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馬這一日,蘇苒苒自然是要去的。
隻是計劃比不上變化,當口鼻被捂住的那一刻,腦袋驟然一片空白,眼皮子控製不住耷拉下來,世界變成了黑色。
再次醒來,蘇苒苒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被捆住,身上的儒裙被換成了紅得耀眼的喜服。
她在世家定於郊外的莊子裡被綁了?還是土匪搶親?
這可真是匪夷所思,誰這樣大膽?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一行人魚貫而入,最前頭的貴婦人那叫一個眼熟。
“候夫人?”蘇苒苒被綁住的雙腳一個並攏,原地跳起來。
昌平候夫人沉著一張臉,就這樣直勾勾看了蘇苒苒一會兒,忽而笑了起來。
她將蘇苒苒按著坐了下去,“很快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往後你也要喊我一聲祖母。”
“候夫人在說什麼?您糊塗了?我娘親已經為我和世子解除婚約了。”
講到這個,候夫人的臉色就不太好。
變臉一點都不遮掩,速度快得不行。
“我兒...我那好孫兒喜歡你姐姐喜歡得不得了,我本想從了他的心意讓她娶你那大姐姐,這般衝衝喜,好讓他去去病氣。”
“可誰能想到,”候夫人咬牙切齒,表情都扭曲猙獰起來,“兩人的生辰八字合在一塊竟是大凶。”
“家宅不寧,還會叫世子半生艱難。”
蘇苒苒頗為認同地在心裡點點頭。
可不是嘛,這都被掠奪全部氣運要送他上路了,能不是大凶嘛。
峰回路轉,昌平候夫人勾起唇角詭異而歡悅看向蘇苒苒,“可你和八字依舊和世子是大吉。”
“誰叫蘇夫人退親速度這樣快,為了世子早日痊愈,我也隻能想出這一遭生米煮成熟飯了。”
“放心,除了沒有賓客外,喜服拜堂和洞房我一樣都不會少了你。”
“隻要世子恢複如初,往後我也會好好待你的。”
蘇苒苒嚇得跳了起來,力氣徒然增大,將毫無防備的候夫人給撞倒在地上。
她作勢要跳著逃跑,倒在地上的候夫人“啊呀”著叫喚,見狀眼都尖了,大喊道:“給我抓住她!”
隨之,她也被身邊伺候她的婦人給扶了起來,手撐在腰上,似乎摔得不清。
蘇苒苒被綁著腳,可關鍵時候靈活得緊,跳來跳去得,一時半會兒誰也抓不到她,但她也跑不出去。
腦瓜子靈光一閃,她跑回到候夫人身邊去,“我知道程平之不是親生的!”
候夫人臉色大變,她身邊扶著她的婦人也跟著變了神色。
比候夫人更快的是那伺候的婦人。她站出來嗬斥蘇苒苒,語氣火急火燎,好似被發現了秘密的人是她一樣,“你胡說八道什麼?!”
蘇苒苒知道這個老婦人。
她是昌平候夫人從村裡帶回來的好姐妹。在她嫁給昌平候後,這個好姐妹就留下來伺候她,是她最信任的人。
說是伺候,其實待遇和主子是差不多的。
電光火石之間,蘇苒苒想到一種可能。
她轉了轉眼珠子,故意道,“我自然知道,這可是我在莊子裡偷偷聽到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做過就一定會有痕跡,你說對不對呀。”
她裝模作樣一副“我什麼都清楚”的樣子,可偏偏這個“你”字沒清楚是對候夫人還是對她身邊的婦人。
候夫人無暇顧及其他,沒發現婦人的不對勁,她嘴唇抖動,手指指著蘇苒苒,“你!你!”
“我已經將這件事寫了下來,放在了京城鬨市一塊青石板轉之下。另外我還給定期給一個小乞丐銀子。隻要下次我沒給他,他就會知道我出事,從而挖下那塊磚頭,把事情給說出去。”
“乞兒之間的消息最是靈通,估摸很快程將軍也會知道呢。”
“到時候彆說榮華富貴了,怕是要去蹲大牢的。”
婦人著急忙慌,拉住昌平候夫人,“夫人,殺人滅口不得行啊!”
