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鬼蒼王!”
祝桁喘著粗氣,唇齒間滲出鮮血,與麵前的妖獸對峙著,它頸側的三道紋路無聲昭示著,這不是普通的玄級鬼蒼獸,而是更高階的鬼蒼王!
人為開啟的秘境與尋常秘境有所不同,其中的妖獸等級會與開啟者的修為水平掛鉤。此次他與明爍二人一齊開啟秘境,就是為了能打開可以孕育出鬼蒼獸的秘境。
方才祝桁撕裂空間,直接來到了這鬼蒼王的藏身之處,直接對沉睡中的鬼蒼王動了手,卻沒想到低估了對手,沒能一擊斃命,反而遭了反撲。
祝桁吐出一口血,胸口的傷處隱隱作痛。
鬼蒼王並非毫發無損,它卻不顧身上的傷,怒目瞪著祝桁,眼神仿若實質的火焰。
眼前人身上這件外袍竟然都是以自己同族的皮肉為材,剛剛它在休眠中被打擾,此人竟還在它麵前耀武揚威的炫耀,這對於鬼蒼王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因此儘管它已經感受到對方強大的氣場,卻絲毫沒有退縮。鬼蒼王不斷怒吼著,身上的幽藍光芒漸盛,刺得祝桁眉眼緊皺。
這是鬼蒼獸蓄力爆發的前兆。
祝桁他本以為這會是一場無趣至極的戰鬥,幾招殺掉鬼蒼獸後便可瀟灑離去。眼下的情況有些棘手,他的眼中卻沒有分毫驚慌,反而逐漸染上濃鬱的瘋狂。
數道靈氣從他周身肆意傾瀉,在封閉的洞穴內形成一股股強悍的風壓,祝桁看向鬼蒼王的眼神極其輕蔑,仿佛麵前的妖獸不是頂級的王獸,而是一直輕輕一撚便會死去的螞蟻。
祝桁嘴角噙起一抹囂張的笑:“既然你的本事比其他鬼蒼獸好些,那你的皮毛,用處定然更大吧。”
他隨意擦去嘴角血跡,揮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一刻墨色晶石出現在他掌心。霎時身後升騰起無數流光,氣勢全開——
“那就用你的血肉,作為我重生之軀的獻禮吧!”
言罷,祝桁眼神一厲,淩空而起,將靈氣彙聚於手中的一塊墨色晶石之中。隨著靈氣的滲入,晶石的形態迅速變化,轉瞬間便發出奪目的異彩,變成了一柄銳利無比的刀鋒,直直刺向鬼蒼王。
瞬息之間,一人一獸已然打了幾個來回。
他在觀察鬼蒼王的破綻,鬼蒼王也在觀察他。它的身軀雖然碩大,可行動卻並不笨拙。它不斷在祝桁身邊來回踱著步子,身上的幽光時隱時現,卻遲遲不出手,讓人猜不出它的意圖。
突然,旁邊的洞口傳來細細簌簌的響動。
祝桁轉頭看去,隻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女,有些狼狽地看著他,像一隻在泥漿裡摔了一跤的小刺蝟。
一個毫無修為的小姑娘?怎麼會出現在沐霖會?
此時的薑姰在祝桁眼中如同白紙,但這份疑慮隻在他腦海停留了一瞬,祝桁便將注意力轉回鬼蒼王身上。
饒是薑姰在沒見過世麵,她也知道現在不是什麼小場麵。先前旁人對祝桁的評價一直在她腦中,這妖獸能與他打得有來有回,顯然也是個厲害角色。薑姰不是傻子,她心裡很清楚,自己應該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觀察祝桁的破綻。可在雙方磅礴的靈力對衝下,她這副身板居然竟邁不開步子,一動不能動。
這就是人人豔羨的天才實力嗎。
在他如今的威壓之下,薑姰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像被一座無形大山死死壓住,不要說有翻身的想法,就連喘息都變成了難事。
兩人之間的差距如一道分明的天塹,直接了當擺在她麵前。
“現在是什麼情況!”
