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晝還想再審玉盞,但事關長姐清譽,不好讓衛鈞知道。
韓晝就交代張俠去審,看還有沒有彆的物件被偷,以及她都傳了哪些關於長公主的事情出去。
至於玉盞的這兩份口供,暫時都是不能用的。
現在還不是和裴見戚翻臉的時候,他手上還有兵權,這時候給裴見戚定罪,定北軍容易生變。
再者,用這種理由給裴見戚定罪,就是助長謝黨威風。增加了對付謝黨的難度。
這些口供韓晝都先留著,等哪天給裴見戚定罪的時候都能用上。
“就說玉盞被長公主責罰,心生不滿,想讓長公主小小受點折磨。”
回到興聖殿,韓晝召見衛鈞,教他寫一份給外麵交代的口供。
衛鈞心說這就對了,他就說小皇帝一定會息事寧人。隨即又不禁在心中歎氣,陛下真是被攝政王壓得死死的,也不知未來能否順利親政。
“再加一條,玉盞還偷了公主的手帕,欲行巫蠱之事。”韓晝道。
衛鈞一愣,“陛下,手帕之事並無多少人知道,不寫在口供裡也是可以的。”既然陛下想把這件事混過去,又何必牽扯巫蠱。
“像玉盞這樣的人,恐怕不止一個。朕不放心,必須查個徹底。”折騰這一出,可不隻是為了收拾玉盞,韓晝要把已知的那些釘子全部拔掉,“還請衛卿辛苦幾日,和張俠一起搜查所有宮女內侍的屋子,看看是否還有其他可疑的東西。”
“這……”衛鈞眼睛微微睜大,像玉盞一樣的,不就是攝政王的人嗎?
他一時有些看不透小皇帝對攝政王的態度,沒有立刻答應。
韓晝看著衛鈞,意味深長道:“衛卿家,這回沒查出表兄想要的結果,他定然不滿。”
衛鈞一驚,下意識與龍椅上的小皇帝對視。
小少年眸中帶著淡淡笑意,神情輕鬆。
衛鈞一下就想起了先帝。他在大理寺任職,負責過不少大案要案,有些案子連他自己都覺得觸目驚心,但向先帝彙報時,先帝也是這樣一副溫和帶笑的樣子。
但說出的話,卻絲毫不留情。就像此時小皇帝的提醒,是在告訴他,他這時候想投靠攝政王,已經晚了。
況且,衛鈞也從未想過依附裴見戚,倒是動過和謝黨官員交好的心思。但現在這個念頭也徹底沒了。陛下不會允許他去投靠彆人,他知道的太多,不僅牽扯黨爭,還牽扯攝政王對長公主那見不得人的心思,自己不為陛下辦事,陛下也不會給自己依附彆人的機會。
他現在毫不懷疑,陛下會殺了自己滅口。
韓晝給他時間猶豫,端起茶慢條斯理的喝著。
半晌,衛鈞跪下道:“臣願為陛下效勞。”
太後這兩日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就怕小皇帝和攝政王聯手陷害她。
但她不知道攝政王那邊做了哪些準備,自然也就不知該如何應對。
隻能讓人去打聽著,看看張俠、衛鈞他們調查到哪一步了。
這日,去打探的人急匆匆回來說,張俠又帶著人開始搜宮女內侍的屋子了。
“聽說是玉盞偷了長公主的貼身之物欲行巫蠱之事,陛下大發雷霆,生怕還有這樣喪心病狂的奴才,就讓人挨個搜查。”
“什麼?巫蠱?”太後一聽也嚇著了,“那玉盞為何要這麼做?”
“這個還沒打聽到,隻知道長公主這次起紅疹,也是玉盞指使彆人害的。”
太後萬萬沒想到,會查出這樣的結果。
難道自己之前的猜測全都錯了?
到了下午,皇家三兄弟下學後一同來了太後這兒。
韓晉給母後請過安後就告退了。
韓晝則說起張俠和衛鈞的調查結果,韓旭也在旁聽著。
“那玉盞指使一個小內侍把蒼耳子水倒進薑茶裡,以為到時候就算要查,也可栽贓到那小內侍身上。誰能想到張俠他們搜得仔細,在玉盞抽屜裡發現了蒼耳子……還有長姐的貼身手帕。”
太後掌管宮務,有些事情瞞不過去。韓晝索性不撒謊,“她要那帕子總不能是為了賣錢吧?張俠他們嚴刑審問,那奴才才招了,說是想行巫蠱之事,陷害長姐。”
韓旭一聽“巫蠱”,也嚇了一跳,“長姐又不曾苛待她,她為何這般恨長姐?”
