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闖渡妖閣(2)(1 / 1)

斬妖 十葉舟 4566 字 3個月前

“誰啊?”小童趴在門縫覷著眼睛向外看。

“禁軍,追查刺客,速速開門配合搜查。”

“公子,是禁軍。”小童用手帕胡亂擦了擦手,戀戀不舍地把咬了一半的果子放回盤子。

“林公子,還請開門配合老夫,如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聲音雄厚有力,不容反駁。

“是武魁!”

荊如玉心臟如打鼓般,砰砰跳得強勁有力,額頭微微滲出汗珠,上齒咬住下唇,隱約聞到血腥味,她急忙舔乾淨。

她不怕死,隻是她現在絕對不能死!

“林公子,請恕下人唐突,如有冒犯,還請林公子海涵,待我抓到刺客,定來負荊請罪。”

一番話說得虛偽至極,荊如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裡琢磨著,“這林公子身份果然不簡單,竟讓這有名的魔頭都敬讓他三分,看來她之前的推斷十有八九是對的。”師小玉總嘲諷她有勇無謀,腦子比不上刀子快,她不願與那隻臭貓一般見識。

“不知是何等刺客,竟驚動武將軍大駕光臨,此事恐怕非同小可。”林修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淡淡地開口說道。

“下官不敢,隻是例行公事罷了,還請林公子行個方便。”武魁步步緊逼,非要探個究竟才肯罷休。

“難道武將軍是懷疑鄙人包藏刺客,懷有異心?哼,您大可奏明聖上!” 清冽冷峻的聲音威而不怒。

“林公子實在是為難下官,卑職怎有狗膽擅自揣測,隻不過奉命追查刺客,以確保皇城平安。”

“我這邊怎未曾聽說有刺客?”

“這刺客想要刺殺的是伏妖局首領薛大人。”

“哦?那乾我何事?”

這二人隔著門,話語間有來有往,周圍人都知道這話中暗藏的機鋒,唯有荊如玉聽的雲裡霧裡,覺得這宮裡人說話怎麼都山路十八彎的。

“如果武將軍仍然堅持懷疑鄙人對聖上的一片赤膽忠心,大可搜查,絕不攔著!請吧,武大將軍!” 林修竹打開門,側身讓出路,抱著個手臂,一臉死相地盯著對麵的人。

武魁站在門口,探身環視了一周,心念道:“懸磬之居,空室蓬戶,一眼就望到頭了。要是這幫莽撞貨進去之後,再不小心撞翻哪裡,摔了什麼東西,以他林公子這三寸不爛之舌,不知道得跟我掰扯到什麼時候,反而耽誤了正事。呸!一個造假畫的,說白了,就是個江湖騙子,有什麼好拿架子的。”

武魁退身,拱了拱手,陪笑道:“多有叨擾。如果林公子發現什麼異常,還請及時告知。” 轉身,便帶著手下禁軍,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荊如玉猛然鬆了口氣,心底對這林公子感激了千次萬次。

“今夜,除了我,難道還有其他人?”

經武魁這麼一提,荊如玉倒是想起來,剛從渡妖閣出來的時候,她清晰地記得,周圍都是舉著銀箭的弓弩手,她插翅難飛。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光將她彈開了,她甚至懷疑時間停滯了一瞬,否則她早成了刺蝟,怎麼可能就中了一箭?

荊如玉正想得起勁兒的時候,原本平穩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嗓子慢慢發緊。她心底一驚,“糟了,這毒藥勁兒竟然這麼大!”眼淚順著眼角緩緩流下。她有點憋不住了,想要咳嗦,尤其外麵那位公子此刻正咳得“興頭上”。

就在她琢磨著要怎麼咳嗽才能不被發現,以及她要怎麼出去的時候,鋪在床上的衾布突然被人掀開了。

林修竹撩開衾布,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一位有幾分病態美的紅衣姑娘,美目流波,淚珠盈盈,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窗外,零雨霏霏;窗內,火燭搖紅。兩個人的身影一不小心映在斑駁的牆壁上,頗有幾分雙影相伴,雙心莫違的滋味。

荊如玉第一次有了不知該把刀架在誰脖子上的局促。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生怕落自己了下風似的,誰也沒先開口說話。荊如玉繃著一張臉,看似不苟言笑,實際上眼神來回瞟,偷偷打量對麵的一大一小。

林修竹輕咳一聲,倒了一杯茶推到荊如玉麵前。斟酌再三,開口說道:“姑娘想必就是武魁要找的人吧?”

