抬下巴,驕傲地喊道:
“老板!”
“不知張公子因何事上門?在下林逸,師從許秀才。”
說著,林逸行了一禮,態度謙卑。
話音未落,張望津晃動的折扇啪地一聲合上,再也沒有動靜。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出門逛街也能遇上許秀才的弟子,真的是自找晦氣。
曾經張員外也為兒子向許秀才求學,可許秀才經過一番考核後,並未收下。
無奈張望津隻能在縣城的另一位秀才手下求學,多年來一個功名也沒有。
因此,張望津對於許秀才的名號還是有所顧忌。
他將眼前的林逸打量好幾眼,愣是沒有看出彼此有什麼差彆。
而且他也想起今日上門的原因,立即給林逸安了一個書呆子的名字。
“在下張望津。今日上門,自然是有要事相商,林兄覺得在此處說方便嗎?”
說話間,張望津剛剛放下的折扇再次搖擺起來,訴說著心中的得意。
林逸看了一眼好奇的人群,無奈伸出手邀請入內。
“請進。”
聞言,張望津心中越發得意,準備好好教一教林逸這個書呆子如何做生意。
就在他一隻腳跨入鋪子的刹那,轉身看向身後的兩個小廝。
“你們倆就留在外麵,想吃豆渣餅的話,少爺我請客。”
“多謝少爺!”少言和不語喜悅地喊出聲。
尤其是少言,本來昨日的豆渣餅就是自己的,卻被少爺搶了去,今日總算是可以嘗一嘗味道。
而且托少爺的福,兩人已經來到櫃台前,不吃白不吃。
另一邊,林逸帶著人不斷往裡走,直至來到待客的院子。
一路上,張望津的嘴巴就沒有消停的時候,沒有眼色地將林家院落各處全部評價了一遍。
林逸心想:他以前怎麼沒聽說張員外家的兒子是個話多的人?
嘰嘰喳喳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第一次覺得煩人。
在看到凳子的那一刻,林逸甚至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請坐,不知道張少爺有什麼事?直說便是。”
突然被插入的聲音打斷,張望津緩緩合上嘴巴,將嗓子眼的話塞回去。
快速入座,喝了一杯茶水後,再次抬頭看向林逸,眼神中滿滿的真摯。
“你們賣的豆渣餅價錢太便宜了,合該十文才對,能掙更多錢。”
“就為此事?”
林逸不敢置信地看著張望津,雙眼充斥著疑惑和惱怒。
“對呀!”張望津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呆愣地點頭。
林逸卻差點被這一句話梗死。
他抬眼朝張望津看去,眼神直白地裝著真誠。
這下子林逸知道對方是打心底這樣認為,不免為張望津長到這麼大還如此稚嫩感到無奈。
他長舒一口氣,想到對方是關心,耐心地回道:
“家中小本經營,豆渣餅一文一張已有盈利,不做更改。”
“為什麼?如此手藝就該賣上高價才對。”
聞言,林逸第一次認真地打量一眼張望津,對來人誇讚妹妹的手藝而高興。
但是提價的事,他絕對不能替人答應。
而且他認為一文一張是妹妹和母親仔細考慮過的,不宜更改。
於是,林逸再次拒絕張望津的提議,把張望津弄懵了。
張望津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能有人眼睜睜地看著錢不賺。
林蘊將廚房的一應事務處理完畢後,出門時正好聽見張望津的話。
她唇角一勾,輕笑一聲,“哈哈。”
笑聲響起的刹那,林逸和張望津立即轉身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看清是妹妹後,林逸迅速站起來為兩人介紹。
“這是張員外家的少爺,這是家妹林蘊,豆渣餅就是家妹製作而成的。”
“林姑娘!”
一想到好吃的豆渣餅是眼前的姑娘做出來的,張望津迅速站起身,恭敬地行禮問好。
林蘊也跟著行禮,“張少爺。”
見到豆渣餅的真正主人,張望津再次拋出相同的問題。
林蘊並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想來張少爺出身富庶,必定踏足過縣裡有名的酒樓,不知可否請張少爺告知酒樓中價錢最低和最高的菜品價錢?”
“自是可以!本縣最有名的雲水樓,價錢最低的是二十八文一份……最高的是八兩銀子一份的……”
張望津一股腦地將所知吐出來。
說著天差地彆的兩種菜肴,他心中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還沒想通的時候,林蘊已然跟著開口。
“赫赫有名的雲水樓,非普通百姓可以踏足,買的起八兩銀子一份菜品的人家,根本不會在意區區二十八文。但酒樓依舊以此定價,不過是為了積少成多罷了。買八兩一份菜品的人不多,但一份二十八文的菜,卻是踏足雲水樓的人都樂意點的。”
話音落下,院內陷入深深地沉默。
林逸一臉驚訝地看著妹妹,沒想到對方居然可以通過價格看出經商之道。
一時間,一股傾佩之情油然而生。
身旁的張望津胸中激動不已,望向林蘊的雙眼中滿滿都是崇拜。
想他長在父親膝下,居然連這種道理都不明白,居然還敢上門教人行商。
一股羞愧逐漸從胸口蔓延開來,爬上胸口。
不多時,張望津已然頂著一張羞紅的臉,隻能瘋狂扇風驅趕,並遮醜。
不經意間,他的眼神撞上林蘊清澈的眼眸,連忙低下頭,出聲道:
“枉在下癡長林姑娘幾年,竟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未曾參透,深感羞愧。望姑娘勿將先前妄言記在心上。”
“張少爺好意,小女和大哥都明白。”
聽到林蘊如此善解人意,張望津心中越發慚愧,彎腰鞠躬後,想要逃跑離開。
“等等!”
林蘊卻突然將人喊住。
“不知林姑娘還有何事?”張望津停下步子,扭頭看去。
“小女有個生意想和張少爺談談,不知可有空閒?”
林蘊想起剛剛在廚房中弄出來的東西,經過剛剛的談話,忽然覺得張望津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合作夥伴。
對麵的張望津卻在思考,他們家有哪一間鋪子是需要豆腐和豆渣餅的。
思來想去,他隻能將目標放在自家的明月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