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爻五(1 / 1)

曲無霽這個人,真的有病。

俗話說得好啊,鐵鏈栓瘋狗。

有些人看著雲淡風輕淩霜傲雪,實際上早就瘋了。

這種人說話做事,看著很有道理,可你細品就發現隻剩一個字:癲。

到底是什麼樣的極品病人能在被花癡蹭一身水的時候說要收人家為徒弟?

祭靈澈看著他平靜無波的眼睛,她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祭靈澈往後蹭了一點,訕笑:“其實、那個、我說……”

“首尊大人您隻可遠觀不可褻玩,距離產生美,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點——”

“過來。”曲無霽冷冷開口。

祭靈澈坐在地上沒動。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宿敵見麵十分想念。

她袖中劃出一瓣槐花,輕輕捏住,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下一刻,她要把這片花瓣化成一柄銀色的長劍,把這家夥給捅個對穿——

祭靈澈感覺被一股強大的靈力猛地一吸,曲無霽冰涼的手瞬間扼住她的脖頸!

那雙手貫著猛烈的靈壓,慢慢收緊,帶著威脅的意味,好像下一刻就要直將她的生魂捏的粉碎。

他冷哼一聲,語調冰冷:“怎麼,當本座的弟子委屈你了?”

祭靈澈:……

祭靈澈傻能屈能伸,笑道:“仙尊!您完全是誤會了!雖然我對你很癡迷,但弟子我啊,從小腦子就不好,人也顛三倒四的。”

“你收我做徒弟,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到時候您將在修真界聲名狼藉,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啊仙尊!”

曲無霽麵無表情,手上力道不減:“是嗎?”

祭靈澈周身靈力阻塞,被掐的頭昏眼花,喉間腥甜,被他毫不收斂的靈壓所傷,心臟絞痛,她這句話一出口,就感受到了曲無霽的冰冷的怒意,她伸手使勁掰曲無霽的手道:“仙尊彆激動,咱有話好說。”

“仙尊,如果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讓我給你添點堵的話,那我也隻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師尊!你要把你的好徒兒掐死了!”

忽然她感到頸上的桎梏一去,新鮮的空氣猛地灌進鼻腔,嗆得她趴在地上不斷地咳嗽。

龍遊淺水遭蝦戲,落配鳳凰不如雞,真他娘的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要是以後叫她逮著機會,非得把這廝的手給剁下來!

曲無霽卻好整以暇,深色平和,竟擺出一副嚴師益友的神情,似與剛才判若兩人,道:“花婉婉?”

祭靈澈沒做回應,暗自思附:曲無霽斂去了靈壓,她若是現在發難,定能重創他,要不然真落在他手裡,再想脫身可得花一番心思……

曲無霽接著說道:“花鏐的女兒?

祭靈澈一晃神,曲無霽淡淡地道:“花真人為我仙門捐軀,我等卻怠慢他的遺孤,本座收你為弟子,是彌補過失。”

“你可理解?”

祭靈澈微笑:“師尊大愛,婉婉自然理解,就是騙騙彆人得了,彆把自己也給騙了……”

她心裡想道:花鏐死了二十來年你才想起“花婉婉”來,這小丫頭生魂都丟了,假惺惺地說這些,貫會惡心人。

曲無霽修養極高,並沒有理會祭靈澈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隻是沉靜地看著她。

祭靈澈被他看得發毛,把濕漉漉的頭發撩上去,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淨如春水。

她問出來一句心裡話:“師尊,你到底有多缺徒弟?”

她之前怎麼沒聽說過曲無霽收徒這麼隨意?

曲無霽惜字如金,不做解釋:“隨緣。”

祭靈澈:“……不理解但尊重。”

他背著光站著,陽光斜斜地穿透那木質的亭子,打在他身上,似乎整個人都披上了一層金紗,更添了幾分不近人情的神性。

她還沒說話,忽然曲無霽曲無霽打了個響指,她發現自己身上的水瞬間蒸發,祭靈澈摸了摸自己,確信從頭到尾都乾了。

不過與其相信他出於好心,祭靈澈更偏向於他這麼做,隻是怕她弄臟他華貴的錦袍。

曲無霽向她伸出手,示意她過來。

祭靈澈愣了一下:“作甚?”

曲無霽卻沒有多言,直接扯過祭靈澈的手,她皺眉猛地抬頭,正好與他對視,一瞬間二人近得呼息相聞,他那雙漂亮的褐色的眼眸應在她眼睛裡。

他語調並沒什麼情感:“跟為師回去。”

祭靈澈看著曲無霽緊緊抓著自己的手,甩了兩下,沒甩掉,“回哪去?”她無奈問道。

“廣爻峰。”

廣爻峰。

那是個有些久遠的名字,世人提到那個地方,總是向往而不失恭敬地說:嵯峨峻嶺,謫仙之所。

這裡乃曆代仙盟首尊的法府,無論是紅塵中人還是修仙者,看似大相徑庭,但其實所追求的大抵相同,問鼎皇權受命於天,或手摘星辰仙道永昌,本質上有甚麼區彆?

廣爻法府何嘗不是修仙者心中的九重宮闕,世人隻稱讚其地位斐然,而提到廣爻峰,祭靈澈卻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憧憬,她隻想到——

那裡滿山遍野的桃花。

滋養桃花的不光是土壤,更多的是廣爻峰上經年流轉的靈力。

桃花殷紅如血,點點赤紅潑灑,掛滿枝頭,風一刮漫天飛舞。

祭靈澈再也沒有種出過像廣爻峰上那樣豔麗的桃花,從廣爻峰偷出來的桃枝扡插在彆處卻顏色寡淡,用土,用水,用仙法,甚至用掌心鮮血,卻無論如何都難以複刻。

她實在沒想到,自己跟曲無霽決裂為死敵之後,還能堂堂正正地走進廣爻峰。

非但沒有鮮血,沒有刀劍,還是以他弟子的身份,被他牽著手!

除了炸裂,祭靈澈實在生不出其餘的感想。

曲無霽攥著祭靈澈的手,縮步千裡直接站在了檀沉宮的之下,二人麵前是一條長長的玉質長階,在陽光下泛著縈潤的光澤,其上靈光流轉,看不到儘頭,上方雲霧繚繞,那座宮殿似乎隱於雲霧,立於天宮。

身後是大片大片的桃林,紛飛的桃花落在她的頭發上,祭靈澈無語說道:“雖然但是,師尊,你為什麼抓著我的手?”

曲無霽無半分矯飾,坦然道:“帶你過結界。”

他鬆開手,一步一步地踏上那白玉台階。

祭靈澈無法,隻得跟在他身後。

二人沒有用任何術法,拾級而上,長長的台階共九百九十九級,祭靈澈曾經數過的。

一時間沒人講話,風帶來無數的桃花,飄零不止。

祭靈澈悄悄將一些花瓣攏入衣袖,或許是往事如煙,她看著前方那人清瘦的身影,莫名有些神傷。

於是她低下頭,不知不覺又數起了台階。

“七百五十二。”

“七百五十三。”

“七百五十四。”

“祭觀瀾。”前方那人忽然道。

“嗯?”祭靈澈心不在焉,下意識地答道。

完了!

祭靈澈猛地抬起頭,看到曲無霽正回過頭來,夕陽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長。

祭靈澈:我靠,玩脫了,現在跑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