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慕時和傅奕安一道回了房,她看著桌上托盤裡明晃晃的二百兩,這才相信竟是真的。
本來還在為這個月的生計發愁的顏慕時,這下直接手握一筆現銀巨款,未來多年的開支一下子全有了著落。
她忍不住上手掂量了一下那托盤,原來二百兩這麼重,壓得手腕都有些痛。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顏慕時就實現了自己躺平的目標。
傅奕安在一旁看到她眉梢微挑,臉上露出喜色,嘴角不經意地上揚,帶著幾分自得與戲謔。
那日將顏慕時救出來時,他注意到這姑娘僅身著粗布麻衣,斜挎著一個洗到泛白的布包,顯然境況不是很好。如果她手上的真是黎家傳承下來的,接下來那便好辦了。
和一個貧困愛財的小女子打交道,可不要太輕鬆,尤其是對於他們這種不缺錢的人來說。
顏慕時沉浸在意外之財的欣喜中,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不妥,隨即收起笑容,轉身向傅奕安躬身行禮,“傅公子,我雖不知為何,但還是多謝你剛才的仗義執言。”
“不必客氣,”傅奕安上前扶起她,“你後麵做何打算,真準備留在丁府養傷嗎?”
顏慕時搖搖頭,“不,這丁府差點要了我的命,我知道他們如此不過是看你的麵子,若是你走了,我還不知會麵臨什麼。說起來,這二百兩銀子多少也是個燙手山芋。”說罷,她嘲弄地笑笑。
一個設計她入局差點要了命的地方,即便再奢華,主人看起來再和善,她也不會認為是什麼福地洞天。
顏慕時望著這些銀子,現在擺在她麵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如何將這二百兩順利帶走。
那頭傅奕安也開始盤算起自己的計劃。
他低頭掩住目光中的算計,裝作無意地問道:“那你準備?”
“先暫時留在郡府把傷養好,”顏慕時又補充道,“然後回家,回我的老家昌台縣。”
傅奕安聽到“老家”二字,猜想這就應該是她之前說的,找到古籍的老宅所在,隻是不知送她吊墜的祖母是否還健在。
“是打算回去看祖母嗎?”傅奕安說這話時,就像是簡單地嘮嘮家常。
“嗯。”顏慕時撫上胸口,隔著衣服摩挲那塊吊墜。
她打算回去,一方麵是想祖母了,另一方麵,自己拿著從丁府“勒索”來的二百兩留在丁府的地界上,終歸不太安心。
最後還有一件更重要的,前日使用咒法時這吊墜灼得她剜心的痛。傅奕安查看時反應也很奇怪,她猜想這塊吊墜上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傅奕安深知,顏慕時身上最大的謎團便是記載著咒法的古書,以及這塊吊墜。自己本還不知道找什麼借口去探查背後的真相,沒想到顏慕時接下來的動向和他的目的不謀而合,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昌台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傅奕安給顏慕時倒杯茶,“彆誤會,我隻是剛好也要去昌台縣辦件事。”
顏慕時接過茶水的手微微一頓,他也要去昌台縣?
這世上有這麼多巧合嗎?
傅奕安先是剛巧經過出手相救,又是無故仗義執言為她要賠償,現在他說也要去昌台縣想與自己同行。
顏慕時極力不動聲色,目光在傅奕安身上遊移,邊慢慢喝茶,邊思考她該如何回應。
傅奕安身手好、背景強,自己雖然尚不知道他究竟在圖謀什麼,但是若暫時依附他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借著他的東風,自己定能順利將這些銀子帶走。
“這麼巧啊,”顏慕時飲儘茶水後放下杯子,“那還望一路上傅公子能多照顧些。”
“既然要一起同行,就不必再叫傅公子了,叫我傅奕安就好。”傅奕安微揚起嘴角。
“那,我就叫你奕安吧,連名帶姓稱呼你也不太得體,”顏慕時回以微笑,“你也是,稱呼我慕時便好。”
傅奕安一怔,旋即應道:“好。那我先回房,你好好休息,我的房間就在隔壁,如果有事可以來找我。”
待傅奕安一走,顏慕時便收起了麵上的笑意。
雖說目前而言,有他跟著是件好事,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不知道傅奕安究竟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另一邊,傅奕安回房後,便拿起紙筆,將近日之事一一寫出。
寫完後他將信箋收拾妥帖,悄悄出門,在丁府中尋得一個無人的角落。
傅奕安吹響骨哨,隨後出現一隻周身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玄鳥。
這是玄門各派都會豢養的靈鳥,比起普通的信鴿它的速度極快,一日可行千裡。
他將手上信箋塞入玄鳥腳上的竹筒中,隨後對著它小聲說道:“儘快送回給祖父。”
目送玄鳥飛走後,他便轉身準備回房,卻瞥見廊下有一個下人躲在暗處觀察著他的動向。
傅奕安仍保持一副看似毫無察覺的模樣,但眼眸中閃過一絲陰鷙。
不管是誰派來的,若不生事耽誤他的進程,他也就算了。
事情辦妥回房後已是傍晚,小廝見到傅奕安便詢問是否用飯。
要說這丁府還有些待客之道,不僅飯菜可口,還特意著人服侍。
顏慕時這邊也是如此,她晚飯用了兩碗,體力恢複了不少。
用完飯稍微休息了會兒,她叩響傅奕安的房門。
“請進。”傅奕安將手邊的東西收進袖口。
“奕安,我預備明日動身,先暫且回我租的地方,等休養兩日便出發。”
“好,那我便在你家附近找個客棧先住下,之後再一起去昌台縣。”
二人正聊些細節,一小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進門的時候差點被門檻絆倒。
“傅……哈啊哈啊,傅公子,我家老爺,他出事了!”小廝喘著粗氣,“還求公子隨我去。”
“彆慌,”傅奕安擰眉,“你先跟我大概說一下你家老爺怎麼了。”
“我家老爺不知為何,突然開始發狂,”小廝躬身做出請的動作,“傅公子,還請邊走邊說。”
“好。”傅奕安拿起佩劍,抬腿欲往外走。
“奕安,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顏慕時突然請求道。
傅奕安看著她懇切的眼神,猶豫片刻後點點頭。
一行人剛到丁老爺的院子,便聽到屋內傳來的巨大聲響。
二人一走到門口,便看見丁老爺在屋內打砸東西,一旁幾個小廝急得團團轉,但是根本近不得他的身,丁夫人也在一旁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傅公子!”一見到傅奕安,丁夫人就圍了上來,趙管事緊跟在她身後,語氣是欣喜又焦急,“傅公子,我家老爺不知怎的突然就如此了,公子一定要幫幫我家老爺!”
