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贏走上前，將熱茶和暖手爐一並給崔靈，空出手後，為她拉上了滑落的披風，將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不叫風吹到她。
隨後，他斜睨向藍梓蕊，“我竟不知這京城中的貴女，何時變得如此愛嚼舌根，搬弄是非。”
他生得人高馬大的，相貌如同周身的氣勢一樣，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劍，哪裡看得出來是個馬夫，更像是從沙場上曆儘千帆走下來的大將軍。
藍梓蕊被嚇到，往後退了兩步。
剛巧蘇淩煙也走了進來，她站在藍梓蕊身後，柔聲細語道，“這位公子看起來倒是和小將軍一樣威風凜凜。”
她用手輕輕推了推藍梓蕊，一來是提醒她，二來也是為了博得蓋贏的好感。
畢竟她還要攻略蓋贏，自然不能在他麵前落個不好的印象。
蘇苒苒被幾個貴女擠開，沒能上前，隻好自己先找個角落呆著。
被蓋贏虛攏在懷中的崔靈隻露出了一張蒼白的小臉。極度豔麗的容貌卻有著極為不健康的膚色，是瀕臨破碎的美。
隻一眼，蘇苒苒就肯定了她一定是候夫人的女兒。
候夫人雖然事過不腦又經常暴起，可她那張臉確實是無可比擬的。
畢竟葉梅那樣嫉妒候夫人的人，都明言她除了臉一無是處。
而崔靈和候夫人，長得極為相似。
蘇苒苒不由有些奇怪，感覺京城也不是很大，怎麼有種大家互相之間都沒見過麵的錯覺。
就是互相之間有共同的朋友，見上幾次，也會發現問題所在。
正思索之間，崔靈注意到了她。
崔靈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純粹到單一的視線了，她擠出一個笑來，眨了下眼睛。
像是空靈的白梅點綴上陽光，忽然擁有了靈魂的美。
蘇苒苒捂住心口。
昨夜沒抗拒住男色，今天沒抗拒住美色。
蓋贏餘光一直在關注崔靈，一同注意住了角落的蘇苒苒。
他不著痕跡皺了皺眉，生怕又是一個來挑事的貴女。
“淩煙與你說話，你是聽見沒有？”藍梓蕊打破平靜，不服得開口。
她狐疑看向蓋贏，“難道你就是那個和崔靈私相授受的馬夫？”
幾個貴女紛紛就要來捂住她的嘴。
“梓蕊，彆說了。”
“梓蕊，就算是真的，我們也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議論。”
“是呀，梓蕊。雖然崔靈以前盛氣淩人，但也沒欺負過我們，我們還是不要道人是非。”
見蓋贏沒有反駁，藍梓蕊確認了所思所想。她“嘖”一聲，一把將其他人都推開，“你們怎麼這麼膽小？我說的都是真的，怕什麼。”
“不敢讓彆人說，那就讓他們自己不要做。”
“咋們大夏雖說也是算民風開放，但還沒有哪個京中的姑娘未婚未訂親就生子的情況，還是和自己家中的馬夫。”
“我要是她，早就羞憤得活不下去了。”
崔靈的臉色愈發蒼白，可在對上蘇苒苒關切到急迫想要站起來的神情後，她忽然就感到一絲溫暖。
對著蘇苒苒，她輕輕搖了搖頭。
而後視線落在了身側的蓋贏身上，等著他的回應。
如若是往日，她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將這一群人說得啞口無言，甚至甩出腰間的軟鞭。但今日她的目的本就是激一激蓋贏，便不會主動開口，隻作受傷神態。
都是謠傳呢。蘇苒苒心想。
崔靈明明就是一個柔若無骨又不善言論的大美人！哪裡嬌蠻任性了？
不過林幼妤應當是不會判斷錯的。
蘇苒苒陷入沉思，一時半會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
蓋贏沒有回答，而且護著崔靈離開。
至於蘇淩煙，他愣是一眼都沒多看。
這還是蘇淩煙第一次被無視，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蘇苒苒多瞧了一眼，也怕被她遷怒上，悄悄從側後方溜了出去，跟上了蓋贏和崔靈。
“她們說的話，你是怎麼想的？”崔靈被蓋贏護著，她嬌嬌小小的，像是被抱在懷中。
抬頭問話間，陽光下沉，打上點點霞光。
“大小姐說什麼，便是什麼。”蓋贏恭敬隱忍，至此沒多說一句話。
“如果我說我要你娶我呢？”崔靈一瞬不眨望著他。
蘇苒苒著急得想給兩人摁頭，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除了圈圈轉外，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現在配不上大小姐。”蓋贏心中已然有了從軍的想法，“隻有我功成名就，才能給大小姐尊榮。”
“可是我不在乎！”崔靈嗬道。太多用力，叫她五臟六腑都疼，連連在蓋贏懷中咳嗽了幾聲。
