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收回了自己的法相，意識又重回了本體，有些弟子因損耗靈力過多，體力不支跌倒在地，祁宋在蠃魚手裡也沒討到好。

蘇馴虎意識回來之後，回頭看到了墨顏，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就算那蠃魚帶走的不是祁宋而是墨顏，他也早在墨顏穿的那套男子服裝裡施了追蹤術，可祁宋卻為了她打草驚蛇……

這一次計劃失敗後，隻怕鸝城的百姓更要遭殃了。

“好好的計劃，就這麼給毀了！”

墨顏抬頭，對上蘇馴虎的怒目圓瞪，而身後的幾名弟子也用同樣的目光看著她，甚至連她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沒用了，儘給彆人幫倒忙。

如果說，剛才祁宋被蘇馴虎組織，沒有去救她，那他們是不是就能為世人降妖除魔？就能救下鸝城的一城百姓？可是她真的不想死。

當她初次來到這個世間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做英雄就要有犧牲的準備時，這個世間告訴她並不需要她；而當她決定做一個普通人安穩快樂的過一生時，這個世間又告訴她該準備好獻祭自己，安然赴死了嗎？

祁宋此時為了緩解氣氛道：“算了，各位師兄弟們經過此次一戰，也有勞損，回去休整一夜，等明日我們再想辦法吧。”

“哼！”

蘇馴虎故意擦著墨顏身邊而過，身後的弟子們也都有樣學樣，經過墨顏身邊時都冷哼了一聲。墨顏被祁宋扶起，她驚魂未定，是被祁宋扶著回客棧的。

第二天，太陽照舊升起。

所有百姓都聽見了昨日那激烈的戰況，可心裡也都清楚，他們已經儘力了，隻是不知道的是，那魚妖已經下了最後通牒，為了修煉，他一定要鸝城給他提供年輕女子，可是對於斷舌之仇，他竟然絲毫沒有提及，不知道在打的什麼主意。

經過一夜的洗漱之後，墨顏終於把腥臭的味道給洗了個乾淨，離開自己房間來到客棧大堂，看到的是所有人都長著一張愁眉苦臉，即使見了墨顏，也並沒有換成新的臉色。

一弟子道：“昨日那妖實在太厲害了，不知它是怎麼看穿我們的計謀。”

祁宋樂保持樂觀心態道：“最起碼我們知道了它有看穿本體的本事，說明我男扮女裝這事行不通了，此行還是很有收獲的，大家不要垂頭喪氣嘛。”

蘇馴虎彆過臉去：“你倒看的開，錯失了昨日的好機會，它又給我們下了最後的期限，我們的處境……真是越來越艱難了。”

祁宋想到了什麼，又說：“我想起天樞有一法寶，是個葫蘆，可容納世間萬物，不如我回去將此寶拿來，把湖水給吸乾，這樣不就直接找到它的老巢了？”

“行不通！”蘇馴虎道：“我等早就下水探查過了，那湖底根本一無所獲，不知是布下了障眼法還是什麼，跟普通的湖底一般無二，隻有水草等植物，尋不到它的蹤跡，還反而落入了它的地盤。”

“那再想想，肯定能想出辦法來的。”

祁宋倒是樂天派，無論在什麼境地都能保持樂觀向上的心態。

墨顏顫顫巍巍的開了口：“不如……把我交出去吧？”

“不行！”祁宋一下子就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怎麼能把你交給那魚妖？你靈術不高，根本無法自保。”

蘇馴虎也跳了起來，與祁宋對峙：“你怎麼老是說不行？她無法自保又怎樣？我們會保護她啊！你、我、還有我那十幾名師弟都在，我向你保證，我們一定會以命護她，即使以命相救也願意！如何？”

祁宋：“……”

現場立馬安靜如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墨顏見他們因為自己爭吵，也過意不去，但最主要的是蘇馴虎的那句話：你怎麼老說不行。

好像自從遇見了祁宋之後，一直是祁宋將她護在身後，雖說此番舉動讓一向孤身作戰的墨顏有幾分心裡安慰，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即使她靈術隻有三重，她也想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在這不屬於她的時代，好好生存下去，不靠任何人。

這次被迫以身做餌，雖非自己所願，但好歹蘇馴虎承諾，一定會護她平安，如此，墨顏忐忑不安的心也放了幾寸下來。

“沒事，祁宋，”墨顏安撫道：“我相信蘇兄，相信你，一定會保護好我的，更重要的不是誰犧牲，是隻要能抓住魚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顏顏……”

祁宋還想再說些什麼，墨顏回報以一個相信的笑容，祁宋終於點頭同意後，眾人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墨顏放下了嘴角，長長歎了一口氣，對於未知的前路，她很是迷茫。

到了夜晚，仿佛在重複昨日的行為一樣，為了不讓魚妖看穿，天璣派眾人又換了一身行頭，祁宋也恢複了男裝，要比昨日看起來更為順眼一些，反倒是墨顏，依舊穿著那身蓮紅色衣衫，左耳上墜著一條細長的耳線，隨著步伐搖晃起來。

墨顏跟著他們走到湖邊，微風吹過，格外的冷，祁宋特地向墨顏走近了些，他身上的體溫正溫暖著墨顏。月光如湖水般清冷，墨顏望著祁宋的側臉，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棱角分明，他轉過頭衝著墨顏微微一笑，更加撩撥了墨顏的心。

墨顏開口：“祁宋，若是我此次真的犧牲了，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模樣做個紙人燒給我，好不好？黃泉路上，我不想孤孤單單一個人，也不想讓那醜陋的妖陪我。”

“說什麼胡話呢！”祁宋好笑的彈了墨顏一個腦瓜崩，自信道：“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