“這個……朕都不知怎麼說,怕汙了三弟的耳朵。”韓晝一臉嫌棄。
太後聞言,更加疑惑,怎麼還有小孩子不能聽的?
“皇兄都能聽,我也能聽。”韓旭鼓了鼓臉頰。
太後看了兒子一眼,正色道:“罷了,既是上不得台麵的事情,陛下就不要說了,不管什麼原因,奴才如此歹毒,都是死罪。”
韓晝點頭,“那是自然。”
韓晝走後,太後立刻讓人去打聽玉盞記恨長公主的原因。
現在案子基本結了,原因倒很好查。
“聽說那玉盞與一個叫林寶廷的內侍結為對食,被長公主發覺,斥責於她。勒令她立刻與那內侍斷了,玉盞一是恨公主棒打鴛鴦,二是怕公主將此事告訴太後,就……”
“怪不得陛下說不出口,原來是這樣的事。”太後身邊的陳嬤嬤道。
太後也是一臉嫌棄,宮女內侍結為對食得她知道不少,但大多宮女都是被迫的,玉盞這樣年紀輕輕願意委身於一個閹人,實在是……“那林寶廷哀家記得是陛下身邊的人,後麵被打發到了長公主身邊。”
“正是如此,那玉盞估計還指望林寶廷能重新坐上乾清宮總管,她也就有了倚仗。”陳嬤嬤道。
“長公主也是,管這些做什麼,那奴才自甘墮落,她何必攔著。”太後道。
“公主年輕,難免膈應這種事,而且公主可能還想著帶兩位貼身婢女出嫁呢。”陳嬤嬤道:“是那玉盞不識好歹。”
不管怎樣,太後還是鬆了口氣,這件事沒牽扯到自己身上就行。
但她這口氣鬆德太早了,次日是十五朝會,韓晝提了下北苑發生的事情,以及調查結果。
“此事雖在宮闈之中,但牽扯巫蠱,令朕毛骨悚然。朕今日將此事告知眾卿家,是想請眾卿家來看看這案子是否還有疏漏之處?”
這案子是大理寺官員來審的,朝臣們自然多少聽到了點風聲。
但大家都沒太當回事,畢竟長公主無大礙。
但沒想到這件事還牽扯到了巫蠱。
裴見戚昨日就已經知道,這件事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但聽衛鈞說全是玉盞指使小內侍所為,他就也鬆了口氣,雖然折進去一個重要的耳目。好歹沒牽扯到自己身上。
但沒想到,玉盞偷得手帕也被搜出來了。玉盞為了認下此事,竟說是為了行巫蠱謀害長公主。
就在眾人還沒回過神時,裴見戚已經出列道:“正如陛下所言,牽扯巫蠱,必然不可輕視。我大周開國以來,宮規森嚴,這還是頭一回出現這樣的惡奴。”
話音未落,站在文官首列的謝文升就已經看了過來,他已經能猜到裴見戚要說什麼了。
裴見戚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在太後掌管宮務期間,發生這樣的事情,太後難道就沒有責任嗎?
當然,裴見戚說得委婉,“太後娘娘思念先帝,又要照顧吳王,掌管宮務有所疏漏也是有的,隻是宮裡各位貴人主子的安全沒了保障。”
不用謝文升開口,就已有謝黨官員出來道:“王爺倒也不必危言聳聽,就事論事,玉盞對長公主心生不滿,是這奴才心思歹毒,殺了便是。何必牽扯旁人?而且那玉盞是長公主的貼身婢女,隻有長公主有資格管束她……”
“放肆!你的意思是長公主也有責任?”裴見戚冷冷看向那官員。
那官員聞言,立刻跪下朝小皇帝磕頭,“陛下明見,臣並無此意,臣隻是說,此事實在牽扯不到太後娘娘身上。”
“此事自然與母後無關,隻是這次不僅查出玉盞偷盜長姐的貼身之物,還從其他宮女內侍屋中搜到一些宮中財物,目前還沒全部搜查完,就已查出四五名內侍宮女,其中一人還是朕身邊的,偷了禦書房一個玉筆洗,朕從前見父皇用過的。”
此言一出,店內一片嘩然,宮裡亂成這樣了?連先帝的東西都偷。
“而且那內侍屋裡有幾個大金元寶,這肯定不是主子賞賜,說不定是從前偷了彆的東西換的。”韓晝道:“目前還在審,朕想想就覺得後怕,父皇的東西竟都被這些奴才偷出去賣。哪天朕的玉璽也被偷了怎麼辦、”
小少年說著有點委屈地歎了口氣,“朕本不想說這些的,可朕實在是害怕啊!”
