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力與靈氣一脈相承，理論上來說，注入充沛靈氣應是同等效果。”

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討論的暮疏月開口道，“紫辰涎可引天地靈氣，或許用它能解決仙力問題。”

四長老沉吟道，“的確，疏月丫頭所說正是我所想，不過此物乃仙草本就少見，它對增長修為大有幫助，百年前各大宗門就已經幾乎耗儘。”

淩紓問，“靈霄閣也用完了嗎，一株都拿不出來？”

幾位長老緩緩頷首。

再次陷入難題，眾人開始思索除了紫辰涎還有沒有其他可以代替的藥草，忽地，三長老抬手一指地圖東邊的某座島嶼，語氣振奮道，“此地未必沒有。”

東海方丈島，凡人飛升成仙，去往仙界的必經之地，人界沒被妖魔入侵前，人人向往之，傳言島上仙家十萬，瓊田芝草課計頃畝，如種稻狀。

但眾仙隕落、赤疣迭出後，方丈島上的人漸漸與世隔絕，很少參與兩族間的糾葛。

數百年前魔族也想侵占方丈島，但岐蒼三次都大敗而歸，隻好斷了那念想。

“方丈島脫離塵世千年已久，不知島上的人願不願意——”

二長老沒說完，八長老冷哼打岔道，“方丈島那群人難道當真要把自己完全置身事外？也不怕天道笑話！要是人界徹底被妖魔侵占，方丈島也不會好到哪去。”

“方丈島上應該還有許多珍貴草藥，否則此前魔族也不會大費周章攻打方丈島。”七長老說道。

“若藏著掖著不願意給，搶都要搶來！”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商量一下具體的安排。”

“......”

規劃路線、叮囑事宜、贈與法器，一切事宜敲定後，幾位長老的目光齊齊看向暮疏月，“疏月丫頭，此行任務艱巨，你本可逍遙自在，把你牽扯進此事，我們幾個老頭子都心有愧疚。”

淩紓極力向他們推薦暮疏月，說她修為在她之上，心性和人品也是極好，幾位長老第一次在淩紓口中聽到她對某個人如此肯定和誇讚，而正好暮疏月又找來了卷軸的另一半，自然成為修複神器的不二人選。

上嶽此次損傷慘重，便是有宗門弟子被妖魔蠱惑，與之裡應外合，再者，不能將全部希望寄托於神器修複之上，長老們商討後決定不增派門內弟子，就讓她們兩人完成此項任務。

暮疏月神色肅穆，鄭重回答道，“怎叫牽扯，幾位長老信任我才把任務交予我，雖然我非上嶽弟子，但疏月向各位長老保證，會儘自己所能找齊材料，修複神器。”

“好，好孩子。”

二長老還有話單獨叮囑淩紓，八長老也把暮疏月拉到一旁說了幾句悄悄話。

“疏月丫頭，淩紓丫頭就交給你了，她性子不如你穩重，路上勞煩你多操些心。”

暮疏月看了眼那邊的二長老和淩紓，回道，“淩紓與我是至交，碰上解決不了的事，我定會保護好她。但，她並非不如我穩重，隻是容易情緒變化，行事方麵同樣謹慎。”

“哈哈哈哈哈。”八長老大笑，這倆丫頭表麵常拌嘴，心裡比誰都維護對方。

笑聲引起淩紓的注意，她目光疑惑地轉過來，“八長老您和暮疏月說什麼呢，難不成在說我的糗事？”

聽到對話內容全貌的七長老揭底道，“小八說你性子不如疏月丫頭穩重，要她路上多多照顧你。”

淩紓倒心安理得地順著話說下去，“那是，按年齡，她比我大幾個月，是姐姐，姐姐照顧妹妹，理所應當咯，不過——遇到危險另當彆論，誰保護誰說不準。”

末了，神色傲嬌地看向暮疏月，衝她揚了揚下巴，後者勾唇，道，“嗯，有腦子的一般負責在後麵指揮。”

“你你你、哼哼！”

幾人的玩笑話衝淡些許屋內沉悶的氣氛。

“疏月丫頭才趕回來，今日休息一天，明日再啟程。”

“是，弟子告退。”

從長老殿出來，碰見靈霄閣的一男一女，淩紓上前去打招呼，“無袂師姐、長序師兄！”

三年前宗門大比的時候跟兩人相識，這是第二次見麵。

暮疏月不緊不慢走過去，近了，看清女子的樣貌，身形纖秀，眉眼如霜，氣質超塵脫俗，身旁的男子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淩紓師妹。”

淩紓介紹道，“這兩位是靈霄閣的楚無袂師姐和長序師兄，師姐、師兄，她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我的好友兼知己暮疏月。”

被一把拉上前的暮疏月站好身形，跟著淩紓的稱呼喊道，“無袂師姐、長序師兄，我叫暮疏月、淩紓的好友兼知己。”

停頓半秒，也加上了那句話。

互相說對方是彼此好友兼知己的模樣正經得太過可愛，引得楚無袂彎眸莞笑，那笑容含情生姿，宛若秋水蕩漾，美得晃了淩紓的眼。

無袂師姐好美……簡直是仙女下凡。

這些天日日見到無袂師姐，煩惱都減半。

“暮姑娘……”

“師姐叫我名字便是。”

“好，疏月，很好聽的名字，你與淩紓師妹相差幾歲？”楚無袂輕聲問道。

和楚無袂交談時的感覺像在與姐姐相處，暮疏月心裡對她生起幾分好感，“無袂師姐覺得我和她誰小誰大？”

楚無袂還未開口，一旁的長序搶先答道，“你們兩個身高身形相仿，樣貌......也有些相似，不細看，倒是很像雙胞胎。”

