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於江綰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向後側頭，床上的周子正起身穿衣，見她回頭，穿衣的動作未停。

“早上想吃什麼？”於江綰也跟著起身。

周子正見她起身要給他晨食，穿衣的動作微頓，沉默了片刻回道：“不用。”

“那我隨便做點。”

於江綰昨晚心口難受了一整夜沒睡，躺著難受還不如起來找些事做分散注意力，說完也不等周子正拒絕先他一步穿好衣服出門。

打開門一陣風吹來，初春的風真冷，於江綰打了個寒顫，搓了搓手臂小跑進廚房，點燃灶台上的蠟燭。

她洗漱好後去裡屋盛了一大水瓢的麵，加水攪拌成糊糊，水開，端著麵糊的水瓢微傾，一點點將將麵糊夾斷下進鍋裡，煮了鍋麵疙瘩。

於江綰在廚房切白菜時，聽見院子裡傳來咻咻聲，跟前幾日早上被吵醒的聲音很像，她透過廚房的窗戶朝院子裡看去。

院子裡的周子手持一根長棍，單臂揮棍朝前，木棍隨著身子旋轉砸向地麵，空氣因為木棍的快速抽動發出咻咻聲。

於江綰被周子正行雲流水、充滿力量感的揮棍動作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站在廚房的窗口盯著他看。

早起的鳥兒果然有蟲吃。

周子正耍完一套棍法，呼吸微喘，擦汗間餘光見廚房窗戶前有人，抬眼望去，見於江綰正站在窗前直勾勾的盯著他，臉上帶著笑。

他擦汗的動作一頓。

於江綰見他回頭，冷著一張臉，趕緊收回目光： “飯好了，吃飯。”說完低頭發現切好的白菜還沒放進麵疙瘩裡，趕緊將白菜碎倒進鍋裡攪拌。

周子正還未開口就見於江綰神色一變，隨即身影消失在了窗前。

鍋裡的麵疙瘩被煮的冒泡，於江綰用筷子夾了點試味，味道可以，她掀開鍋蓋散熱，喊周子正進來吃飯。

兩人端著冒熱氣的疙瘩湯站在廚房吃了起來，於江綰吃了幾口停了下來，要是能再放點雞蛋口感會更好。

她看向吃的頭也不抬的周子正：“家裡沒雞蛋了。”

周子正吃著碗裡的疙瘩湯，沒有抬頭，回道：“下值我帶回來。”

他下值回來太晚，於江綰想了想問道：“集市有賣雞蛋的嗎？我打算今晚把昨天買的肉煉成油，炸出來的油渣和雞蛋蘿卜拌成餡蒸包子。”

“有。”

於江綰：“那我去集市買。”

周子正嗯了聲，接著吃碗裡的疙瘩湯。

集市離他們住的地方不近，走到集市要走上十幾分鐘，一來一回半個多小時。

不想以後來回跑的於江綰想到了買雞，雞能下蛋，長大了還能殺了吃肉。

“我想養幾隻雞。”她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周子正想到滿院子拉屎的雞，皺了下眉：“日後再說。”

於江綰回望著他：“為何日後再說？”

買就買，不買就不買，於江綰想了想看向周子正，難道她是怕費錢？買雞目前是需要花上一筆錢，但等雞能下蛋後就會很快回本，他們也會源源不斷的有雞蛋吃。

周子正不語。

於江綰見他不說話，她將這筆賬算給他聽，說完見他一動不動，被他這不愛說話的臭毛病氣到。

她也不再說話，盯著他看，目光從他的額頭、眉毛、眼睛、一樣一樣的往下看。

平心而論，周子正長相不出挑，但五官長的很端正，仔細看後發現每一個五官單獨看都挑不出毛病，十分的耐看，越看越覺得好看。

心中的那點氣，漸漸的消散，漸漸的被她盯著的男人臉色開始升溫。

周子正板著臉看向於江綰，見她絲毫沒有羞意，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看，他回視，她目光更是肆無忌憚，片刻後他放下碗筷往外走。

“飯還沒吃完呢。”於江綰伸手將人攔著，家裡沒有牲口，他剩下的飯沒人吃。

周子正腳步一頓，回身端著碗筷往院子裡走。

於江綰在廚房裡思索了片刻，端著碗跟了上去，離他幾步停了下來。

“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不說，我猜不到你心中所想，便會一直追問下去。”次數一多，兩人以後誰也都不會多說一句，時間久了生活就會一團死氣。

她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裡待多久，但既然目前無法和離，她不想他們將生活過的死氣沉沉。

她說完在他旁邊蹲下身，吃著碗裡的疙瘩湯。

空氣安靜了下來，沒過多久身旁的男人開了口。

“臟。”

聽到是這個原因，於江綰側頭看他，想到他每日起床疊的整整齊齊的床鋪，掃掃的乾乾淨淨的屋子和院子。

“牲口圈不養牲口也是怕臟嗎？”她追問道。

她說完身邊的男人就睨了她一眼。

“那我每日將雞屎打掃乾淨，可以養嗎。”

