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來了(1 / 1)

“大人,怎的了?”

“王懷瑾似在跟蹤我們。”

無奈之下,二人隻好佯作前往太醫院看病。

崔窈娘跟在李瀚猙身後懊悔不迭:“都怪我,本以為扯個謊便能脫身,卻不想竟至如此地步。”

“事已至此,且先應對眼前之事。”

正值重大節日,太醫署眾人領了旨嚴陣以待,尤其是那幾位聲名遠揚的太醫,須得坐鎮其中。

“當值太醫何在?”李瀚猙出聲。

一眾太醫眼中放光湧了出來,如拉客般將二人拽至問診間。

李瀚猙一時難以應對,先胡謅了病情:“我這隨侍忽感腹痛難忍,勞煩太醫費心診治。” 李瀚猙一心想著保護崔窈娘,隻把她手臂給了太醫,其他地方遮得嚴實。

“快坐快坐,啊,不,快躺下!” 好歹來了個病人,待宴會結束,也好有個陳詞可上報。太醫熱淚盈眶,示意崔窈娘趕緊躺下,恨不能全部太醫排隊為她診脈,各個都有功績。

“賈太醫在否?” 王懷瑾竟也帶人趕來。

他盯著李瀚猙,口中之話卻是對著太醫說:“我這隨侍突然腹痛難忍,勞煩太醫診治。” 王懷瑾早在門外聽了李瀚猙扯謊,迫不及待趕進來,生怕崔窈娘是真的染病。

“這......”太醫們麵麵相覷,怎會如此之巧,兩人仆從皆是腹痛,難道是宴席之上吃壞了肚子?可宴席尚未開始啊!究竟要不要上報,延遲開席先行查驗?

“李兄,好巧啊。沒想到在此處又遇見了。”

“不巧,分明是你無事生非。”

崔窈娘一聽王懷瑾出聲,急忙側過身去,以臂抱頭。

“這是怎的了,剛才痛的不還是肚子麼?” 賈太醫萬分疑惑。

“頭,頭突然痛到要迸裂開來了,哎喲哎喲。”

王懷瑾推開賈太醫:“李兄,你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我心中有數,你身邊這位病人,就是我猜中之人。”

李瀚猙以背將他隔開:“王兄對我這隨侍看不順眼?”

王懷瑾被激得暴躁起來:“我怎會看她不順眼,我在關心她,關心她!”

“既是關心,還請不要高聲喧嘩,打擾太醫診脈。”

王懷瑾卻不依不饒:“李兄,我不過求個答案。”

“答案你心中有數,無需求問。”

兩人言語隱晦,但劍拔弩張之態儘顯。他們心中清楚,在太醫署不能將崔窈娘的身份擺到明麵上來,可王懷瑾實在想問問崔窈娘,為何要同李瀚猙一道,她要是想來“波斯之夜”,他照樣可以帶她喬裝打扮入宮。

太醫切了脈,心中了然,抬起頭:“這位小娘......郎君脈象並無大礙,可否再讓我看看舌苔?”

李瀚猙拱手道謝:“不必,既是無礙,我們還有要事要辦,先謝過諸位,先告辭了。”

太醫們也無意挽留,小小隨侍,也不值當他們多花心思。

王懷瑾見他們又要走,心中焦急,“且慢!” 他拽住麵前跟著李瀚猙走脫的 “隨侍”胳膊,“一路走來,我觀李兄這仆從好生機靈,我家這個倒是個笨的,不如今日就結伴同遊,讓李兄這仆役教一教我家的笨從,可好?”

李瀚猙本欲拒絕,崔窈娘在背後捏了捏他袍袖,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氣音說道:“你再拒絕恐怕他且有得鬨呢。”

李瀚猙眉頭死死鎖著王懷瑾身影,心中厭煩已經膨脹到了一個極點。

“不可!”崔窈娘又扯了他兩下,宮廷大內鬨起來難以收場,王懷瑾指不定又會生出什麼事端。

暴躁的凶獸被鎖鏈牽緊,李瀚猙態度冰冷,一字一句咬著牙:“王兄,我這隨侍雖是機靈,卻也有自己的性子,若教不好,可莫要怪罪!”