“你說,要怎樣才能保守秘密?”候夫人被身側姐妹緊張的氣氛所影響,也慌亂得很。
蘇苒苒瞧瞧這個,再看看那個,就在要開口的時候,拐了個彎賣關子,“我要和候夫人親自談。”
“不行!”婦人尖聲道。
候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是蘇苒苒還不至於敢動我。你先出去,我看看她要說什麼。”
屋子裡早早就剩下了她們三人,其他人一聽這樣大的秘密,早就跑出去了,生怕聽到不該聽的。
候夫人還囑咐了自己從村裡帶回來、不離不棄的好姐妹,“屋外那些伺候的你一個個處理,被叫平之的身世秘密被人知道。”
婦人一聽也是,咬咬牙恨恨看了蘇苒苒一眼就走了出去。
隻是她可沒想著要處理外麵的人,她得趕緊叫丈夫把金銀都收拾好。
蘇苒苒跳過去背過身,晃晃自己背後被綁在一塊的雙手,“夫人先幫我解綁。”
候夫人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火氣上頭,腦袋都嗡嗡的。但她還是伸手給蘇苒苒解開了繩子。
雙手得了自由,蘇苒苒快速給自己雙腳也解開束縛。
“現在可以說了?”候夫人問。
蘇苒苒點頭,心平氣和語氣和緩拋下大瓜,“程平之不僅不是程將軍和他夫人的親生兒子,也不是你和侯爺的親生兒子。”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候夫人感到被耍,聲音尖銳。
“程平之其實是剛剛出去那個婦人的親生兒子。”
“你將自己的孩子與將軍的孩子調包是讓她去做的,她將計就計,叫自己的兒子做了你的孩子。”
“至於剩下兩個一出生就金貴的小孩,全都丟到了雪裡,是死是活那可就不知道了。”
其實這都是蘇苒苒剛剛看到那婦人的神態推理出來的。
不過可以確認的是,程平之果然不是程將軍親生的,不然昌平候婦人的臉色不會這樣難看。
既然如此,那到底是誰的孩子就不那麼重要了。
小的是渣男,老的不要臉綁她來衝喜。她不得了給水攪渾濁了,這才對得起這一家子。
蘇苒苒興奮得摩拳擦掌,她才不會被白白欺負了去。
況且根據婦人的神情,說不定她講的還都是真的呢。
見候夫人將信將疑,滿眼都是天塌下來的樣子,蘇苒苒鬼精鬼靈歪了歪腦袋,決定再接再厲。
“她和夫人你一同被程將軍從水患的村子裡救回來。來到京城,你嫁給了程將軍的父親昌平候,而她卻隻能嫁給府中的一個馬夫,同樣的出生卻這樣天差地彆,換成夫人,夫人可能平靜?”
“有和你的友誼在,夫人你肯定會照料她。即便是嫁給馬夫,那也是後半生不愁吃穿的。她又不需要乾活就能躺平,可她又回來想要伺候你,甘願在你身邊做個婢女。”
“夫人總不會覺得這是她對你夠真情實意吧。”
“你們二人的孩子是差不多時間生下的,她火急火燎回來伺候你,還幫你去調換將軍的孩子。”
“其中可以做多少手腳,夫人仔細想想也能猜到。”
“再說了,夫人也不知道將軍剛出生的孩子長什麼模樣,也不會知道她的孩子長什麼模樣。”
“就是換了,她說這是將軍的孩子,夫人你又怎麼會起疑心。畢竟那可是和你一起來到京城的好姐妹,全村可就你們兩個活口,定然會相互扶持。”
以上都是蘇苒苒自己瞎編的。
事實上她也就知道兩人的關係而已,其他的全靠曾經看小說的經驗編造。
她自己說得都有些不太敢信,偏偏候夫人信了。
候夫人恍惚著,身子一晃一晃就要往後倒下去,蘇苒苒眼疾手快給她帶了下,叫她坐回自己被綁的那張床上。
“夫人可彆給自己氣出病來,你要振奮起來,要查清楚真相!”蘇苒苒給她加油打氣。
打起來打起來。
她還不忘提醒,“夫人彆忘了程平之,你為他付出我都看在眼裡,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對你。”
“你說,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是親生的呢?”
蘇苒苒這一問直擊靈魂,候夫人身子都直了起來,眼中閃爍著不知名的光,有點像是草原上明確了複仇目標的狼。
她走得匆忙,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沒搭理蘇苒苒。
一出門,發現自己的好姐妹居然不在,心下更為相信蘇苒苒。
不過她能跑,臥病在床欺騙她的“好孫子”也可跑不了。
*
得了自由,蘇苒苒自然是要跑的。
隻是吃瓜的心蠢蠢欲動按耐不住,她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候夫人走著走著,就發現自己多帶了一個小尾巴。
回頭一看,發現是蘇苒苒後,居然沒有製止。
她可不是京城裡追求家宅安寧不敢把醜事往外抖的貴人,她要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好姐妹做的好事,讓全天下人來譴責。
這會兒候夫人倒是忘記了,換走孩子的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她隻知道,她被欺騙了、被玩弄在股掌之間。憤怒、氣惱縈繞在心頭,使得她心口快速跳動,一張臉變得紅彤彤的。
很快,一行人到了程平之住的地方。
為了給程平之衝喜,候夫人除了綁架蘇苒苒外,還專門找了一個空院子打扮,甚至給臥床不起的程平之抖換上了喜服。
喜慶的對聯紅霞般的燈籠,連院子裡的樹也穿上了小紅裝。
看到這些,候夫人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她抬手喊,“把這些都給我拆下來!”
蘇苒苒人好,還給她搭把手,幫她推開門。
候夫人走進屋內,麵色紅中透青,眼下黑乎乎得像是倒扣的鍋灰。
程平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支起身子虛弱地喊,“祖母,我不要娶蘇苒苒,我不要衝喜。”
“我隻要淩煙。”
蘇苒苒探頭探腦往裡麵往,不敢走候夫人前麵,生怕被波及。
看程平之這樣,似乎比上次的狀況還要差,難怪候夫人迫切想要衝喜。
隻不過生活沒有規律可言,程平之自己估計也想不到,對他和和樂樂的祖母現在是他的頭號仇人。
“祖母,你怎麼了?”可喜可賀,程平之終於發現問題了。
蘇苒苒看看這邊,望望對麵,恨不得當場拿把小板凳坐下,再抱一把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