“我比淩紓大三個月。”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但可以肯定她與淩紓絕對毫無血緣關係，不熟悉她們的人會那麼覺得而已。

說完暮疏月用胳膊頂了頂身旁還沉浸在欣賞楚無袂美貌中的淩紓。

“啊、什麼什麼。”

隻聽到後半句話的淩紓回過神，“雙胞胎？以前也有人這麼說過，我們倆真得很像親姐妹嗎？”

身高身形確實差不多，但樣貌上，她覺得自己和暮疏月根本一點也不像。

楚無袂又彎眸笑了笑，雖然都是女孩子，但她們兩個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閒聊完，淩紓仰天長歎，“哎——這不是修煉到了瓶頸期，打算和暮疏月一起下山曆練，長老們都同意了，明早便出發，無袂師姐、長序師兄，我在這兒提前跟你們道一聲彆。”

楚無袂眸中浮現出關懷，“可你的內傷才好了六成，不如等養好傷之後再下山？”

“我等不及，想儘早突破瓶頸，日後赤疣降臨也能多一分勝算。我的傷勢一向好得快，要不了多久就能恢複，再說還有暮疏月，她會保護我的，無袂師姐放心。”

“好，半個月後我們應該也要回靈霄閣了，祝師妹此行順利，早日突破瓶頸。”

長序盯著淩紓看了好幾秒，他的表情似乎有什麼話想對她說，但最後隻吐出幾個字，“萬事小心，平安回來。”

“嗯！放心放心，等我回來之後有機會再切磋切磋，走啦！”

幾人分彆，暮疏月和淩紓已經走遠一段路，正要下台階，背後忽然響起長序的呼喊，“淩紓師妹——暮姑娘，若是路過沂州，有機會來靈霄閣做客！”

白雲悠悠飄蕩，最稀薄的地方露出金黃的一角，光線照到青年臉上，顯而易見的緊張之色。

淩紓回過頭，朝他揮手，“好——路過靈霄閣，一定去找你們玩。”

得到肯定的答複，長序臉上的笑容擴大，楚無袂出聲打趣道，“師弟參與這次任務是為了見見淩紓師妹？”

“沒、沒有。”長序紅著耳朵扭過頭，“師姐誤會了，我把淩紓師妹當師妹看待的……”

楚無袂笑笑，“這樣嗎，那看來是我多想了。”

欲蓋彌彰，長序趕忙轉移話題道，“師姐我們走吧，還有事要做呢。”

——

天色蒙蒙，尚未從混沌中醒來，四周景色朦朧，霧靄忽濃忽淡，攜著微風在空中旖旎繚繞。

青鑾山下，樹木枝葉交錯，青藤盤繞其間，野草沾染著清晨的露珠，小路上兩條淺淺的腳印，一左一右帶著劍的兩名少年踏上未知的路途。

“暮疏月，我問你啊，為什麼你後來改了主意，答應跟我一起‘曆練’？”

“上嶽長老都開口了，不好拒絕。”

淩紓摸著下巴，“那不是在你答應之後發生的嗎？”

“……蹭飯的飯錢沒結清。”

“切、這比剛才的理由還假，說嘛說嘛，跟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淩紓揪著這個問題不放，一定要她給出個答案，暮疏月假笑，“其實是怕你死了，沒人給你收屍。”

淩紓選擇性隻聽前半句話，挽住她的胳膊，一副“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說道，“哎呀～我就知道某些人舍不得我死，暮疏月、嘴硬心軟。”

邊說邊往她的方向擠。

“……離我遠點。”

想把胳膊抽回來，淩紓偏不鬆手，“誒、我就要粘著你，就不走開。”

晨風吹拂，一道金色的曙光自遙遠的天際亮起，雲影氤氳，朝暉流彩。

“咻——”

一青一紅白禦劍疾馳，風拂衣發，身形穩如山，腳下花草田野，溪湖村落遙遙拋之身後。

第一天晚上途經小鎮，兩人在鎮上的客棧歇了一晚。

第二天晚上荒郊野嶺，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休息，火堆上烤著野兔，以及淩紓從小溪裡抓來的魚。

一旁的馬車是欒今姒給的法器，它能變小，易攜帶，禦劍飛行累了，兩人就坐馬車而行。

“沙沙——”

“沙——”

小石子隨風卷起，又落到地上。

“你殺它做什麼，它雖然是妖，但沒傷過人！”

“妖的話，你也信？不殺它，死的就是你。”

“你怎麼知道它一定會傷我？”

遠處隱約傳來兩道爭執聲，男聲聽著有些耳熟，淩紓往火堆裡多加了幾根木棍，拍掉手上的灰，“我去那邊看看。”

暮疏月環顧了眼四周，站起身，“一起。”

“妖魔天生為惡，身為人，可憐一隻妖，蠢貨。”男孩聲音冷酷。

戴著麵具的少女不讚成道，“人有好壞之分，妖也有好壞之分，不是所有的妖都會傷人，你這樣濫殺無辜，和那些隨意作惡的妖魔又有什麼區彆。”

“妖魔侵占人間數千年，殺了多少無辜的生命，他們對待我們，可不分好壞，我不過以牙還牙。”

對妖族心慈手軟，就是對同胞殘忍。

“……”少女語塞，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那是小佑。”過來查看情況的淩紓一眼認出了那個少年。

“熟人？”

“算是，之前一起捉過妖……”

察覺樹後的交談聲，晟佑眸光微轉，袖口一枚飛鏢甩出，“誰在後麵，出來。”

樹乾晃動，枝葉飄落。

既是認識的人，也不用遮遮掩掩。

“是我。”兩人從樹後走出，淩紓不太確定地看著他問道，“小佑你應該還記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