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微弱而不穩,透露出內心的波動與不安。
墨顏扶額,這祁宋一入夜就變身心底脆弱小哭包的狀態,什麼時候能改掉啊?
“嗯?我沒有喜歡彆人啊!”
少年委屈巴巴:“你有,傍晚你跟那個賣水果的書生聊的那麼開心,笑的那麼燦爛,我很生氣。你說你隻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可是那個書生……他沒有我好看,你為什麼還會喜歡他?”
“哦,可是我隻是跟人家聊了兩句,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的,你硬要多想我也沒辦法。”
“嗚……不行,”祁宋哭的更加厲害,墨顏好像都感覺到背後濕了一片,他的聲音像小狗一樣嗚咽:“是不是白天我讓你生氣了?可我是玄洪人,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我也不想跟你站在對立麵,但是你也不能說天宇下一個要亡了玄洪,那是我的國家,若是我連自己的國家都保護不了,我還怎麼保護你?”
墨顏挑了挑眉,想推開他,奈何少年力氣十足,將她抱得十分緊,那高高個子就搭在她的身上,肩膀承擔了不少份量。
她笑道:“那件事啊,我早就忘了,畢竟日後要統一大陸的也不是我,更何況,我還有其他要緊的任務要完成呢。”
“任務?!什麼任務?”
墨顏沉默:“額……”
“不是,”祁宋鬆開墨顏,與她對視,淚珠如失了控般持續不斷地往下掉,眼前的墨顏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他的眼底通紅,但仍然倔強的搖搖頭:
“你現在最要緊的任務是跟我成親,我們是有婚約的,我才是你夫君,所以你不要看彆的男人,好不好?”
“我們有婚約?”墨顏輕笑一聲:“嗯……也不知道是誰,一見麵就要跟我退婚來著。”
“不退了不退了,我跟你表達的很清楚,我不退婚。之前說要退,隻是怕我壽命難永,怕讓你再守活寡,怕你希望落空而已。我祁宋此生此事,都不會與你退婚的,我的妻子隻會有你墨顏一人,若你不信,我可以起誓……”
說著祁舉起右手,一股銀白色光芒隨即閃了出來,他這是要用靈術立誓,倘若誓言生效,那麼往後二人真要退婚的話,祁宋便會如誓言所說的後果那般。
於是墨顏趕緊製止了他,她握住祁宋的手,繼續道:“我說反了,是我要跟你退這個婚,這就意味著,我除了你,還可以試著選擇跟其他少年試試看啊,萬一他比你好呢!”
“不可能……反正這個書生不可能,他沒我好看的!再者,顏顏顏顏,你喜歡什麼樣的少年,我都可以的。”
墨顏想了想,然後笑道:“我喜歡……又乖又黏,溫柔體貼,絕不敷衍的!”
“我就是啊,”祁宋眸子裡一下子就有了亮光,不再是哭唧唧的模樣:“你喜歡的就是我現在的樣子啊,所以顏顏顏顏,你心裡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墨顏的手反被他緊緊握住,深夜有些微涼,但是冰涼的手被他握住之後,從手心裡傳來的暖意瞬間就傳遍了全身。
“嗯……”墨顏壞笑:“不好說。”
祁宋忽然笑了,“顏顏顏顏,你不要喜歡上彆人嘛,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像……像上次那樣也可以的,我不會再拒絕,也不會再生氣了,好不好?”
“像上次那樣?哪樣啊?”墨顏挑眉。
祁宋含蓄一笑,“就是這樣!”
說著靠近墨顏,先是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在她額間留下一吻,後輕啄了一下她的眉眼,他喉頭滾動,渾身血液都在沸騰,拚命按捺住自己心裡的衝動,聲音低沉道:“我特彆喜歡你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好似月亮,我每次看見月亮都會想起你,我的顏顏……”
“我記得你說過……男女授受不親,你這又是作何?”
