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平州魔瘴遮人眼(三)(1 / 1)

那女子大步踏來,手中還拎著一個青色的身影,向二人道:“又逼問了一通,可這人還是薄情寡信,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你們看,要找的可是這人?”

她手中拽著的人,正呲牙咧嘴地叫著,雖言語中帶著明顯的恐嚇意味,但配著他那副狼狽的樣子,竟也顯得十分好笑:“你,放開小爺,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沒有的事就是沒有!”

發絲散亂,臉上沾滿了灰塵,若不是手中還緊緊拽著那把低調奢華的扇子,誰還能認得出這是那風流倜儻的公子墨衡?

如此嚴肅的場合,泠然還是沒忍住,正要撲哧一聲笑出來,又想起她得在墨衡麵前維持人設,隻好壓作極低的一聲輕笑。墨衡正要發火,抬眼看到是她,連忙緩和了語氣:“夫人,我與你眼前的這位姑娘是認識的啊!她可以為我舉證!先把我放開啊!”

平平與安安早已不知所蹤。一旁的歲晏抱著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三人。泠然連忙答道:“這位夫人,他確實是我們的同伴。您先放開他,咱們有話好好說。”

那女子冷哼一聲,將墨衡一把扔到了地上。

她不顧墨衡的呼痛,對著泠然二人的方向道:“就算有你們二人求情,如此這般薄情的男子落在我的手上,也定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地上的墨衡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夫人,你好歹聽聽我的解釋啊!我說了很多遍了,我和那位姑娘隻是恰好被風卷到一起去了,我真的不認識她啊!”

泠然覺得這其中必然有什麼不對,硬著頭皮接上那女子的話:“好像是有什麼誤會。”等不及那夫人發火,她又連忙轉移了話題:“聽墨衡的意思,還有位姑娘是與他一起進來的。可我們來的時候的確隻有三人結伴。您看,要不讓我們見見這姑娘,興許是我們認得的熟人呢?”

這段話說完,泠然在心中暗自笑話了下自己。她穿進這個世界才不足半月,熟人恐怕一隻手都數的過來。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情啊。

那女子聽了她這段話,沉吟片刻,道:“你說的倒也有理。”轉身又要往那裂縫處去,卻又忽然停下,轉身向著泠然道:“我忙了這一陣,倒是還未顧上問你們二人的情況。你和那位小郎君,又是什麼關係?”

平平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璠婆婆,哥哥姐姐是夫妻!”

安安在一旁附和著:“哥哥說的不錯,我也親耳聽到了!”

那女子神色稍霽,帶有些讚同的意味道:“如今平州如此危險,你們二人能攜手至此,相互扶持,倒也可見是感情甚篤。”

她重新向那裂縫走去,長歎一口氣:“罷了,這次便信你們一次,讓你們看看那姑娘,替這人辯一辯。”

女子的身影又在一刹那間消失。若不是地上多了個與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墨衡,泠然或許還真會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

她還沒來得及問墨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卻被他先發製人。

墨衡氣喘籲籲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顧不上整理自己的衣服,劈頭蓋臉就給泠然扔上幾個問題:“你們去哪兒了?這裡是哪兒?你們倆到底什麼關係?”

酒樓中這兩人分明還在對峙,簡直看不出一點夫妻的樣子。

如果是夫妻,恐怕也是對怨侶吧......

泠然看了眼一旁站的端端正正看戲的平平安安,隻得繃著唇回答道:“不知,不知,是。”

墨衡大驚失色:“你們這...”他似是要說些什麼,但礙於情勢,還是及時住了口,也將目光投向了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孩,不可置信地轉向泠然:“這兩位...不會是...你們的孩子?”

泠然恨不得把他手中的扇子奪過來敲他的腦殼,看看裡麵到底有多少水。

一旁始終沉默的歲晏倒是開了口:“若我像你一般風流多情,這話倒是有點可信度。”

墨衡聽了,臉色頓時奇怪了起來:“誰說我風流多情,萬花叢中過,小爺卻是連一片葉子都沒沾染過!我馬上就向你們解釋!剛剛的事情真的是個意外。好歹咱們也算認識,你彆胳膊肘向外拐啊。”

平平看戲看的正歡樂,安安卻是看不下去了,咬著唇小聲道:“我們是璠婆婆撿來噠,不是哥哥姐姐的孩子。”

墨衡晃了晃扇子,將臉上的灰塵吹走了少許:“可我來的時候,怎麼沒見到你們?隻有你們璠婆婆?”

安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卻被那女子沙啞的聲音打斷。

“郎君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又何必管他人的事?”

她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那女子的語氣忽然柔和了下來,轉向她身後,問道:“讓姑娘受驚了。姑娘看看,這兩人你是否認識?”

一小片絳雲色的裙擺從她背後露出,隨即越擴越大,像極了熱烈燃燒的火燒雲。

此時此刻,火燒雲猛地向歲晏撲了過去!

“我認識他們的!”

