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後,隻見那暗門又重新關上,畫卷也回歸原位,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不留痕跡。
“回來了?”
他磁性的嗓音不禁叫她回過神來,朝他那邊看去。
隻見他獨坐在床榻邊上,目光也同樣看向自己。
“過來坐。”
見她一臉安靜的模樣,他不禁又敲了敲自己旁邊的位置,呼喚她道。
不知為何,自從跟他去了溫泉後,再看見他時總覺得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
不是討厭,但就是有些不自在,就仿佛不為人知的隱私,猝不及防地被人闖入,發現。
她還從來都沒有與一個男人,這般接近過。
一種驀然未知的恐懼,抵觸油然而生。
但即便不甘願,她也還是不敢違背他,於是猶豫片刻,還是又乖乖聽話地去到了他的身邊。
在他麵前停下,隻見他的目光又將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便,之後目光滿意地得出了結論,“嗯,不錯,這中衣穿得倒也還算是合身。”
林琳不禁隨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什麼嘛,這麼寬大,她再瘦小些就要拖不起來了,袖子這麼長,遠遠蓋住了手,活脫脫像個唱戲的,哪裡算作合身了?
當然,她也就隻是在自己心裡麵吐槽一下。
“坐啊。”
見她依舊站著不動,他不禁又點了點旁邊的床榻,催促她道,“孤難道還能吃了你不成?”
她想想,那倒也是,自從認識以來,他倒也沒有對自己不規矩,除了剛才在溫泉池不聲不響地出現在她身後外。
不過即便是那樣,他也還算是守禮,沒有對她不規矩。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是有些怵他,不過她也還是又在心裡告訴自己,不用怕他,她不怕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既來之則安之嘛。
換句話說若他真想對自己做些什麼,她就算抗拒也反抗不了他,進了他的地盤,還能任由她逃跑了不成?
想通了這點,她倒也坦然了,大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便乖乖聽從他的命令,安靜坐到了他的身邊。
“你還真是有些不一樣,跟這宮裡的人都不同。”
不止是外表,就連性情都很奇怪,他長於深宮,活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跟她類似的女人。
雖然看著還算是順從,表麵並沒有特彆出格的地方,但他還是會不由感覺她跟宮裡那些猶如一潭死水的女人不一樣。
想起她那身奇怪的衣服,突然就出現在宮殿裡,仿佛從天而降般神秘。
“奇怪,你可真是奇怪。”
見她目光小心翼翼不說話,他忍不住又端詳她道。
“你也很奇怪。”
她同樣不甘示弱。
想了想又繼續道,“還在自己東宮偷偷建了那麼奢華的溫泉宮。”
她突然又想起剛才泡的溫泉。
真夠奢廢的,他竟暗自修建了那般華麗的溫泉宮。
他身上,到底還有多少震驚是她不知道的?
一個太子,無數雙眼睛盯著,他都敢私造宮殿,怕是也沒少乾陽奉陰違之事了。
她猜那溫泉池皇帝一定不知道,至少原著中可絲毫未提,原來從這麼早開始,早在他繼位前,就如此揮霍很有昏君的前兆了。
也難怪會被蕭恪瑜覬覦皇位。
她還沒看完原著,最後也不知道是誰贏了。
如果當初她看完了結局再睡,知道最後誰是贏家,那可以一開始就跟對主子,未來的路會順暢很多,心裡有底,不至於這麼提心吊膽,遇事艱難選擇。
而現在,她還押不準。
但即便是後悔,也於事無補。
也隻能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了。
蕭扶蘇能看出她眼底的疑惑,顧慮,但對於自己的事情,卻是絕口不提。
他眸光動了動,隻是又詢問她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他倒是才記起來,認識至今,自己竟然還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人往何處來。
他就不問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宮裡,哪裡人,接近他又有什麼目的,這些估計就算是問了,她也不會輕易說。
來日方長,以後大可以慢慢套她的話,現在她對他還很警惕,還不是時候。
不過這名字,如今是一定得問下的,不然以後總不能見了她就喊喂。
“我叫林琳,今年十六歲。”
她回答道。
蕭扶蘇點點頭,“比我小一歲呢。”
她竟與冷宮那人是同一年生人。
蕭扶蘇想起,蕭恪瑜今年也十六了,這個年齡,若不是在冷宮,也到了加冠封王的時候,可惜,世事無常,誰能想到,當初人人篤定會做太子的他,如今非但沒有當上太子,連個王侯的身份都不配得到了。
一輩子枯萎在那處冷宮,想想也倒是真的可憐得很。
不過他心裡卻是沒有絲毫對他的憐憫,反倒很滿意這種結果。
如今他也就不過是品嘗自己當初所受的苦楚罷了。
他既能受得,他又憑什麼受不了,誰又比誰高貴?
心裡不自覺就輕嗬一聲,似冷笑,似嘲諷。
隻是這嘲笑不知是笑如今落魄了的他,還是過去無能悲慘的自己。
目光染了悲涼,儘管隻是一瞬,很快便掩蓋過去。
其中的酸甜苦辣也隻有他自己知曉,自己品嘗。
“孤叫蕭扶蘇。”
他回過心思,隻是又對她道,“僅僅隻是想讓你知道孤的名諱,對孤直呼其名可是大不敬,平日當著旁人的麵,你要跟彆人一樣,恭聲稱我一聲殿下。”
“嗯。”
她點點頭應下。
她當然知道他說的這些,即便不用他說,她也知道,就算是他不知曉的,她也知道。
自己這個穿越者,就算是個半吊子,也比他自己,更知曉他的命運。
“不早了,睡吧。”
他道,突然就沒了心情,催促她一聲後,便率先躺下。
不知為何,感到有些沉重,即便他也不明白,自己這苦悶從何而來。
他是太子,活得比那個人好,本該快樂的。
他不需要愧疚,他們兩個,注定隻能有一個過得好,若他過得舒服,悲慘的那人就該是自己了。
就正如從前他當太子的時候,他隻是默默無聞,受人冷落的庶出。
就算對他好過又怎樣?主動伸出手,也不過就是他作為高貴寬宏的太子,漫不經心的一次施舍罷了。
畢竟這宮裡又有什麼真的兄弟情?都是假的,唯有手中的權利,才是真正真實可靠的。
他們本來就是不共戴天的政敵。
他們的母親為了一個男人而鬥到現在,拿命去賭權利,隻不過他和母妃最後僥幸贏了。
至少他現在還好好活著,若輸的是他和母妃,沒有他們李家根深蒂固的背景,隻怕連活下來都難。
所以蕭恪瑜他還是幸運的,即便是在最落魄的時候,也還是有本事叫他羨慕嫉妒。
拉了拉錦被蓋好,他閉上了眼睛。
溫暖包裹了他,漸漸驅散了冷意。
就算真的有過情誼,也全當是一場遙遠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