“你要是真去了邊關，不論死活，我都不會再等你。”崔靈咳了幾聲後抬起頭，眼尾泛紅。
騙人的，你都等了他一輩子。蘇苒苒在心裡反駁。
兩個人都長嘴了，怎麼還看著是要BE的節奏呀！
蘇苒苒感覺自己比當事人還要著急，一個沒克製住真衝了上去。
蓋贏和崔靈麵前忽然多出來一個蘇苒苒，三人都有被互相之間嚇到。
“你是何人？”蓋贏問。
“我......”蘇苒苒卡殼。
還好她向來腦子轉得快，“我找我姑姑，我姑姑是崔靈崔姑娘。在此之前，我已經去過崔府了，我過來的馬車還是崔夫人備下的，就停在外邊，一看便知。”
“我何時成了你姑姑？”
蘇苒苒將昌平候府那點事娓娓道來，隨即話鋒一轉，“所以蓋贏的娘是騙他的，她壓根沒有調換兩個孩子，而是直接抱走崔夫人的孩子去受苦。”
“不出意外的話，蓋贏的表妹才是她娘的親女兒。”
“蓋贏回歸崔家，姑姑回到昌平候府做侯府千金，你們兩個在一起是天造地設喜結連理，再合適不過了。”
雖然暫時無法確認蘇苒苒說的對不對，但崔靈還是露出了笑意。
若是這般，也很好。
她當即恢複了神采，雙眸熠熠生輝，拉著蓋贏，“走，我們回府去，馬上喊人將蓋家一家子綁起來。”
她斜睨著看向蓋贏，“你應該不會站在她們那邊阻止我吧？”
僅僅兩句話，蘇苒苒感覺崔靈一下子就活了過來，整個人充滿了精氣神，和剛剛動不動咳嗽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不過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應當確實是身體不舒服。但倒完全算不上柔弱，看起來和候夫人打人的勁兒分外一致。
“既然你說我是你姑姑，那你也跟我們一同回去吧。”崔靈不等蓋贏回答，轉而去牽蘇苒苒。
就這樣，蘇苒苒硬生生被帶到了兩人中間去，像是一對吵架的夫妻非要拉著孩子走中間一般。
到了崔家，蘇苒苒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視野頂頂好。
她又一次吃瓜吃到人家家裡來了。
蓋贏的娘很快就被兩個婆子壓了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婢女按著的蓋贏表妹。
至於蓋贏的爹，那個在崔家多年的馬夫，灰頭土臉走進來。想來他是清楚來龍去脈，隻是一直沒說，等到今日被揭發，才想到要認錯。
“你們做什麼！”蓋贏的娘掙紮開來，第一時間去幫蓋贏表妹解綁。
她將蓋贏表妹保護在身後，“我們一家子是在崔家乾活，可我們不是死契，你們沒有資格綁我們的！”
“蓋贏，你在做什麼？有了媳婦忘了娘，真忘記是誰拉扯你長大的？”
“還有崔靈，你這死丫頭，我才是你的親生母親。要不是我調包了你，你哪裡能有這種好日子過，這會兒居然這樣對待你的親生母親。”
她掐著自己的腿，一邊拍一邊坐在地上撒潑，“我是個苦命的人啊。”
蘇苒苒震驚，崔夫人倒是心裡跟明鏡一樣錚亮，她麵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你再耍無賴就給你送官。”
“崔靈好好一個侯府千金，什麼時候變成了你的孩子。”
“至於蓋贏，那確實是我崔家的孩子。現在確認了，我們自然是要認回來的。”
“而你的好侄女，也就是你真正的親生女兒，這些年如此搓磨我兒蓋贏，還散播崔靈的流言。我會將她一並送官。”
“崔家不會放過你們，昌平候府也不會。”
蓋贏娘這下真的癱軟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是說鬨了才送官嗎？怎麼不鬨也要送官。”
她很快反應過來，“你、你胡說什麼？”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就算你是崔夫人，也不能胡言亂語，我自己的女兒和侄女我還分不清嗎？”
“是嗎？可我若不是查清真相，又怎麼敢綁你。我既敢報官，就說明我證據確鑿。”
事實上，她手頭一絲一毫的證據都沒有。
不過她邀了昌平候和候夫人過來。
崔夫人用以最肯定的語氣講出蘇苒苒的猜測，明明是未查明真相的事情，在她口中卻有理有據，叫蓋贏的娘無從反駁。
此時，候夫人也到了崔家。
大約是母女連心，瘋瘋癲癲的候夫人被昌平候扶著進來後，一眼就看到了崔靈。
她瞳孔放大，臉色大喜，在蓋贏娘要反駁的時候直接一腳踹了過去，“什麼你的女兒，這就是我的女兒！”
和當初打葉梅的時候彆無二致，力道不減。
蘇苒苒捂住了耳朵，還是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那應該是蓋贏娘肋骨斷掉的聲音。
看來不是力道不減，是更為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