泠然也不由得怔住了。

哦謔,她這嘴還真靈,果真是熟人。

可溫大小姐怎麼莫名其妙跑到這裡了?!

溫熹微眉眼盈盈,貓兒眼中蓄滿了淚花,看上去受了不是一般大的委屈。可再看她身上,卻是乾乾淨淨的,衣裙妥帖,無一絲褶皺。比一旁喪家犬般的墨衡不知要好上多少。

歲晏向前一擋,及時拒絕了溫大小姐的投懷送抱。身形一晃,迅速站到了泠然的身後。

甚至還狀似溫柔地摸了摸泠然的頭。

少年魔王突然犯病,泠然心中有點發毛。

但她心中了然,他們在溫府暫住的一旬中,大小姐翻牆潛伏這一類偷雞摸狗的事情著實是沒少乾。有次為歲晏洗手做羹湯,都直接把溫府的小廚房點著了。事後,大小姐帶著幾根被燒斷的發絲去找歲晏哭訴,歲晏連眼皮都沒掀一下,更彆說正眼看大小姐了。

雖然這是篇爛尾文,泠然並不清楚歲晏入魔的動機是什麼。但就她的閱讀經驗來說,歲晏在入魔界這一方麵道心十分堅定,情愛對他來說便如同絆腳石一般,無用而累贅。原著中和大小姐虛與委蛇也不過是為了錢財。可如今他連魔界的門都沒摸到呢,錦上添花的錢對他暫時還沒什麼用處。那段時間,他是迫於在人家家裡吃喝養傷,不得不低頭。可如今卻是不願再被溫熹微纏住不放了。

所以,就拿她當擋箭牌了?泠然氣得牙癢癢。

沒看到溫熹微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嗎!

那女子聽了溫熹微的話也是一驚,頷首道:“這樣看來,此事還真的可能有誤會。”

她雖不能視物,卻仿佛生了眼睛,精準轉向墨衡的方向:“方才是我一時怒火攻心,聽不進去郎君的解釋。這樣,郎君不妨將你的境遇開誠布公地講出來,讓這屋中的人都聽聽。如沒有人反駁,我再定奪。”

墨衡扁了扁嘴,無語道:“我與你眼前這對神仙眷侶結伴來的。剛越過州界碑便是一陣地動,小爺一個沒站穩跌倒地上,腦袋好像被撞暈了。醒來的時候就在天上掛著,和你眼前那位不知道哪兒來的姑娘背靠著背。那掉下來的時候自然也就摔倒一塊去了唄。誰知道夫人一見我們二人就先問是不是夫妻,我如實說了還要把我關到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後院去。夫人自己說說,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那女子對他最後一句話不置可否,又轉向溫熹微:“姑娘不妨也來說說?”

墨衡叫道:“為什麼對她這麼溫柔!小爺與你也無冤無仇吧!”

卻見溫熹微早已不知何時涕淚漣漣,委屈道:“我...我是來找我心上人的啊!”

一種不好的猜想在泠然心中突然生起。

她忿忿地看著泠然,徑直對著那夫人哭訴:“後麵來的這個才是我的心上人啊!硬要說起來,我們也算是成婚一旬了。我實在是不願離開他,這才偷偷跟了過來。可誰承想這裡黑成一團,什麼都看不清。我被那邪風刮到天上,就莫名其妙與這個草包綁到了一起。如今竟還發現心上人與他人成了你們口中的神仙眷侶。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哇......”

溫熹微說罷,又掩上麵嗚嗚地哭了起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恐怕不懂內情的人都會覺得,泠然是個橫刀奪愛的狐狸精,歲晏則是個朝三暮四的負心人。

泠然朝那女子看去。她臉又黑了,一副沉思的神態,顯然是將溫熹微的話信了大半。

好吧,其實從溫熹微的角度想想,她說的好像也沒什麼錯。

她倒是還沒生氣,一旁的墨衡卻又怒了。泠然覺得他簡直像隻爆竹精,一點就爆:“你說誰草包呢?告訴你,小爺從白手起家做到家財萬貫,不敢說多優秀,卻也多少是個人物!哪是你這種一看就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能比的!”

溫熹微也不甘示弱,懟了回去:“一臉輕佻的樣子還要配上青衣,你的品味可真是低下!我看你就應該配七色絲線穿成的衣服,當隻花孔雀,這才襯得上你暴發戶的氣質!”

“罵誰呢?平州這種鬼地方,傻子才會穿大紅裙子,你就等著小鬼把你拐走吧!”

“本小姐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你一個暴發戶管那麼多?”

兩人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從衣服品味噴到身材長相再噴到祖宗十八代。平平安安起初還認真地聽著,到後麵卻也覺得兩人胡攪蠻纏實在無趣,鑽到矮桌下去不見了蹤影。泠然倒是想動,可身前是對噴的正上頭的兩人,身後又站著歲晏那尊大佛,她實在是不敢動。

那女子倒是聽的饒有興味。直到兩人罵的漸漸沒了氣力,才轉向泠然,語氣冷颼颼地——

“姑娘,那姑娘說的事,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