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拎著自己的醫箱就趕了過來,沒工夫擦去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就立即給墨顏搭脈望診。他先是屏氣凝神探了探脈象,又扒拉眼皮,後仔細看了看其身上的傷口。
一番操作下來,略有見聞的這位大夫已經了然於胸,他起身對觀止道:“國師,此女子目前隻是皮外傷,已經服用過藥物,略有好轉,接下來我會開幾貼藥,將其抹在結痂處,用不了幾日,肌膚便會再生,恢複如初。”
觀止聞言,不安的心才隱隱放了下來,他一字一頓,問道:“何、傷?”
麵對國師的言語吃力,他的手下人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姑娘這傷著實奇怪,每一道痕跡像是鞭傷,可是如此均勻的覆蓋在全身,連麵部都未曾放過也是少見。況且,我細細觀察才發現這每一道傷似乎都如同雷擊,而全大陸中的刑罰唯有天譴雷刑所致的傷與其相似,而此法有違天道,已被北鬥七派中的六派所摒棄,唯一的就隻剩下……”
“搖、光!”
“不錯。”
觀止的呼吸一滯,桃花眼裡掠過一絲殺意,雙拳不知不覺在袖中緊緊攥起。當目光又投向床上的女子時,他的眼波流轉,不知道這些年她是如何生活下來的,又為何會被搖光派施以重罰?
觀止走了過去,滿目柔情,坐在床沿上,問:“送、靈、醒?”
“輸送靈力?!倘若靈力能夠送給他人用來療傷,倒不失為一個上選,隻是國師大人,這世間每個人修煉的靈力都是僅於自身,無法共享的。”
“無妨,”觀止的手輕輕握住墨顏的手,一種青色靈力從他體內如水流般奔騰而出,進入墨顏體內,“吾之、靈力、可以、共享。”
這也是他的靈術跟所有人都不同的地方。
大夫廣聞博學,隻好意提醒道:“既然如此,國師大人也請注意自己身子,輸送靈力給他人極易損傷自身,切記過猶不及。”
“多、謝。”
觀止說話雖然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但他的聲音令人如沐春風,也存著不容他人質疑的威嚴,大夫也很識趣,躬身行禮離開後便退下去寫藥方了。
大門還開著,九月底的冷風簌簌吹了進來,那床簾上掛的風鈴在風中作響,奏出一曲美妙悅耳的聲音,那音樂給墨顏帶來前所未有的安全之感,她那如夢魘般的睡顏才逐漸轉為好眠。
屋外的扶光不明白觀止為何要對一陌生女子如此之好,她站在門口將門關上,把時間留給屋內的兩人,轉身便召喚出自己的靈器鳳引琵琶,坐在門口,徐徐彈奏,那美妙之音傳至國師府上下,也傳進了那入夢之人的耳中,這一覺,已成為一個好夢。
觀止將靈力源源不斷的輸送給墨顏,除了麵色好轉,醜陋的疤痕逐漸愈合外,仍未見蘇醒之跡象,他這才察覺到墨顏隻是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覺。
多餘的靈力,墨顏身體已無法吸收了,觀止這才停止輸送,接著替她攏了攏被子。
他垂下眼簾,隻見墨顏烏黑的發絲散在枕頭上,他小心翼翼的用指腹觸碰,卻又像觸電般瞬間縮回了手。
“墨顏……”
而此時身體在沉睡的墨顏,她的意識卻被彆人拉進了夢中。
在夢裡,墨顏不知為何,覺得渾身舒暢輕鬆,還感覺到自己的靈術似乎又上升了一個境界,她環顧四周,隻見自己身處在布置簡潔又十分溫馨的房間裡,門敞開著,屋外已是天黑,月明星稀,十月份已經聽不見外麵的蟬鳴了。
此時在她的耳邊,有動聽的風鈴聲,有餘音繞梁的琵琶聲,甚至還有一聲鶴鳴,似乎是從門外傳來,她對這一切都感到陌生,不由得打起來了精神緩緩的走了出去。
在院中,有一束清冷的月光獨照在一隻巨大的仙鶴身上,其昂首挺胸、雄姿英發,精神抖擻,瞳孔中那銳利的眼神讓墨顏不寒而栗。而在仙鶴的背上,居然還側坐著一名女子。
她是背對著墨顏的,可仍然能看見她身著璧山綠裙袍,裙擺層層疊疊卻輕盈,遠遠望去像是立身於雲端一般,氤氳一片,廣大的袖子在風中飛舞,那明黃色如雲霧般輕薄又長的飄帶隨風落在墨顏麵前,她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那料子極為柔軟又舒適。
陌生女子撐著一柄雲水藍色紙傘,傘沿處每一端都拴著長長的流蘇,流蘇上又係著小巧的鈴鐺。
奇怪,墨顏知道自己身處在夢中,可是那陌生女子為何也會入夢?
