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奕安眸光銳利,麵色陰冷,“柳雲舟,難道這臨江郡府唯你一個天師嗎?”
“臨江郡確實並非隻有我一個天師,”柳雲舟故作無奈地歎口氣,“但是我剛剛說過了,我們柳家有一旁支在此,所以……”
“而且,其實即使你不說,我也能查到,隻是要花些時間罷了,”他努嘴微蹙眉頭,“傅奕安,最後給你點時間考慮,3,2……”
“成交。”傅奕安抿嘴,輕闔上眼。
柳雲舟偏過頭,斜眼瞥著傅奕安挑眉輕笑,隨即又正色轉過身麵向府丞,微低下頭拱手呈報道:“府丞大人,吐真丸服用後會疼痛難忍,但不會造成人中毒身亡。”
“那照這樣看來,傅公子說的確實沒問題,”溫府丞頻頻點頭,又朝向佇立在一旁的王捕頭,“王捕頭你也聽到了,傅公子和這位柳天師都說了,吐真丸確實不會致人中毒身亡,本案可結了。”
“……是。”王捕頭沉聲應道。他低眼看向傅奕安,人或許不是他殺的,但是傅奕安眼底的陰鷙應該不是他的錯覺。
“大人明察秋毫。”顏慕時仍跪在地上,聲音高昂用力。
“本官差點把這位姑娘忘了,”溫府丞抬手,“姑娘可以起身了。”
“多謝大人。”貼地叩首的顏慕時聞言起身,她擦擦額頭的灰,看向傅奕安身邊的柳雲舟。
方才進來時沒仔細看他,跪在地上時也一直隻聽見柳雲舟說話的聲音,這下才看清他的相貌。
一頭長發半束於頭頂,僅用一根玉簪簡單固定,幾縷碎發垂落在臉頰兩側,襯得不羈風流。腰間係著一條青綠色的絲絛,絛上掛著一塊瑩潤的玉佩。
柳雲舟感受到顏慕時的眼神,回望回去。顏慕時看起來雖然極素淨簡單,但不掩清麗,對於見慣了各色美女的他來說,倒也彆有一番味道。
他朝顏慕時眨巴下眼睛,透著一絲笑意。
傅奕安麵色難看,他看到柳雲舟的表情真的很想給他一下,這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到哪兒都喜歡來他這一套。
他恭敬地朝堂上拱手,“溫大人,若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就先告退了。”
“好,”溫府丞點頭,“傅公子、柳天師還有這位姑娘都可離去了。”
出府衙後,顏慕時鬆了口氣,她沒想到一切會如此順利,雖然一開始就預想到傅奕安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傅奕安看著顏慕時想說些什麼,但看了眼柳雲舟後欲言又止。
柳雲舟將傅奕安的表情儘收眼底,卻不理會,他自顧自地說道,“傅奕安,這位姑娘不給我介紹介紹嗎?”
傅奕安好似沒聽見,將視線移向彆處。
顏慕時不明就裡,見傅奕安沒有回應,她禮貌地回道,“柳公子安好,我是顏慕時。”
“顏姑娘啊……幸會。”柳雲舟眯起眼,掛著個標準微笑。
他暗自思襯,這姑娘姓顏不姓黎,但是看傅奕安的樣子,她身上必然有些說法。傅奕安這個人向來不近女色,彆說女色了,他向來獨來獨往,身邊根本沒見過幾個外人。
傅奕安仍麵色不悅不發一語,柳雲舟這小子竟然敢威脅他,要不是不想耽誤後麵的行程,他才不會妥協。
既然傅奕安已經順利洗脫嫌疑,接下來自然就要乾正事了。
顏慕時朝他的方向湊近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傅公子,實不相瞞我有一事相求,就是……今日你走後,那二百兩丁府就不認賬了。”
“他們是思量著我進去出不來了?”傅奕安眸光一冷,雙眼微眯起來,“我的行囊還在丁府,一起去嗎?”
“啊?”顏慕時心下一驚,“可是今日天色已晚,要不明天?”
太陽西沉,天色漸暗,天邊的餘暉也在緩緩消失,今天這一天真是發生了太多事。
“不了,也要不了多長時間,”傅奕安正憋了一肚子火無處宣泄呢,“走吧。”
“我也去!”一旁的柳雲舟跳了出來,咧嘴輕笑,“我也去看看熱鬨。”
“隨便你,你愛來就來吧。”傅奕安彆過頭瞟他一眼。
顏慕時跟在二人身後往丁府走去,要說這效率也太快了,當然她樂見其成。
一個傅奕安,現在加上一個柳雲舟,她很期待丁府的那幾個這次會戴上哪副麵孔。
又是夜晚站在丁府朱門大院前,這次傅奕安叩響門環,待門房開門。
門房開門後看清來人,恭敬行禮,“傅公子,你……”
傅奕安不等他把話說完呼便徑直朝裡走去,顏慕時跟在他後麵也不理會,倒是柳雲舟同門房微點頭打個照麵。
門房見幾人來勢洶洶,“快,立刻差人向趙管事稟報情況!”
傅奕安直接走到主廳裡坐下,廊下候著的下人麵麵相覷
柳雲舟見此情形好奇不已,他虛掩住口唇,身體傾向顏慕時輕聲問道:“顏姑娘,看起來你同奕安的交情不淺啊,否則他怎麼為了你的事如此大動肝火?”