“書上說了,眼睛不算輕薄。”
他眼神柔情似水,看著她的目光中滿是愛意。
墨顏能夠清晰感覺到祁宋炙熱的目光,真的與白日裡故作矜持、呆頭呆腦的他兩模兩樣,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臉上,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
眼見著他的唇即將靠近自己的臉頰,墨顏隻感到喉嚨一陣難受,於是立馬推開他自己轉身捂著嘴費力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還沒反應過來的祁宋睜著他那雙無辜小鹿眼望著墨顏,眼底還是一片紅潮,他這副模樣乖巧極了。
“顏顏顏顏,你怎麼了?”
墨顏沒有回話,借著窗外的亮光,手心裡那抹紅刺痛了眼,可仍說:“沒事。”
要不是墨顏有攻略任務在身,要不是她想起不久之後就真的要拋棄祁宋,要不是她想起自己還剩十九個月的壽命——差點就淪陷進去了。
為了讓他如願升仙成神,為了能讓自己續命永存,都必須按計劃執行。
可是入夜後的少年,十分沒有安全感,特彆脆弱,要是……真的到了……拋棄他的那一天……
那個熱鬨褪去後,又歸於平靜的夜晚,這個至純至善的少年……又將如何度過?
到那時,她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才能對祁宋的傷害降至最低?
“顏顏……”
祁宋輕聲呼喚,連喊她的名字都喊的這麼誘人好聽。
他笑道:“你總說我像個傻子,會輕信他人,容易被騙,可是我知道,你是這世間、這太始、這浮世中……最真心待我之人。”
畢竟墨顏可是等了他十九年。
“……”
這一番話,出自少年的真心,他說的是那麼真誠、發自肺腑,可是卻讓墨顏不斷躲閃。
祁宋對於她越是信任,她就越是愧疚。
她好想自己真的如口中所說的那樣,是位大英雄,這樣就有足夠的能力去與世俗對抗,與那神秘人對抗,她想保護祁宋這一份純真,最起碼讓這世間,還留有最後一位至純至善之人。
可惜……她沒這個資格……
“顏顏,你知道嗎?最近我總覺得自己身後像長了一條尾巴,隻要一看見你,它就搖的特彆歡,顏顏……”
墨顏藏起猩紅,用另一隻手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隻道:“夜深了,我困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那……好吧,”祁宋還未將自己的情意表達出萬分之一,隻臨走前不忘叮囑:“顏顏顏顏,從前我不知你獨自一人生存於世間,我未儘責——但是,往後餘生,都會由我陪著你並肩同行。”
有人說,當少年愛上一個人的表現,就是他開始心疼對方了。
“嗯,知道了。”
得到這個肯定的答案後,祁宋笑得跟個孩子一樣乾淨純真,低頭露的那抹純笑像極了獲得滿足之後的意思。
即使當他回了自己的房間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還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偷笑。
第二天,墨顏有些貪睡,臨近晌午才起身。洗漱打扮過後去敲祁宋的房門,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隻見那未關上的窗戶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也不知道祁宋去了哪兒,墨顏心想他也並未走遠,就在客棧裡的大堂邊用午膳邊等著他。
未幾,一抹銀白色的身影就飛奔而來,停在客棧門口,身上衣衫已打濕了大半,可是懷裡卻護著什麼寶貝似的,隻低頭去關心有沒有淋雨,絲毫不在乎自己淋成了落湯雞。
墨顏見狀,大步走了過去,好笑著問:“夫君,外麵下雨了,你怎麼都不知道打把傘啊?”
“顏顏顏顏,這個送你。”
墨顏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涼氣,祁宋這是……送了一朵菊花給她?
這是一朵白色的菊花,開的極為富裕飽滿,每一片花瓣都圍著中心聚攏,明明是純白如月光一般,卻通體又散發著柔光,讓人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蒙上了一層霧氣。
好看是好看,可就是……不太吉利。
“你可知……這送菊花的含義?”
“知道,”祁宋自信的點點頭:“店家說句話生命力頑強,代表著堅貞不屈的精神,我覺得它很適合你,而且這朵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東海的月。”
墨顏被氣的發笑,迫不得已收下那朵菊花,她也沒有責怪祁宋,畢竟掃墓送菊是世俗之禮,祁宋沒有經曆過,不懂這些也屬正常。
然後她又問:“你是怎麼跟店家說,讓他幫你挑花的?”