墨顏笑笑，不再說話。

到了湖邊，蘇馴虎簡直像是從戲班子裡出來的一樣，昨天扮演的是孔武有力的年輕男子，今天就成了耄耋老人，隻見他頭發花白，還佝僂著腰，兩邊的師弟們扮演他十分孝順的兒子在攙扶著他。

蘇馴虎靠近岸邊，用自己的拐杖在湖麵輕輕點了幾下，像是在扣響湖底大門一般，然後對著湖麵上的空氣說：“大人呐，女子已經給你送來了，求你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他特地壓低了聲音，聽上去還真的不露出任何破綻。

蠃魚像是接收到信號一樣，片刻後就破水而出，化成人形，在不遠處與他們對視。

“哈哈哈，這次你們總算沒騙我，心甘情願的把人給我交出來了，不過昨日打傷我的那幾個弟子恐混入其中，你們還是把人給我送進湖裡，我才安心，不然……”

“好好好，就依你所言。”

蘇馴虎轉身，衝著墨顏祁宋使了一個顏色，墨顏就在祁宋的攙扶下，下了階梯，上了停靠在岸邊的一片竹筏上，做戲做全套，蘇馴虎還假模假樣的哭了幾聲，邊送行墨顏邊囑咐著。

眼見墨顏上了竹筏，蠃魚揮了揮手，那竹筏無風自動，徑直向著湖中央飄去，墨顏心裡不停在打鼓，手裡捏著蘇馴虎施下的追蹤靈術，一旦到了魚宮，就立即捏碎，那麼他們就能感應到方向，前來相救。

未幾，湖麵出現了一個旋渦，如虹吸一般，中間湖水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將墨顏的那片竹筏已經卷入了旋渦中心，墨顏一個重心沒站穩，便掉進了湖裡。

祁宋在岸邊乾著急，隻能等待著墨顏提供的方向才好出手，當看見墨顏掉進了湖，蠃魚也瞬間消失的那一刻，祁宋大步向前，想前去營救時，又被蘇馴虎攔下：

“祁宋，沉住氣，這是我們最後機會！你要相信她。”

自從墨顏消失在湖麵後，蘇馴虎飛至半空中等待消息，祁宋也迫不及待，同樣上來等著，隻見遠遠就能瞧見湖底一閃一閃的棕色光芒在快速移動，那是蘇馴虎的靈術標記，代表著墨顏的位置。

那棕色光芒由遠到近，在湖中央繞了一圈又回來了，根本沒有任何駐留。

“這是怎麼回事？”蘇馴虎不解。

不一會兒，墨顏竟然破水而出，完好無損的被送了回來，隻是渾身是水，濕淋淋的，她站在岸邊，身上的水不斷的往下流，很快就彙成了一條小河，眼睛無光且呆滯，像是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被嚇傻了，又像是不知所措、十分迷茫……

“顏顏……”祁宋馬上飛了下去，到墨顏身邊，著急的問：“顏顏你怎麼了？顏顏你彆嚇我啊，顏顏你說話啊？”

蘇馴虎緊隨其後，“你到湖底之後，發生了何事？為什麼你又被送了回來？看到它的老巢了嗎？”

“對啊，你發生了什麼？”“那魚妖呢？你怎麼不說話？”……

其他人也都圍了上來，把墨顏緊緊包圍，這還是第一次出現被獻祭的女子又被送回來的情況，每個人臉上都是問號，不斷發問，疑團越來越多，可墨顏始終是一言不發，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保持著站立又麵無表情的樣子。

等待了良久，墨顏看向祁宋，癡癡道：“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我們先回去休息，你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可以喚我。”

祁宋說完，墨顏就如提絲木偶般，自己往原路走回，祁宋欲跟在身後，被蘇馴虎一把拉住：

“怎麼回事？你怎麼就放她回去休息了？她在湖底肯定有狀況，為什麼不讓她說？”

祁宋給了蘇馴虎一個板栗：“你沒瞧見她情況不對嗎？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你即使問也問不出什麼的，反正人是魚妖主動放回來的，目前來看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興風作浪了，我們且等顏顏恢複後再問她情況。”

蘇馴虎摸摸自己腫起一個包的頭，委屈提醒他：“我總覺得她這次被送回，很有問題，你可看好她了，彆因小失大啊！”

“知道了。”

這一次，也不算是無功而返，畢竟所有的疑點都係在墨顏一個人的身上，所有人都覺得，隻要等到她休息好了，就能解開所有的疑問。

回到客棧以後，墨顏進了自己的房間去休息，而祁宋跟蘇馴虎他們則擠在後院的大通鋪裡。原本以為這次除妖很快就能返回，所以銀錢並未帶太多，卻不曾想一個月了，還沒回去，這大通鋪，還是其他幾位弟子以做小差換來的能夠睡覺的地方，祁宋也不想浪費銀錢，也就顧不得許多便跟他們擠在一起了。

天璣弟子一邊抱怨這裡的老板不通情達理，他們竟然是來除妖的，竟然不給他們免房錢，一邊沉沉入睡。

子時。

整座鸝城的人都進入了夢鄉，清冷的月光依舊籠罩著大地，一身漆黑的烏鴉溶於夜色，站在枯樹枝頭不停哀嚎，聽上去恐怖極了，像是即將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夜色伸手不見五指，而墨顏卻突然“吱呀”一聲推開了房門，在如墨般的夜裡行走自如，她來到了後院，聽著屋裡此起彼伏的鼾聲，七寸長的匕首被她捏在手裡。

那匕首劃過一絲亮光，所冒出的殺意波及到了枝頭上的烏鴉，比寒月裡的冰雪還要冷上幾分，令人心生懼意，而烏鴉見狀立即展翅逃走。

墨顏推開房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