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般配(1 / 1)

“解決?怎麼解決,殺了嗎?!”

他也生氣,看著她目光灼灼道。

張皇後沒說話,而不說話,也就是默認了。

確實啊,殺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對於見慣了殘忍血腥的她來說,正是再正常不過的處置手段。

蕭扶蘇氣極反笑,“母後說得倒是輕巧,再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

“怎麼,你舍不得嗎?”

張皇後目光凝視了他觀察道,這才發現,他對那女子態度不一般。

“你們不過才認識了一天,就被那狐媚女人勾得魂都沒有了嗎?”

她不禁又皺眉道,心想還好自己發現得早,不然叫那女子與蘇兒真的生米做成熟飯,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不是母後你想的那樣。”

蕭扶蘇隻是又搪塞道,目光多有不耐。

“我不過多問了她幾句,你就不耐煩了嗎?若不是心裡有鬼,何至於目光躲閃,對於有關她的事,連提都不敢提一句。”

既然說開了,她也不怕再多說幾句,不禁又冷著臉質問他道,“你了解她嗎?她是什麼來曆?你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還敢留她在你的東宮過夜!你就不怕這是蕭恪瑜為了複仇,特地為你準備的美人計嗎?本宮看你真是被美色迷昏了頭!”

“林琳她不是那種人,不是像母後你說的那樣。”

他隻是又心情失落地反駁她道,即便他自己也明白,此刻自己的說話是多麼得無力。

他確實還不夠了解她,即便相信她的人品,也還是會害怕她真的就是像母後說得那樣,因而也不敢去問她,他怕自己一但開口詢問了有關她來曆的種種,與她就真的完了。

“她是什麼人?你怎能篤定?你們不過才認識一日!”

張皇後看著他,目光不禁流露出一抹嘲諷,笑他長於深宮,居然還那般單純,輕易就相信人。

“怕是你知道的,都不如母後猜得多!”

她是女人,自然明白一個女人刻意接近一個男人,目的絕對不單純。

但她的扶蘇卻還很稚嫩,對於女人,他還不懂,不夠了解,所以才會輕易被一個看似簡單無害的女子的柔聲細語所蠱惑。

“……”

蕭扶蘇沒說話,對於母後的說辭,他雖然不能完全相信,但也不能做到完全無視。

母親就算心狠手辣,也不至於會害他。

畢竟自己是與她相依為命的唯一的兒子。

難道林琳她真的……

他不禁蹙眉,但還是不願往最壞的可能去想。

“……也怪哀家最近忙碌,疏忽了你的終身大事,你也十七了,馬上就要及冠,身邊沒有女人侍奉怎麼行?也該為你挑選合適的世家女子做太子妃,這樣成了家,你也能收收心,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整日跟那些不著調的臣子廝混,做出糊塗事!”

張皇後見他那支支吾吾的模樣,不禁又有些心累地扶額道。

“等找個合適機會,本宮就去跟陛下提一下,早點給你娶太子妃,納側妃良娣!”

多給他塞幾個女人,個個年輕漂亮性情好,也不怕他忘不了與那女子這段露水緣。

她這麼想著,覺得這是如今最好的方法,更何況扶蘇也確實大了,早點娶妻納妾,與世家大族進行聯盟,也更穩固他的太子之位。

不管從哪方麵來看,早立太子妃都百利而無一害,是件勢在必行的正事。

而蕭扶蘇聽罷,卻是沒有想象中即將成家立業的喜悅。

“母後!”

他目光竟閃現出些許慌亂。

“早點娶妻生子不好嗎?那樣你才算是真正地長大成人,早點生下小皇孫,你父皇會更喜歡你,母後也能早點安心。”

張皇後不禁又訓斥他道。

蕭扶蘇不喜歡這樣,被彆人安排的人生,不管是做太子,還是娶太子妃,就像是一顆棋子般,縱然身居高位,也依然擺脫不了命運的詛咒。

但是他卻隻能接受,縱然有再多不願,他也反抗不了皇權。

就像是一抹陰霾,深深籠罩在他不見天日的內心,不禁又滋生出深深悲哀的無力感。

而她接下來的話,更是一針見血,直戳他最不願麵對的心。

“你也明白,你跟她是沒有結果的,就算她家世清白,沒有絲毫問題,你們也依然做不成夫妻,你是太子,未來就是皇帝,你覺得她能做皇後嗎?”

他的心不禁一痛,無力反駁。

“就算她能夠委屈自己做你的妾,甚至不要名分,一個沒有絲毫背景身份的柔弱女子,能夠在宮中立足嗎?你越寵愛她,越會令她成為眾矢之的,各種明槍暗箭,你能夠保證自己就一定能保護好她嗎?或者說,你給她的,就一定是她想要的嗎?彆到時候,喜愛不成,反倒是害了她。”

張皇後看了他一眼,不禁又握了握他的手,溫柔了語氣,安慰般地耐心開解他道,“以後能光明正大一直站在你身邊的女子,必然是賢良淑德,能夠輔佐你坐穩帝位的世家女,若不是門當戶對,就算能暫時相安無事,以後也會後患無窮,你們兩個,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獲得幸福的,你也不想她以後,因與你身份的差距,而被人嫌棄詆毀,陰謀暗害吧?更何況你父皇他還在呢,他是必然不會同意你與一來曆不明的女子繼續糾纏下去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也是為了你好,還不如直截了當一點,早點分開,也早一點結束痛苦,早點走出來,走你太子該走的路,這樣難道不好嗎?”

蕭扶蘇心裡一痛,即便他也明白母後說得都是實話,但也還是有些不甘心。

他並不想過早地朝命運低頭,甚至說,他不怕丟了太子之位,更不怕死。

但……林琳她……

他卻並不想將她也扯入這殘酷血腥的汙濁中,將她也染黑。

“母後也不是與父皇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如今不也爬上了皇後的寶座?若沒有母親,兒子這太子之位,至今都還是蕭恪瑜的呢。”

他不禁語氣嘲諷,又看著她冷冷開口道,心裡不自覺就想刺痛反駁她。

即便他也明白,她說的都是實話,即便迫於無奈,現在的他還不夠強大,無法追求自己真正所愛之人,他也還是不能認可她對於弱勢者那根深蒂固的偏見。

不論身份貴賤,貧窮富貴,人的命運都該掌握在自己手裡,若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即便身處高位,也不過就是行屍走肉罷了。

明明連她都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如今身份一變,卻瞧不起像極了當初自己的人,豈不是可笑嗎?

他並不覺得,母親苦苦追求的,眼裡的幸福,就是真正的幸福。

幸福該是美好的,放鬆的,不該是像她一樣利欲熏心,卻又時刻擔心跌落雲端。

這樣脆弱的,隨時可能被拋棄,失去的幸福,並不是真正的幸福。

或者說,他們從來都沒有真正得到過,那夢寐以求的想象中的幸福,就連平民百姓那最簡單純粹的天倫之樂,他們都未曾嘗過。

宮裡的人,明明才是內心最貧瘠,可憐的一群人。

連他也不例外,不過都是可憐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