“隨你。”周子正將碗裡的疙瘩湯喝完，麵無表情的回廚房又盛了一碗 ，一連吃了三碗才停下來，回屋拿了銀錢地放在廚台上，往門外走。

於江綰看了眼廚台上的錢，夠買好幾斤雞蛋，應該是包含了買雞的錢，見他要出發去城裡開口道：“我下午包包子，你晚上回來就能吃上”

周子正嗯了聲，沒回頭，將大門關上，大步朝前走。

於江綰坐在院子裡將碗裡的疙瘩湯吃完，將鍋裡還剩的疙瘩湯全部裝進碗裡放進櫥櫃，準備中午吃。

鍋碗洗乾淨，於江綰將昨日買得豬肉拿出來洗乾淨準備熬豬油。

隔壁的錢母聞著隔壁 傳來一陣一陣的香味，吸了吸鼻子，這三郎媳婦不知道又做了什麼好吃的了。

她將柳兒喚到身邊：“你去看看隔壁在家做什麼吃食。”

隔壁三郎媳婦之前給柳兒一塊餅，這次要是做了吃食，見了柳兒定會再給。

想到昨日那美味的蘿卜餅，她咽了咽口水，腦中已經開始想著柳兒帶吃食回來的場景。

柳兒搖頭，娘說過彆人家有吃食時不要上門。

“快去。”錢母伸手推著孫女往外走，語氣中帶著不耐。

柳兒抵不過阿奶的力氣，人被推到了門外，錢母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她手足無措站在門口。

於江綰伸手拿了快炸好的豬肉渣塞進嘴裡，酥脆，越嚼越香，又伸手拿了塊，一連吃了幾塊才停下來。

往油罐裡灑了點鹽，將煉好的豬肉倒進去，洗乾淨手拿上籃子去買雞蛋，走了幾步想到那隻大黃狗，轉身往廚房走。

於江綰一出門就看見柳兒臉上掛著淚，兩手抓著袖子站在門口。

“柳兒。”她喊了聲。

柳兒聽見喊聲，轉頭看見的是綰兒嬸嬸，眼淚啪啪的往下掉。

於江綰上前拉住她的手：“怎麼了？”

柳兒不想說是阿奶讓她問綰兒嬸嬸要吃的，哽咽著伸手擦眼淚。

於江綰見她不說話，眼淚往下掉：“是你阿奶不讓你進屋嗎？”

柳兒點頭，阿奶說她要不到東西不讓她回去。

於江綰壓下想給錢嬸兩下子的衝動，伸手擦柳兒的眼淚：“你阿娘呢？”

“和爹爹去田裡了。”

她娘不在家，想到阿日錢嬸打柳兒的場景，猶豫了幾秒開口道：“我要去集市，和我一起嗎？”

柳兒點頭，伸手拉住綰兒嬸嬸手。

於江綰對她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我們去和李奶奶說聲我們去集市。”

要不柳兒娘回來找不到柳兒會著急。

柳兒乖乖的跟在她身側，於江綰帶著她去敲了李嬸家的門，說了來意。

李嬸看著於江綰身邊的柳兒，這喪良心的錢氏，心裡歎了口氣，讓她們放心去，柳兒娘回來，她會和柳兒娘說。

於江綰和李嬸道了聲謝，拉著柳兒往集市走，身邊的柳兒一聲不吭，於江綰見她低著頭，縮著肩膀，整個人怯生生的。

她將籃子掀開，拿了塊豬油渣伸到她麵前：“嘗嘗好不好吃。”

柳兒抬頭看著搖了搖頭，沒有伸手去接嬸嬸手裡的豬油渣：“嬸嬸吃。”

於江綰拉過她的手，將豬油渣遞到手上：“我有，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說完她自己也拿了塊塞進嘴裡嚼了起來。

柳兒聞著香香的豬油渣，沒忍住張嘴咬了口，豬肉渣在嘴裡的化成渣，又香又脆。

於江綰見她小口小口的吃著，臉上沒了懼意，接著拉著她往前走。

兩人走了幾步，一條熟悉的黃色身影衝了出來，朝她撲了過來，於江綰早有準備，快速的往後退了幾步，從籃子裡拿出豬油渣，朝它扔了過去。

大黃聽下叫聲，低頭看著地上的吃食，上前嗅了嗅，隨即抬頭盯著她的手，朝於江綰呲牙叫了起來。

於江綰見狀又扔了塊豬油渣過去，大黃狗叫聲未停，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

“沒了，都給你了。”

她說將籃子倒扣抖了抖給大黃狗看，示意真的沒了，她一共帶了四塊油渣，她和柳兒一人吃了一塊，還剩下的兩塊都給了它。

雖然這四塊本來打算是都給它的，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隻剩下兩塊。

大黃看著空空的籃子，朝著她呲牙叫了兩聲，隨後叼起兩塊豬油渣轉身跑入巷子。

柳兒看了看大黃又看了看嬸嬸，滿臉不解，大黃為什麼見到嬸嬸叫的這麼凶。

於江綰見大黃狗消失在巷口，拉著柳兒就走，怕這狗殺個回馬槍。

柳兒見嫂嫂害怕： “嬸嬸，大黃不咬人。”讓她不要怕。

這狗的確是不咬人，不咬除她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