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恭維……怎麼聽起來跟諷刺一個味兒啊？）

“我覺得，如果你沒想好合適的恭維話語，就不用勉強開口了……”仙羽一時語塞。

司寧沒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似乎根本沒意識到仙羽批評的對象是他。

因思索而停頓片刻後，司寧開口說道：“我決定好了。您既然自號為‘天雨仙尊’，以後我就不叫您‘老師’了，還是叫您‘師尊’吧？這樣稱呼您，才配得上您的尊貴身份。您覺得我的主意怎麼樣？”

（後悔。現在的感覺就是非常後悔。）

（給自己起“天雨仙尊”的稱號時，剛才的我是怎麼想的？）

（我現在……隻要聽到這幾個字，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啊。）

“天雨仙尊”也好，“師尊”也好，無論哪個，仙羽聽了都會感到狼狽。

但仙羽也不想被司寧視為“朝令夕改”這樣的形象。

為此，仙羽隻得故作鎮定。

內心雖然感到羞恥，但仙羽的神情卻保持著若無其事的狀態。

“用‘師尊’來凸顯我的‘尊貴’嗎？”仙羽說道，“好像不太有這個必要吧？‘師尊’這麼充滿敬意的稱呼，我好像配不上呢。畢竟，我年紀比你還要小一些……”

少女的聲音柔婉動聽，如在夏風中搖動的銀鈴。

“配得上配不上的，是以什麼作為標準啊？”司寧說道，“能夠成為‘師尊’的弟子，我實在感到榮幸。所以，師尊就不要擔心彆人的想法，隻考慮您是否喜歡這種稱謂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在我看來都是不重要的細節，師尊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啊？！）

“這不是真心話吧。”仙羽無奈地嘟囔道，“你真的很想和我建立聯係這一點，我已經認識到了。但是，明明之前還想給我當老師或是師兄來著……你怎麼會這麼快就得出，‘給我當弟子或學生，也是你的榮幸’的結論呢？實在有些虛假啊。”

“我想給您當老師的心態，和想成為您的弟子的心態，確實是不一樣的，但這一碼是一碼啊。”司寧說道，“如果不能成為您的老師，那麼就成為您的弟子也不錯。這不是太自然不過的道理了嗎？”

“我隻覺得這是奇怪的邏輯……”仙羽嘟囔道，“那算啦。反正我也不是特彆在乎這種事……”

和司寧建立起師徒關係之後，仙羽幾乎時刻感到不自在。

但司寧卻不以為意，倒是避免了由於尷尬而互相僵持的窘境。

“那麼，既然與您成為了師徒關係，我就理應為您送上拜師的禮物了。”司寧快活地說道，“但是，我不知道您需要什麼、喜歡什麼。有什麼您想要的東西嗎？我一定設法找到，將其作為拜師的代價，貢獻給您。”

“拜師禮嗎……我也不太清楚耶。”仙羽很困惑地說道，“我隻是一名村中少女呀，哪裡知道什麼東西是想要而得不到的嘛。不如你推薦給我好了。”

隨口這麼說了之後，仙羽又感到不妥。

仙羽不僅不夠見多識廣，而且也是個沒有什麼物欲的人。

既然這樣，司寧所推薦、貢獻給仙羽的，多半也不是適合她的東西吧。

而司寧看上去又向來不怎麼在乎身外之物，因此很有可能準備了極為昂貴的東西作為禮物。

而仙羽對此，卻可能毫無興趣、隻感到累贅而已。

若是這樣的話，不是暴殄天物、而且還浪費了司寧的心意嗎？

“等等。我想明白了。”仙羽說道，“拜師禮什麼的就算啦，我不需要這種東西。而且，我們根本也不是什麼正式的師生關係吧？隻是另類的‘旅伴’罷了，這種‘過家家’一般的關係，就不要當真了吧？”

“不要拒絕我的熾熱真心啊！對我來說這很重要！”司寧焦急地說道，“我十分珍惜與師尊之間的這種紐帶。如果師尊認為不值得當真的話，我可能會傷心到纏綿病榻呢。”

“你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嘛……”仙羽歎息一聲，說道，“那麼，我就不打擊你的信念了。隨便你怎麼想吧……”

（這家夥的想法怎麼這麼難纏？）

（我為何會招惹上這麼極端的家夥啊？）

雖然對司寧的思考方式感到不安，但仙羽判斷對方是無害的存在，也就姑且隨他怎麼想了。

“師尊是希望我按自己的判斷來推薦您禮物嗎？”司寧問道，“您真的沒有任何偏好或需要嗎？如果您能給出一些提示或限定條件的話，我推薦給您的禮物，或許能更符合您的心意哦。”

