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褚纖雲掀起車簾一角偷偷觀察外麵的情形。
淩紓說讓她待在相對更安全的馬車裡彆出去,她和暮疏月會把來找事的魔族解決掉。
可淩紓現在好像受傷了,不知道她傷勢如何。
手按著腰間的鞭子,耳後的圖紋閃了閃光,繼續待在這兒還是去幫她們?
“叮——嗡——”
魔修加大陣法的力量,又一波威壓席卷全身,威壓之下,兩人靠撐著劍穩住身形。
陣法壓製了近六成的修為,必須先毀掉陣法才有機會斬殺樓煞,暮疏月和淩紓彼此互看一眼,計劃默契間形成。
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樓煞眼冒冷光,終於出手,不再隻是一旁觀望。
“嘩——”
兩道魔氣簌地衝去,分彆捆住淩紓的手腳和暮疏月的頸脖,後者魔氣肉眼可見地收縮勒緊。
被高高吊起,喉嚨也被壓迫得快無法呼吸,滴滴冷汗冒出額間,暮疏月暗暗瞥了眼地上的劍,腦子裡飛速思考對策。
“隻留淩紓,另外兩個,都殺。”
“咳、咳——”
“是!大人。”得了命令的魔修向馬車衝去。
淩紓臉色一凝,不行,必須儘快擺脫魔氣的束縛,那輛馬車雖能抵禦攻擊但堅持不了太久,褚纖雲還在裡麵。
控製陣法的魔修嘴角譏笑,“與其擔心彆人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不過彆擔心,你的朋友隻是早一步下去等你。”
然而預想中的畫麵沒有發生。
“唰——”朝馬車衝去的那名魔修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力量擊中,脫線般地滾出幾米遠外。
“放開她們!”
“唰——”
又是幾道霸氣的弧線劃過空中,重重鞭影甩向樓煞,卷起滿地枯枝落葉。
好強的妖力!
樓煞大駭,猛地往後退,魔氣斷開。
一落地,來不及細想褚纖雲身上為何突然有了如此強悍的妖力,暮疏月嗖地召回地麵掉落的劍,握住劍柄直攻向樓煞。
樓煞語氣狠戾,“就憑你還想殺我。”
數道魔氣甩出,劍刃與魔氣相擊砰砰作響,帶起地麵塵土飛揚,卻沒有傷及她分毫。
一看,頭頂上方旋轉作響的一把傘,射出淡淡的金光罩在她身上,不知道那是什麼法器,但看得出是它吸收了大半魔氣。
“以為有法器在身,我就奈何不了你?”樓煞語氣詭秘道。
手中魔氣凝聚,一件武器在他手中化出,看那模樣是把黑劍,暮疏月換了隻手握劍,趁他化劍之時一招攻去,樓煞蔑笑,他的速度可比她快多了。
黑劍轉瞬成型,凝聚十成修為朝她劈去,“自尋死路!”
暮疏月眼中毫無懼意,身影忽閃,劍轉而對準樓煞身後操控陣法的魔修殺去,那魔修驚慌失措,一時愣在原地忘記躲閃,“彆、彆過來,啊——”
被劍氣擊飛撞到樹上,慘叫一聲昏了過去,運轉陣法的法器也被摧毀,“啪”地滾落到地上。
陣法一破。
“破淵,現——”
一把紫光熠熠的弓箭於淩紓手中應聲而現,樓煞的注意力全在暮疏月那邊,對她破了陣法勃然大怒,意識到後方箭影襲來時為時已晚。
紫箭以破竹之勢直刺胸口,與此同時,前方的暮疏月也抬劍襲來。
“嘩——”
兩人聯手一擊將其擊斃。
樓煞低頭僵硬看了眼胸前窄長的劍痕和被穿透的窟窿,麵色既扭曲又不甘心地倒下。
怕他沒死透,淩紓抬手補了一劍,魔氣從他身體裡跑出來漸漸消散,屍身肉眼可見變得乾癟,醜陋不堪。
“嘖,真醜。”
“嘴角的血,擦擦。“
清理掉身上沾染的魔氣,暮疏月掏出一張手帕遞給淩紓,餘光瞧見褚纖雲收好了鞭子,慢慢吞吞地向她們身邊移近。
樓煞和三個魔修都死了,唯一活口在昏迷中,淩紓踢了踢他的腿,把人叫醒,“醒醒,彆裝死。”
“你、你們……”
魔修一醒來就見到不遠外樓煞的屍身,心裡咯噔一聲,當即哭喊著求饒,“三位人美心善的姑娘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一切都是我大哥的主意,都是他指使的,他已經死了,求各位留小的一條命。”
“哦?都是他的主意,你是被他逼迫的?為什麼修煉魔族法術、乾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跟樓煞又是什麼關係,全都老實交待,說不定我會考慮放你一馬。”
聽到有希望,魔修雙眼一亮,滿是求生欲道,“我們兄弟四人隻是想在亂世有口飯吃才不得已走了些歪門邪道,但我們沒殺過人,最多劫財。昨天晚上在這附近看到您,我大哥說把您抓到右使麵前有錢拿,我們就、就起了歪心思,施了陣法把您困住,然後給樓煞傳消息,讓他來抓您。”
說到這兒,魔修心中暗自吐槽,好歹多帶幾個手下,一個人就過來了,還以為魔城城主多少有點實力,結果也沒什麼本事,白瞎了他們給他通風報信。
“就這些?”