方才落後的幾人此時也已經趕到,眼前的場景是誰都沒想到的,除了聞厭,剩下的人此刻都無比錯愕。
他們都有修為傍身,不像薑姰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沒有人想到和鬼蒼獸動手的人竟然是祝桁。莫風心下一沉,不管祝桁為何在此現身,他們都沒有可能再拿到鬼蒼獸的妖丹了。
可如今已是進入秘境的第四日,禦靈宗一行人為了鬼蒼獸已經用掉了大半時間,雖然路上也沿途收獲了些許寶物,但是想要奪得第一那是遠遠不夠的。倘若現在重新尋找其他妖獸,時間上也有些緊張了。
趁著祝桁與鬼蒼王停戰的空隙,薑姰擺脫了威壓的桎梏,她拉起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聞厭,轉頭就跑。
兩人躲在牆角一個狹小的石縫中,沒等薑姰平複一下呼吸,外麵的一人一獸再次動起手來。
祝桁此刻衣袂翻飛,氣勢全開,手中的法器再次變換形態,隨著靈力的注入,一柄墨色巨劍逐漸形成,流光般的靈力在劍上遊走,死死抵住鬼蒼王甩來的一道攻擊。
薑姰一刻都不敢眨眼,死死盯著祝桁的右手,可是——
沒有。
什麼都沒有。
在祝桁與鬼蒼獸全力交鋒之時,那道刻在薑姰腦海的符印並沒有出現。
怎麼會這樣?
如果帶走阿兄身體的不是祝桁本人,那會是誰?
不等薑姰繼續思考,洞穴中的氣氛正變得更加灼熱。麵對鬼蒼王憤怒的進攻,祝桁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他沒有多少時間,這具身體並未與自己完全融合,使用靈力也會加劇身體脫離掌控的可能,必須速戰速決!
隨著他的全力一擊,身形直接穿透鬼蒼王的屏障,巨大的劍刃從天而降,直插鬼蒼王心口,幽藍色的鮮血不斷溢出,
他收起力道,墨色晶石沒了靈力加持,在他手中變回了原本的模樣。鬼蒼王身體還有餘溫,慢慢滑到地上,脖頸處三道紋路的幽光忽明忽滅。
明明已經殺了鬼蒼王,可此時的祝桁像是突然斷了線的木偶,隻是站在那裡,沒有下一步動作。
隨著鬼蒼王身上的幽藍光暈漸漸熄滅,整個地下洞穴猛地震動起來,一時間塵土飛揚。
洞穴要塌了!
此時逃跑已經來不及,莫風反應最快,他立刻揮手用靈力撐起一道屏障,護住自己身旁幾人。幾乎是同時,聞厭一把拉過剛從威壓中解放身體的薑姰,護住兩人。
雖說都是修仙者,可哪怕修為再高,也都是凡胎肉身,被這坍塌的洞穴壓住也不是小事。
碎石簌簌掉落,洞穴內塵煙四起,震動的地麵連帶著薑姰的視線也顫動起來,但那道玄色身影依舊牢牢占據她視野中心。
祝桁神情發愣,對周身的異變視若無睹,有幾塊不大不小的碎石落在他身上。祝桁平日絕不允許自己的衣衫不潔,此時卻沒有任何反應,任由碎石在自己臉頰劃出道道血痕。
薑姰的身體先一步做出了行動。
她不能眼看著阿兄在自己麵前再死一次!
石壁已經開裂,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薑姰掙脫聞厭拽住她的手,不顧一切地向祝桁的方向衝去,她快速從奇容袋中摸出師傅為她準備的護身符,躲開從天砸下的碎石,撲到依舊僵直的祝桁身旁。
薑姰一把抱住對方,一手護住男子的頭頂,將他按進自己懷中,暗黃色的護身符被用力捏碎,瞬間生效。
祝桁的身體冷得像在冰窖裡躺了一萬年,似乎能把薑姰與他接觸的皮膚生生凍上。
她沒有鬆手,反而抱得更緊。
身下是令人恐慌的地動山搖,薑姰卻無心在意這些。懷抱中熟悉的氣息幾乎讓她落淚,無數次的午夜夢回,薑姰始終被困在總在阿兄離開的那一刻,那一刻在她的夢中無限延伸,變成永遠出不去的迷宮。
這一次,她終於救下了阿兄一次。
暖黃色的流光撐起一片屏障,護住薑姰顫抖的脊背,在她看不到的身後,原本僵硬的祝桁緩慢眨動了一下眼睛。
“轟——”
鬼蒼王的洞穴在地底分支綿延,它的能量也實在強悍,竟生生塌出一個十丈遠的深坑,好在此時祝桁已經恢複了正常,有他在場,一行人很快從廢墟之下脫身。卻隻有薑姰一人受了傷,被祝桁從廢墟中抱了出來。
薑姰醒來時,祝桁剛取了鬼蒼獸的皮毛與妖丹,他的右手被鍍上一層墨色晶石般的護手,未乾的藍色血跡嵌在晶石縫隙中。眼見女孩醒了,正頂著包紮好的腦袋四處瞧,祝桁沒有猶豫,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來。