“說真的，我確實沒有什麼偏好或需要。”仙羽說道，“不如說，我根本不希望你太過於討好我。不過……硬要說的話，應該也有什麼事情，是希望你能幫我辦到的吧？”

“如果是師尊拜托我做的事情的話，我自然會儘力而為啊！”司寧充滿期待地問道，“師尊希望我為您做的是什麼事情？”

“當我離開天雨村的時候，會變得兩眼一抹黑哦。”仙羽說道，“因為，我對這個村莊之外的世界，完全不了解嘛。這一點，你應該是明白的吧？”

“當然明白……師尊您會感到很不安吧。”司寧用格外溫柔的聲音說道，“但是，彆擔心，有我在呢。我絕對會照顧、保護師尊，不讓您受到任何傷害的哦。”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仙羽輕輕搖頭，平穩地說道，“我想問的是，你有書嗎？”

“書？這種東西我有的是啊。”司寧問道，“您要什麼書？任何書都可以嗎？還是說，需要我推薦給您？”

“我想要‘能夠認識這個世界的書’哦。”仙羽柔和地說道，“比如說……記載著風土人情、曆史地理，以及我暫時還不知曉的各種知識類的書。如果你有這種書的話，可以讓我閱讀它們嗎？而且，我也不需要真的擁有它們，隻要我閱讀完畢，你就可以售賣給彆人了。當我讀書的時候，我會儘量讓它們保持著嶄新的狀態的。不過，就算再怎麼小心翼翼，我也不能完全保證不影響品相啦。如果影響了書籍本身的價值的話，也隻能對你說聲不好意思啦。”

“師尊是這麼想的啊……”司寧頗為驚訝地看著仙羽，好像剛剛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啊？”仙羽十分困惑地說道，“我說了什麼不該提及的內容嗎？”

“這個……怎麼說呢……”司寧苦笑著說道，“之前，我心裡產生過一些對您有冒犯嫌疑的想法，不知道該不該說給您聽？如果您想聽的話，就請寬恕一度產生過對您的冒犯之意的我吧。雖然我誤解了您，但實在是沒有任何惡意的。”

“嗯，我想聽。”仙羽平靜地說道，“我應該不會覺得你對我有什麼惡意的冒犯吧。你想說的話就說吧。”

“那麼，我就說了。”司寧苦笑著說道，“其實啊……我驚訝的是，您居然‘識字’嗎？”

“什麼啊？在你眼裡，我原來是不識字的文盲啊？”仙羽驚訝地說道，“哎呀，這麼說話本來就很有點兒文盲的感覺了。畢竟，文盲就是不識字的人嘛。”

實際上，仙羽是在說笑話。

但是，因為她非常不擅長理解“開玩笑”的緣故。

所以，即使是刻意說出來的笑話，也不怎麼好笑。

雖然，也沒有人期待過仙羽，能夠“開一個好笑的玩笑”這種事就是了。

“不是啦……我沒覺得您是文盲。我隻是單純地以為您不識字而已。”司寧說道，“哎呀，其實我也不是認為您不識字啦。這種認識的感覺很微妙，該怎麼說才好呢……我在那之前，沒有覺得您是不識字的。但是，知道您識字的時候，又的確會感到驚訝。我的認識就是這樣的感覺了，您能明白嗎？”

“當然不能明白啊。”仙羽有些疲憊地說道，“但是，算了。我決定放棄去了解‘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不明白的又是什麼’這方麵了。”

“我實在是低估天雨村的文化水平了。這真讓我感到羞愧。”司寧問道，“天雨村的人都識字嗎？”

“應該是……‘有的識字、有的不識字’這樣的感覺吧。”仙羽說道，“我沒有認真調查過識字者的比例。如果隻按照我的感覺來判斷的話，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況了。”

“天雨村有學堂嗎？”司寧問道，“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好像沒有看到過這種‘建築物’或是‘設施’呢。是我看漏了、認不出來，還是天雨村裡根本沒有這種場所？”

“如果特指學堂的話，應該是沒有的吧。”仙羽說道，“但是，人又不是非得在學堂才能學習識字嘛。”

“所以，天雨村的人，是怎麼學習識字的呢？”司寧問道，“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學習識字的情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