裴見戚第一個跪下道:“是臣無能。”
其他官員也陸陸續續跪下請罪,雖然這和他們無關,但皇上這麼說,為人臣子就不能視而不見。
“眾位卿家快快平身,此事與你們無關。”韓晝道。
此時,裴見戚再次提起,太後有失察之責,就是謝文升都沒話說了。
韓晝還在那幫著母後解釋,“這件事不能怪母後,母後上了年紀,讓她操心宮務本就是朕這個做晚輩的思慮不周。”
雖然太後和“上了年紀”不沾邊,但誰讓她已經是太後了呢。太後就是該頤養天年的。
裴見戚見小皇帝順著自己的話說,心裡對他的懷疑徹底沒了。或許真是玉盞太過疏忽,露出馬腳。
雖然事情沒像自己計劃那樣發展,但結果如自己所願,奪了太後掌管宮務的權力就行。
除了太後,這宮裡根本就沒有第二個女眷可以掌管宮務。隻能小皇帝來管。
小皇帝哪兒是能管好宮務的人,到時候北苑肯定更亂,自己想安排自己的人就容易多了,與長公主相會也指日可待。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小皇帝道:“長公主自幼由母親與皇祖母教養長大,對宮中之事再了解不過,不如日後就讓長姐協助母後掌管宮務。眾卿家以為如何?”
裴見戚一怔,他從來沒想過長公主掌管宮務,在他心裡,長公主性情綿軟,又有幾分天真,吟詩作畫或許還行,讓她掌管宮務,那是在為難她。
但如果讓她來管,宮裡的規矩隻會更加寬鬆,自己更容易往裡安排人手,等以後二人有了感情,不用自己開口,她就會安排好見麵的地點。
光是想想,裴見戚心中就已熱了起來。
他立刻道:“陛下英明,這樣安排極好。長公主秀外慧中,定能替太後和陛下分憂。”
趙昌元等裴黨的人,見攝政王點頭了,也都紛紛出列附議。
謝文升氣得咬牙,但長公主總比小皇帝好。攝政王控製小皇帝容易,控製長公主可沒那麼方便。
而且那長公主心思單純,不像是能把權力牢牢抓在手裡的人。反正是以協助太後的名義,還是要聽太後的。
他於是也沒再反對。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韓晝讓人去給太後和長公主傳口諭,讓太後和長公主交接掌管宮務要用到的印璽。
長公主早就知道弟弟的安排,聽到口諭,心下鬆了口氣。看來朝堂上一切順利。
太後聽到這個結果,則是十分不滿。
“是這姐弟倆早就安排好的!他們就是想要哀家手裡的權力!”
“娘娘息怒,這件事陛下和長公主恐怕做不了主,應該還是攝政王的安排。”
“反正他們都是一夥的。”太後哼道,就算是攝政王的主意,那姐弟倆一定也樂見其成,願意配合。
陳嬤嬤趕緊勸,“公主年紀輕,哪兒知道該如何掌管宮務,到時候不還是得娘娘做主?”
“你沒聽剛才那內侍說,哀家要把印信交出去。”太後皺眉。
“她就是拿了印信,也是一時的。”陳嬤嬤道:“這宮裡這麼多人,娘娘殫精竭慮,還出了疏漏,長公主如何就能萬無一失?”
太後心口有些發悶,她掌管宮務這麼多年,誰承想當了太後竟出這樣的事情,還要和一個晚輩爭奪宮權。
“快派人去問父親,到底怎麼回事,陛下做出這樣的決定,父親都不勸勸?”
次日,謝文升之妻入宮請安,說了昨日朝會上的事情。
太後更加氣悶,自己不僅丟了權力,還在文武百官跟前丟了人,現在滿朝文武都知道太後能力有限,連宮裡的內侍宮女都管不好了。
她還想著幼子登基,自己垂簾聽政呢。可有了這件事,就算謝黨日後真的贏了,朝臣們心裡對她這個太後也少了幾分信服。
“裴見戚以為長公主掌管宮務,他就可以隨意插手了。娘娘不妨將計就計,讓長公主看清那小子的狼子野心。”謝母道。
“那有什麼用?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幫著我們對付裴見戚。”太後有些喪氣地道。
“隻要她開始防備裴見戚,不就是在幫咱們麼?而且娘娘想拿捏長公主還是很容易的。”謝母道:“長公主如今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
太後一下就明白了母親的意思,用長公主的婚事拿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