薑姰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她被幾塊不小的石頭砸中,額角破了皮,受的傷不算輕。聞厭在薑姰昏睡時就替她上好了藥,現在正靜靜蹲坐在她身邊,關切地盯著她
“方才你為何要救我?”祝桁習慣性地審視著薑姰。
他的語氣太過淡漠,薑姰的頭還有些暈,但她用力捏緊衣袖,有些緊張,半天憋出一句話:“我隻是覺得應該救人而已,沒有什麼原因。”
她努力控製著不讓眼神亂飄,以免顯得太過心虛。祝桁離她實在太近,近得可以看清他眼底小小的自己。薑姰深吸一口氣,控製住發顫的手指。
薑姰在害怕。
怕他看出自己的不對勁。
怕他看出自己救他是存了彆的心思。
最怕他看出自己這張臉和他有幾分相像。
可她的這些小動作舉動落在祝桁眼裡就變了意味,他高高在上慣了,早就習慣了彆人對他恭敬豔羨的態度,祝桁隻當她是緊張,打消了原本心中的各種猜忌。
一個毫無修為的小姑娘,能把他怎麼樣,救他一命,不過是圖些好處罷了。
祝桁撿起薑姰掉在一旁的腰牌:“你是穹山的人?”他心下有些驚訝,洛元仙尊雖然性子古怪些,卻也沒到收一個沒開靈脈的弟子的程度吧。
“叫什麼名字?”祝桁將腰牌還給了薑姰。
“......薑姰。”
薑姰縮著脖子不敢看他,此刻她的理智已經回籠,方才的冒險讓她後背冒出一層冷汗。她努力把臉藏得多一些,尤其是眼睛,薑姰的眼睛和阿兄長得最像,好在垂著頭的姿勢讓劉海遮住了大半眉眼,也可能是祝桁壓根沒想仔細打量她。薑姰預想的最壞結果並沒有發生。
眼前的女孩好像有些怕他,祝桁的態度難得有了一絲軟化,他重複了一遍薑姰的名字,站起身,拍拍已經清理過一番的衣衫:“我欠你一個人情,需要幫忙,來上靈峰找我。”
祝桁不怕薑姰挾恩圖報,他能說出這種話已經是極重的承諾,放眼當今天下,敢威脅他的人大概還沒生出來。
欠人情?
聽到這話,薑姰眼睛倏地一亮,慢慢抬起低垂著的腦袋。
剛剛還在絞儘腦汁地想該怎麼繼續和祝桁搭上聯係,結果對方自己主動把新的關聯遞了過來。而且瞧現在的架勢,祝桁八成是把她當成了彆有所求之人,對她救人的動機自圓其說。
薑姰趕緊借著新人設順勢而下,生怕再生變故,祝桁很快便離開了,禦靈宗的幾人也收拾著東西,準備就此分開去找新的目標。
薑姰呆呆地坐著,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直到現在,那種被威壓控製的感覺依然縈繞在她身上,揮之不去。
祝桁與明爍的實力,隻要稍一出手,自己便如待宰羔羊一般毫無還手之力。
就算查出真凶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她真的有辦法與之對抗嗎?
許彰武以為薑姰是為著沒能拿到鬼蒼王妖丹而難受,他還挺喜歡這個小姑娘,於是一邊撓著胳膊,一邊安慰道:
“沒事兒,我們這次不也無功而返了,但是沐霖寶庫裡的東西真是又多又好,我上次進去挑選時,還看到有能使人死而複生的秘術...你若是真的一心想進去,不如直接去找祝桁仙君,你剛救了他,這些事他也能做主——”
“真是怪了...不是才貼過膏藥,怎麼又開始癢了......”許彰武齜牙咧嘴地抓撓著,怎麼都不過癮,那癢意甚至愈演愈烈,難耐的感覺從小腹一直漫上喉頭,甚至讓他想撕開自己的脖頸。
一隻素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甚至讓許彰武覺得有絲絲的痛。他抓撓的動作都被迫停下,轉頭看向手的主人。
薑姰湊得很近,許彰武甚至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什麼話?”被她這麼疑問,許彰武都不知道自己方才說了什麼,他轉轉眼珠,撓頭回憶著,“你剛救了祝桁仙君,想進沐霖寶庫肯定很是容易——”
“不。”
薑姰再次打斷了他。少女先前總是含笑的眼神此刻卻極其銳利,像是藏著一股無比的決心。
她一字一頓道:
“你說,沐霖寶庫中有能使人死而複生的秘術。”
“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