荊如玉出於本能反應,直接抄起手邊的刀,抵在林修竹喉前。

旁邊小童嚇得一把拽住林修竹的袖子,伏在他肩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荊如玉。隨後,戰戰兢兢地伸出拿著蘋果的右手,奶聲奶氣地說道:“漂亮姐姐,我請你吃蘋果,可以……可以放過我們家公子麼?”說完還眨了眨大眼睛,一臉委屈無處訴說的模樣。

荊如玉:……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林修竹咳嗽的肺都要吐出來一般,他不著痕跡的躲開架在喉嚨前的刀,用手帕捂住嘴,低著頭沒看荊如玉。

這一大一小搞得荊如玉好像欺男霸女、恃強淩弱的惡霸一樣。她適時收回刀,輕咳一聲,說道:“今日多謝,後會無期。”

轉身待要離開,猛然間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異樣。

她的聲音聽上去好像她院子裡養的……那些鴨子。她摸了摸咽喉,又摸了摸臉,疑惑望向桌子對麵的林修竹。

林修竹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點喜色,他低頭清了清嗓子,不知何時手裡多了麵鏡子,順手遞給荊如玉。

她想把對麵兩個人滅口的心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荊如意一直以來都知道自己是半妖,但具體是什麼種類她也拿不準,她曾懷疑自己是鳥那類的,但一直沒有顯現過原型,因此也就不甚在意。她也是萬萬沒想到,今天中了這個毒,還讓她現了原形!

鏡子裡,荊如意的嘴就像住在她後院李大爺灌的香腸一樣,她最滿意的眼睛變得一大一小,原本淡淡的微紅發絲變成了鮮豔的桃紅色。

她懷疑自己可能擁有半個山魈血統!

“咳咳咳……”林修竹掩嘴輕咳幾聲。

荊如玉:……

“你不會覺得他們就這麼輕易地罷休吧?”林修竹抬眼望向荊如玉,神色晦澀難懂。

“夜闖渡妖閣,打傷小……九尾蛇妖的是你?”

林修竹目光微微閃動,他倒了杯茶,不疾不徐地說道:“你要的是‘不死草’?”

荊如玉聽到這話皺了皺眉,好一會兒,才試探地問道:“你是誰?”她右手攥緊刀,時刻準備削了對麵人的腦袋。

“我隻是一個……一個不足掛齒的小人物,今夜這事兒鬨得滿城風雨,想不知道都難。”林修竹低頭抿了一口茶,仰頭看著荊如玉,目光透亮。

閃電熠熠劃破青冥,驟然點亮了小屋,隨即又暗了下去。

林修竹的臉忽明忽暗,看不真切,隻有一雙眼睛亮的出奇。“轟隆隆”一記響雷,震得人心裡徒然一緊,雨勢漸大,整個皇城今夜注定要沐浴在狂風驟雨之中。

荊如玉剛到渡妖閣時,雨還沒這麼大,甚至下午的時候,天還是晴的。

晌午吃過飯,荊如玉從隔壁朱大嬸家借來梯子,準備爬上房頂把前幾天進山砍的竹子拿下來,暴曬了幾天差不多也曬乾了。

這都秋分了,冬天說來還不快嗎?