“李兄放心,若教不好,自是我的下人愚笨,怪不著李兄丁點兒。”先把人放在眼前再說。

一行人出得太醫署,王懷瑾使了個眼色,悄悄示意自己的仆從上前套話。

“小哥,不知你姓甚名誰,年齡幾許?我該怎麼稱呼?”

崔窈娘手心冒汗,路上並非隻得他四人,時不時就會路過一兩對官員親眷親切交談,隻能壓低聲音答話。

也還好李穩平日裡在 “綺夢履” 閒聊時是個嘴巴大的,崔窈娘隔著三間屋舍都能聽到李穩年齡幾何,趕忙套了李穩的身份框在自己身上,回道:“李穩,今年二十二。”

“哦,那是穩哥,”,仆從又問:“你在李大人身邊侍奉多久了?”

“有些時日了。”

仆從繼續追問:“平日裡都做些什麼活兒?我家大人總嫌我難為他分憂。”

“不過是些瑣碎之事,聽從我家大人吩咐罷了。”

王懷瑾在一旁默不作聲,這更讓崔窈娘覺得毛骨悚然,孩子不出聲,多半要作大妖。

走了一段,仆從又問道:“穩哥可有什麼喜好?”

“身為仆役,哪有什麼喜好。”

王懷瑾插了話:“小郎君莫要如此謙虛,是人皆有喜好。你可喜好輯珠?”

“不曾學過,喜好無從談起。”

一行人邊走邊說,崔窈娘很快撞到李瀚猙寬大後背上,這才發現李瀚猙不露聲色地把人都帶到了人跡罕至之處。

她心中一動,乾脆挑明身份不再偽裝:“王大人,你這般打破砂鍋問到底究竟是要乾什麼?”

王懷瑾一聽崔窈娘原本聲音,大喜過望:“我就知道我絕不會認錯,果然是崔姐姐。”

“崔姐姐” 三個字刺耳得厲害,李瀚猙幾乎是下意識出言嘲弄:“哼,什麼姐姐不姐姐的,王兄多大人了,還要對崔掌櫃討占口頭便宜?” 醋意翻湧,見不得王懷瑾對崔窈娘有任何親近之舉。

王懷瑾嘴巴一癟,馬上轉頭對崔窈娘控訴李瀚猙:“崔姐姐有所不知,近日不得去‘綺夢履’,皆是因為這李瀚猙暗地裡給我使絆子穿小鞋。頗有心機挑起鴻臚寺和光祿寺的爭端,讓我在光祿寺幾近難捱,實在可惡!”

從出生到現在,他王懷瑾在王氏一族裡,便是天上月亮都要得,自有人去替他摘,李瀚猙竟敢弄得他如此狼狽!

李瀚猙早把沉穩拋諸腦後,火氣上頭脫口而出:“你怎還有臉告狀?王氏借著由頭是如何打壓‘綺夢履’的,你可清楚?不擇手段,處處借勢刁難‘綺夢履’!若不是你們咄咄逼人,我又何須如此?”避過李勇毅耳目獨挑大梁,有多難!

王懷瑾全然不知其中竟牽扯出這麼些彎彎繞繞,吱吱嗚嗚咿咿呀呀,半晌搭不上話來。父親何至於此啊!

過了好一陣,他才呐呐道:“崔姐姐,我......此事。定是我父親太擔心我,才有所作為,我,我並不知情。”

李瀚猙氣不打一處來,竟到了此時還在撒嬌推脫,他上前一步,狠狠推了王懷瑾一個趔趄:“少在這裝無辜扮可憐,你們王家慣來如此,為虎作倀。如今被我揭穿,你卻一昧推卸責任,何以為大丈夫?”