“你來了?”
聽見這個聲音,墨顏覺得熟悉,仔細回想才發現,這是那天同夷鴦一起挑戰七長老,而自己體內響起相同的聲音才扭轉了戰局。
墨顏高興道:“我終於見到你了,神秘人!”
“是我終於見到你了才對。”說完,那女子從仙鶴背上輕輕一躍,如同一位仙人就此躍入了凡塵之中。
接著她轉過身,墨顏這才得見對方的真容,她的長相並不似聲音那般溫柔,反倒帶著英氣,一臉的不屈及不甘之意,可是眼神裡又充滿了悲傷和憐憫,她全身上下縈繞著如螢火般光點,說是天人下凡也不為過。
墨顏想起什麼似的,問她:“難不成鸝城湖底與蠃魚一戰,包括鳳凰村與顒鳥一戰,也都是因為你,我們才能贏下戰局、轉危為安嗎?”
“不錯。”
墨顏倒吸一口涼氣,她還頻頻否認不是自己所為呢,其實就是因為自己的體內存在著這名神秘女子的緣故,才將蠃魚打敗,才能封印顒鳥,她就是祁宋口中的高人,但換而言之,墨顏就是那高人。
“既然如此,這三次大恩,我該對姑娘言謝才是。”
“你要謝的並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若非你身處絕境將我召喚出來,我也無法助你。”這女子的聲音雖輕和溫柔卻不帶一絲情感。
但墨顏卻抓住了重點,是每當自己絕望之時,她都能夠出來幫助自己嗎?於是她問:“那……是不是代表著以後我都能讓你出來幫我?”
“……”那女子輕聲歎了口氣,雖極輕,還是被墨顏聽見,似有一種爛泥扶不上牆之感,她道:“你要學會靠自己。”
墨顏撓撓頭:“可任憑我怎麼修靈,現如今也隻有三重……混沌。”
“你的靈術與普通凡人不同,僅修煉人種靈術,隻會停滯不前,接下來會隨著你與那三人的羈絆深淺,靈術會得到不同的提升。”
“什……什麼意思?!”
那女子目光如炬,隻道:“你會察覺到的。”
“……”墨顏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這些人講話雲裡霧裡的,就是不讓人明白,才好顯得自己高深莫測一樣。
女子主動發問:“祁宋……你想如何令其勘破紅塵?”
“啊?!”墨顏愣了一下,思索了很久之後才道:“祁宋他……心思單純,得容我想想。”
“不可心軟!”
“知道,不過……”墨顏話語一轉:“他將婚約術封印在我體內,以我目前的靈術取不出來,你能幫我一下嗎?或許到時候有用。”
那女子點頭,應“好”,接著釋放靈術,一股由紅、黑、白三種顏色交織而成的靈術如蛇般環繞在她身上,隨著她的手指輕點,三色靈術從指尖飛出,在墨顏身上停留片刻,那張與祁宋的婚約書便取了出來,放在墨顏手心裡,如此她便能不經過另一方同意,也能主動接觸婚約了。
“還有,我的壽命……之前說僅剩十九月,現已過去三四月,如何才能延長?”
墨顏問出了最迫切的問題,若不是為了自己在這異世續命,她何須與那三人牽上瓜葛?
女子眸子閃過一絲愧疚,後淡然回答:“其三人升仙成神後方可開啟寰宇乾坤陣,到時自會為你延年續命。”
“寰宇乾坤陣?!這是什麼陣法?”
女子未回,隻見她將手中的傘往天上一拋,那傘刹那變大,遮蓋住正片天,而她忽然飛升至半空中,身體也一下一下的變成幾丈高模樣,如此龐然大物彎下腰身,在驚訝的墨顏眼中,她伸出手指衝著墨顏的額頭點了一下。
隻這一下,墨顏便覺得自己周身靈術已然不同,她低頭望著自己蓮紅色的靈力一節節攀升,原本隻有三節,一下子四節、五節、六節、七節,然後停住。
她……已經是七重混沌?!
從三重,升至七重,僅一眨眼的功夫?
她抬頭,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問:“你……是我的守護神嗎?”
“每個由女陰大神創造出來的凡人,都有屬於庇護他/她的神靈,隻不過在五千年前,我的那些同僚身隕隻為鎮壓諸魔,現如今隻剩我最後一縷意識留存於世罷了。”
“對了,說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到底是誰呢?”
“我是——淩霄天宮,司和之神,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