她琢磨著給院子裡的雞和鴨編幾個新窩,這樣,它們在冬天也不用那麼遭罪。前院李大娘家的雞、鴨、豬入秋就殺了,荊如玉那天還特意起個大早前去幫忙,又是拔豬毛,又是灌血腸的,忙得不亦樂乎。臨走時,李大娘給她裝了滿滿一大碗肉和兩根大血腸,笑著囑咐她這血腸怎麼吃好吃,還特地給她盛了兩勺秘製醬汁。

“這是咱們村,不知道誰跟北方蠻子學得吃法,看著嚇人倒怪的,可香了。”李大娘為人爽朗,生怕荊如玉不敢吃,一路嘮嘮叨叨的給她送到大門口,“對了,你養的那些雞、鴨什麼時候殺,招呼一聲,這左右鄰舍的好去幫忙啊。”

關於什麼時候殺自己養得這些雞和鴨,荊如玉倒從未認真考慮過。一方麵,自己親手養大的,讓她殺,她下不去手;另一方麵,有了這些雞和鴨天天圍著她轉,這日子仿佛又在一瞬間有了些許奔頭。

她心裡邊琢磨事邊順著梯子往上爬,抬頭一看,上麵什麼都沒有?

她的竹子呢?

荊如玉耳朵一豎,猛地一回頭,啞夫正站在院子中央,左手旁堆著曬好的乾竹子。荊如玉前後左右看了看,縱身一躍,落到了啞夫麵前,接過她手中的密信。

啞夫是跟她合作好幾年的中間人,長得濃眉大眼,一表人才,看著不像中原人,倒是有幾分像西域人,人高馬大的。就是半天蹦不出一個屁來。跟他說十句話,半天能回一個“嗯”,氣得荊如玉想跳起來,給他兩個大逼鬥。

有一次,啞夫半夜來給她送密信。好巧不巧被正在院子裡小解的朱大嬸撞見,這老太太好信的很。第二天一早,就跑來跟荊如玉東拉西扯。她隻能扯謊說啞夫是城裡住的表哥,給她送點東西。本以為這老太太就死心了,誰成想沒過兩天,朱大嬸又跑來打聽,她這表哥春秋幾何?是否婚配?大有要給她找表嫂的意思。

荊如玉一本正經地胡扯道,“恐怕不行,我這表哥以前在宮裡當差。”說著還上手比劃了兩下。

朱大嬸臨出門,還在那兒握拳歎息,“可惜了,可惜了,”念叨了一路。後來,每次啞夫來找荊如玉,隻要碰到朱大嬸,她都一臉愁苦且惋惜地盯著啞夫,嘴裡心裡不停地念叨著:“白瞎這大小夥子,怎麼就不行了呢?”

“你笑啥?”啞夫憋了半天開口問道。

荊如玉搖了搖手,跟朱大娘打了個招呼,“沒什麼,就是這次雇主很大方,我心裡高興的打緊。”

一千兩黃金!她睡覺都能笑出聲。

“拿到東西交給師小玉。”啞夫深深看了一眼荊如玉,沒再說什麼。

“賞金平分?”

“你倆各論各的。”

“成交。”

“此行凶險,諸事小心。”啞夫眼角微沉,說道:“皇宮本就是危險重重,渡妖閣險惡更勝萬分。”

荊如玉斜眼瞧著啞夫,沒忍住噗嗤笑了。

“怎麼?”

“你今天的話,比我認識你三四年加起來說得還要多。”

“三年八個月零七天。”

“什麼?”

“吱吱,吱吱……”

這時,荊如玉肩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隻小猴子,正衝著啞夫齜牙咧嘴,張牙舞爪。

荊如玉心裡明鏡似的,知道啞夫接下來要說什麼,她現在可是窮得叮當響!心裡感謝啾啾及時出現,假模假樣地嗬道:“啾啾,安靜!”

這小猴子像聽懂人話一般,乖巧地坐在荊如玉肩上,一臉認真地陪著她看手中的密信。

啞夫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局促地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要小心兩個人。”

“誰?”荊如玉沒有抬頭。

“日月大祭司聿修和伏妖司首領薛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