傅奕安點頭道:“我先查看一下情況。”
他闔上雙眼,屏氣凝神,將靈力從體內調動出來,在房間內仔細探查。
顏慕時輕抿下唇,目光緊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她發現自己這次竟清楚看到了傅奕安的靈力!
傅奕安周身逸散出的靈力,像沙灘上的海浪在地麵上緩慢湧動,但散發的是火焰般橙紅色的光芒。
不肖多時,他便找到了問題,將靈力收回體內後睜開眼。
這丁老爺上次是丟了三魂,這次是丟了六魄,隻剩一魄。
而房間中有鬼物出現過的痕跡。
傅奕安麵色一沉,“剛才有誰來過?”
丁夫人猶豫不語,趙管事也支支吾吾。
“若不說,那這事我便不再管。”說罷,傅奕安便抬腳往外走。
“彆!彆……”丁夫人上前攔下,小聲囁嚅道,“是……是那個高人來過……”
傅奕安聞言,閉目仰頭長歎一口氣,他最不會和這些聽不懂話的人打交道。
顏慕時聽到這看向丁夫人。那個高人?就是那個設局想要自己命的人,丁府和這人之間還有什麼交易嗎?
“我早已說過那人有問題,你們……”傅奕安扶額擰眉,“他走了多久?”
“剛走一會兒。”傅奕安的話音剛落,丁夫人就立馬答話。
“去把那個人找回來,”傅奕安退到屋外的空地上,將佩劍抱在胸前,“我就在這裡等著。”
不過片刻,一個身著道袍白胡子樣貌的中年男人,被左右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廝架在中間“請”了過來。
傅奕安抬頭,下巴朝向男人睥睨著他。
“丁夫人,趙管事,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那中年男人看見丁夫人和趙管事先發起難來。
丁夫人和趙管事將臉偏向彆處,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也不回應他的問題。
顏慕時站在一旁,看到那人出現不禁攥緊了拳頭,他就是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
她不知道這個人是從何處得知自己至陰命格一事,而這件事多一個人知道自己就多一分危險,可偏偏她暫時拿這人沒有辦法,她很期待傅奕安接下來會怎麼處理這個人。
“本來,我是懶得搭理你的,但是你的膽子真的很大,敢在我麵前動手腳,”他看著麵前的男人,步步逼近,直到二人之間隻剩咫尺的距離,隨後俯身貼近那中年男人的耳旁,“你以為,沒人知道你讓人盯著丁府的動靜嗎?知道我沒走就敢動手,你是不清楚我是誰嗎?”
周圍人雖聽不清傅奕安的聲音,但看到他狠厲的模樣,不禁打個冷顫,現在的他和平時雖疏離但有禮的樣子判若兩人。
聽到傅奕安後半句話,中年男人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傅奕安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自己卻被他三兩句話就嚇得緊張難安。
傅奕安低眸看到眼前男人的反應,眉眼中的冷意更深了,他意識到這男人不是這次事件的背後主謀。
魄屍的煉製極為複雜,首先需尋得在陰時橫死但殘存一口氣之人,然後抽魂奪魄煉屍,最後再尋一至陰之人獻祭方才能完成,非尋常修士所能為。
而眼前這男人這麼點威壓都難以承受,根本不是能做成這種既複雜又陰損之事的人。
“誰讓你來的?”傅奕安往後退了一步,他的眼眸微壓,直勾勾地盯住男人的眼睛。
男人低頭不語,眼睛瞥向彆處。
傅奕安見他這一副準備負隅頑抗的樣子,嗤笑一聲。
“你們都出去!”他朝院內的所有人喊道。
男人聞言一驚,“什麼意思,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傅亦安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輕晃,玩味地看向他,“待會兒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