王懷瑾站穩腳跟,氣得臉色通紅,衝著李瀚猙撲過去:“你,你莫要血口噴人!王家在長安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豈會做出這等卑劣之事!定是你先借故陷害我在先,挑起的爭端!”

“陷害?” 李瀚猙冷笑一聲,雙手抱在胸前擋了開王懷瑾,“你三不五時到‘綺夢履’晃蕩,在李穩麵前耀武揚威,又是什麼圖謀!”

“我,我隻是......”

李瀚猙怎會讓王懷瑾抓到機會,搶在他麵前對崔窈娘表露不該存的心跡,眼神冰冷如刀斷開王懷瑾的話:“你隻是讓崔掌櫃辛苦經營的‘綺夢履’,差點毀在你們王家手裡而已。”

汙蔑!王懷瑾咬牙切齒,揚起拳頭對著李瀚猙的顴骨使勁全身氣力:“好你個李瀚猙,叫你胡言亂語!”

李瀚猙傲然撇頭躲過他的拳頭:“花拳繡腿。”

王懷瑾經不起激,拽著李瀚猙袍子就彆他腿,很快兩人纏鬥到一處。

崔窈娘站在一邊看著兩人從你來我往地爭吵,到動起手來,真想叫他們要打去舞蹈室打。

“都在乾什麼!”

“快住手!”

厲喝當頭。

李勇毅和王之章應酬之間被人詢問,不見兒子,心中擔憂,尋人路上巧遇,一看對方勢頭,便知大事不妙,追到此處,果不其然,正麵掐上了。

“豎子,你這是在做什麼?如此不懂禮數,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人鬥毆,成何體統!” 李勇毅先罵。

李瀚猙被訓,雖心中仍有怒火,但也不好再發作,鬆開王懷瑾的領口,將他一把搡開。

王之章也瞪了王懷瑾一眼,喝道:“懷瑾,不得無禮。”

王懷瑾咽下嘴裡甜腥,想要追上前再來一拳,得令的仆從將他以臂為繩捆住。

“今日乃是聖上欽點的‘波斯之夜’,有什麼恩怨,日後再說。”

“不錯,今日之事到此為止。都給我收斂些。”

自己罵親兒子很是平常,怎麼彆人一出聲,聽著話就不對勁?

“你這豎子,平日裡我是如何教導於你的?為人處世當以和為貴,不可魯莽衝動。你且自省如今模樣,為父甚是失望。”這話看似在苛責李瀚猙,話裡話外倒像在暗貶王之章不會教兒子。

王之章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氣惱,但又不好發作。他咬了咬牙,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說道:“李大人此言差矣。年輕人血氣方剛,偶爾衝動也是在所難免。我家懷瑾雖有過錯,但一個巴掌拍不響。”

哼,不說也罷。

巡邏隊伍老遠聽得喧鬨,列隊過來查看。

為首之人一見是李、王兩位尚書,態度甚是恭敬:“原來是李大人、王大人,怎的‘波斯之夜’開宴伊始,還在此處徘徊?是遇到了什麼為難事?” 發問的人非常謹慎。

“無事,隻是偶然路過此處。”

“對,老夫也不過碰巧遇到孩兒,閒聊兩句。”

巡邏領隊看了看幾人,怪異,但又說不上來緣由,兩邊都不好得罪不敢多問,便行禮道:“既然無事,那便不打擾諸位大人了。”

話音剛落,隻聽得 “嗖” 的一聲,嘣 —— 啪,一道焰火如流星般騰空而起,拖著長長的尾焰直衝向雲霄,在夜空中綻放出奇幻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皇城的上空。那光彩誓要將黑夜吞噬,“唰啊啊”,無數的星焰,如天女散花般紛紛灑落,倒掛的瀑布落入凡塵。

嘣 —— 嘣嘣 ——“波斯之夜” 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