魔修跪地求饒,“我知道的都說了,淩紓大人,求您高抬貴手,我保證今後一定改邪歸正、改過自新!”
“好啊,不過——”淩紓停頓,勾了勾唇。
“哢——”劍再出鞘。
正在等下半句話的魔修雙眼大瞪,噗通一聲歪倒在地。
“下輩子吧。”
隻劫財不傷人這種話從這種人嘴裡聽到,半個字都不信,懶得再浪費時間逼問,一劍解決,是對他最大的仁慈。
“樓煞是十三魔城城主,他死了,不知道下一任城主會是誰。”一旁的褚纖雲開口道。
想起方才她身上出現的那股不容小覷的妖力,淩紓不由得警覺起來,拉著暮疏月往後退,與她保持距離,“你究竟是什麼人?”
暮疏月眼底也浮現出一抹沉肅,臉色冷淡地看向她。
感受到兩人對她態度的改變,褚纖雲抬手摸了一下臉上戴著的麵具,“妖力的事情我可以解釋。”
淩紓思忖兩秒,說道,“行,但醜話先說在前麵,如果你的解釋不能讓我信服,就算你剛才幫過我們,我也不會對你手軟。”
迸發出的那股妖氣至少蘊含了上千年的道行,淩紓有懷疑過眼前之人是大妖所化,修為深不可測,以至於她和暮疏月一點也沒有發覺她身上的妖氣。
可憑相處的幾個時辰來判斷,此人並非陰狠險惡之徒,她使用的妖力時候沒有技巧純靠力量,所以猜測她是大妖的想法轉瞬即逝。
願意主動解釋最好不過,聽聽看她怎麼說。
“先回馬車,路上說。”
“走。”
“嘩——”
樹林恢複往日的平靜,隱在暗處的黑影看著馬車遠遠離去,直至消失在視野中。
林間風葉聲依舊,偶有啼鳴擾耳,馬車內,少女娓娓道來她的過往。
“這事要從一年前說起……”
渭州,虞城郊外的濟安寺,夜雨滂沱,雷聲轟鳴,窗戶被風雨掀得七搖八晃咯吱咯吱響,閃電刺破天際,隨之而來巨雷聲響徹天際,褚纖雲夢中驚醒。
一股接一股的冷風灌進屋,雨水拍打門窗,劈裡啪啦的聲音惹得人心煩。
“好冷。”
披件外衣摸黑下了床榻,走到窗邊,正打算關緊窗戶不讓冷風和雨飄進來,身後一把匕首卻悄無聲息抵至腰間。
褚纖雲抬手關窗的動作頓住,心裡竄起一陣毛骨悚然。
屋裡有人?!
雨水,泥土和血腥味混雜的氣息靠近,背後傳來的聲音低沉沙啞,“彆動。”
是個男人,他、他想做什麼?
抵在腰間的匕首轉了轉,褚纖雲身子僵硬道,“我不喊人來,彆、彆殺我,你想要什麼?梳妝台上有幾根翡翠簪子,我荷包裡也還有銀錢,你想要的儘管拿走。”
幾息過去,回應她的隻有粗長且沉重的呼吸聲。
腰間抵著的匕首略微後撤了些,但身後之人久久沒有下一步舉動。
這人不像劫財也不像劫色,身上還有股血腥味,難不成是為了躲避追殺恰巧進了她的房間?
猶豫間,褚纖雲試探性地緩緩轉過頭。
天邊雷電一閃,刹那間的光亮照出男子的樣貌,發絲淩亂,黏成一撮一撮胡亂地搭在臉上,右臉頰幾處長劃痕,全身淋得濕透,雨水順著衣袖滑落,所站之處,地麵積起一灘水漬。
身上如此狼狽,那張臉龐卻仍舊俊朗令人無法忽視,劍眉冷峻,鼻梁高挺,深黑色的瞳孔泛著寒光,薄唇緊抿,像一頭蟄伏在暗處的狼,下一秒就要衝向獵物將其抹殺撕碎。
此人絕非善茬。
“轟——”又是一瞬雷鳴電閃,對上男人寒光逼人的眼神,危機感蔓延周身,褚纖雲腦袋裡的弦一斷,他、他不會要殺她吧?!
誤以為她想尖叫,墨北寒反應極快,抬手捂住她的嘴。
褚纖雲下意識掙紮反抗,“唔——放開、放開我……”
“咳、咳——”傷口扯得疼,額間是冷汗還是雨水早已分不清,墨北寒身形不穩,朝她身上倒去。
“哐——”兩人摔倒在地,匕首不知掉到哪處角落,她掙紮著想起來,但壓在身上的人又沉又重,根本推不動。
本該在床榻上繼續安安穩穩睡覺,現在卻整個人跟他一樣狼狽,冷風吹得生冷,衣裳也被他身上的雨水弄濕。
怒火中燒,那股害怕的勁暫時拋之腦後,吼道,“你能不能起來?!壓在我身上重死了。”
試圖把他推開,卻怎麼推都是白費力氣。
“喂!聽到我說的話沒?喂——給個回應啊,喂!大哥?公子?你、你還活著嗎,彆嚇我……”
安靜得半點聲音不出,以至於令褚纖雲覺得壓在身上的人莫不是……
不要啊,剛才經曆的一切已經夠糟糕了,要是這人再斷了氣……她不敢再細想下去,伸手去摸索男子的五官。
老天保佑,彆死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