“沒有的事,”顏慕時連連擺手,“我和他不過認識幾天,準確說也就今天一天而已,我也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生氣,你知道嗎?”
柳雲舟抿嘴,略顯尷尬,傅奕安生氣這個事兒和他脫不了乾係。
“傅公子,您沒事兒真是太好了!”趙管事一臉諂笑地從外走來,法令紋都擠出來幾條。
他掃視一眼屋內的人,除了傅奕安和他身邊的顏慕時,還有一位不認識的公子。這公子頎身玉立,一身錦衣華服,所用布料還不是他們這兒能隨意買到的珍貴品類,家境背景必然不簡單。
“呸,演得真像。”顏慕時咬牙低聲道,她杏眸圓睜,她真想把趙管事這張虛偽的臉撕下來。
柳雲舟見狀挑眉哂笑,今天有好戲看了。
“趙管事,人不是我殺的,我當然沒事了,”傅奕安眉頭一壓,眸光微暗,“怎麼,原本是思量著我出不來嗎?”
“沒有,怎麼可能呢?我們自然都知道這人肯定不是傅公子殺的,隻是畢竟死了人,肯定免不了府衙一番詢問嘛。”趙管事微躬下身子,低眉順眼。
“所以,你們就估摸著時間,將顏姑娘的二百兩銀子昧下了?”傅奕安冷聲,越往後語氣便越重。
“啊?”趙管事張大嘴,一臉驚訝的模樣,“有這回事嗎?”
顏慕時忍不了了,這人真的太能裝,“今天你讓兩個小廝去我房中拿走那二百兩,然後甩給我一個十兩銀子的錢袋趕我走,你還說不知道這回事?”
趙管事低頭蹙眉,心裡疑惑,“怎麼回事,燕都傅氏的少爺為什麼會為一個窮酸姑娘撐腰。原本我以為此事就此不了了之,結果他出了府衙之後便帶著她來上門討說法?不過還好,我留了一手。”
趙管事抬眼,信誓旦旦道:“今天丁府答應給姑娘的二百兩,是決計不會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方式收回的。”
“那你如何解釋這件事?”顏慕時厲聲質問道,她上前一步,想同趙管事好好理論一番。
柳雲舟則在一旁抱手看戲,他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很是感興趣。
“顏姑娘,你說有兩個小廝去你房裡拿走了二百兩,你看到他們拿了嗎?”趙管事盤問道。
顏慕時聞言冷笑,趙管事這樣問是想顛倒黑白,說這一切是她記錯了甚至是自導自演?
“趙管事,我確實沒看到這兩人拿走那二百兩,但是他們已經直說了,傅公子被帶到府衙一時半會兒出不來,讓我拿著十兩銀子快滾,”顏慕時也不再顧忌什麼,將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還略微添油加醋了一番,“對了,他們還說了,這都是你指使的。”
傅奕安麵色陰沉,這丁府先是罔顧人命,勾結外邦秘教行邪祟之事,現在又頻頻來這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把戲,實在是讓人生氣厭煩。
“趙管事,今日二百兩的補償是和你們老爺夫人說定了的,變卦未免太快了,眼看我不在就如此嗎?”
趙管事麵色難看,當著幾人的麵他也不裝了,“傅公子,我們敬你是燕都傅氏的公子,一直客氣守禮,今天這事原本也不是你該管的,這顏慕時不過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小丫頭而已,何須為了她讓我們兩家交惡呢?”
顏慕時聽著他這番話真的是怒從心頭起,她擼起袖子就想和趙管事新仇舊賬一起算。
傅奕安伸手將她攔在自己身後,抬頭對上趙管事的眼神,聽著趙管事的話,他的眸光越發冷冽,“一個罔顧人命,連二百兩都要想損招昧下的小地方破落戶,也配與我傅家談‘交情’二字?”
“原來臨江郡府的丁府是這番做派啊,我可要和伯父好好說說少與你家來往。”一旁的柳雲舟突然出聲嘲諷道。
“你是誰家的公子?”趙管事麵露不悅。
“秦州柳氏柳雲舟,臨江郡守是我伯父。”柳雲舟帶著笑,隨意地朝趙管事作個揖。
秦州柳氏、臨江郡守……
要說燕都傅氏和秦州柳氏隻是勢大,但離臨江郡可是“天高皇帝遠”,他們丁府不過是給些薄麵。但是臨江郡的柳郡守,這可是當地父母官,要是在他麵前落得一個這樣的形象,可遠非二百兩的事了。
趙管事捶手頓足,這下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柳公子,這件事當中有誤會,”他又換上那副虛偽的假麵,“二百兩自然會如數奉上”
“隻是二百兩嗎?”柳雲舟蹙起好看的眉眼,微微扁嘴。
顏慕時看看傅奕安和柳雲舟,他們兩個人雖然性格天差地彆,但是都很擅長敲詐,一兩句話比搶錢來的都快。
“自……自然是要再加一百兩。”趙管事咬牙切齒。
“你能做這個主嗎?此事要不還是稟報下丁老爺吧。”柳雲舟一臉真切,眨巴下他好看的眸子。
“不用,我即刻取來奉上。”趙管事的呼吸聲格外明顯,胸口不停起伏。
顏慕時有些幸災樂禍,忍著沒笑出聲。這趙管事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就是她自己也沒有料到,這兩位家世不凡的人會給她撐腰。
這讓她不禁好奇,究竟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能夠讓二人這樣為自己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