“我就跟他說,我想選一朵花送給分彆了十九年的故人,而那人在我心裡依舊如月光高掛一樣皎潔。店家一聽,立馬拿了這話給我。”
“嗯,”墨顏點點頭,故人,這話難怪會被店家誤以為是上墳所用。
她解釋道:“在我們每年清明節時,給故去的親人掃墓,便會帶上菊花,以表思念之情。可是我還活著,所以你送此花給我,極其不妥,你是怎麼做到,連送人家姑娘花都能送錯的?”
墨顏好笑的提示:“下次記得選玫瑰、牡丹、百合這些!”
“啊?!”
祁宋瞪大眼睛,嘴巴驚訝的都快塞下一個雞蛋了,他弄巧成拙,眼神卻如泉水般清澈,好似讓人能夠一眼就能將他看穿。
他伸出手,不好意思的垂下頭道:“那……還給我吧,我去找那店家說理,讓他給我換一個。”
“算了,就像你說的,菊花生命力頑強,希望借這個寓意吧。”
墨顏也希望自己的生命力能如菊花般頑強,不再像前世一樣輕易隕落,也不會像這世壽命不長。但她早已生死看淡,珍惜每一個當下。
“但是……”祁宋話鋒一轉:“這些花開的都很好看,所謂祭奠之花隻是人類賦予它的含義,卻成了忌諱之花,我屬實替這東海的月感到委屈。不過還好,有顏顏能夠欣賞它,便是它的福氣。”
所謂祭奠之花……
隻是人類賦予的含義……
是啊……
這一番話聽的墨顏是極為通暢,仿若於冬夜雪中迎麵吹來一股清風,突然醍醐灌頂般清醒。
人類賦予了這世間萬物許多的含義,有的吉,有的利,有的不祥,有的諱莫如深,但其實萬物本就是萬物,返璞歸真之後,它自是它。
墨顏一笑,提議道:“你初次下山,想必這人界的各種節日你從未過過。我最喜歡的是每年正月二十五的添倉節,象征新年五穀豐登的節日,是每個人都極其看重的一天,到時候整片大陸都會熱鬨非凡。”
“所以……我們明年一起過添倉節,可好?”
祁宋一口應下:“好!”
墨顏此時才注意到祁宋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能擰出水的衣衫就這麼貼在祁宋的身上,勾勒出消瘦又健碩的身材,銀白色的華麗玉佩墜在腰間,長長垂了下來,頗有一種禁製之欲,尤其是那由寬腰封束住的窄腰如盈盈一握,勾引的墨顏恨不得直接摟了上去。
少年見她這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禁好奇:“顏顏顏顏,你在看什麼呀?”
“你身材真好,腰比我還細。”
祁宋連忙雙手捂住自己胸口,他記得墨顏給他的那本書上說過,男子不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自己,若是被彆的姑娘看見,自己夫人可是會生氣的。
“哎呀,我可是你未婚妻,我有什麼不能看的。”
既然墨顏都這麼說了,那祁宋索性就成全她。“……那好,我們回房間,我脫給你看,好不好?”
說著一邊走著,一邊伸出兩隻手就去解自己的腰帶。
“你做什麼!”
祁宋這一舉動,嚇得墨顏急忙製止了他,這一句引得客棧大堂裡的顧客紛紛側目過來,墨顏害羞的臉頰泛起緋紅。
她忘了祁宋是單純的人,還對她百依百順,根本不會在乎這些。
墨顏搖頭歎了口氣,抬眸對上祁宋疑惑的眼神,隻好推著他回房間將濕衣服換了下來,還說:“誰要看你,你趕緊回房換衣服吧,我們還要往下一個城鎮趕路呢!”
“好吧,不過下一座城是哪?”
“好像叫鸝城。”
等祁宋換了乾淨的衣服後,喊了一聲“顏顏”,便過去抱著她的腰,將臉埋在對方的頸窩裡,然後笑著說:你的腰,也很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