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石門後出來一張人臉,柳飛絮後退一步。
蕭頌吟幾乎是立刻就叫出了聲,語氣中透露著驚喜:“哥!”
蕭薄煙定定的瞧著眼前的女人,鼻子忽然動了動,微微皺眉。
“你又喝酒了?”
柳飛絮原本還心虛,聽到這句後瞬間來了脾氣。
“與你何乾。”
誰料蕭薄煙突然低下頭來,悶悶道:“對不起。”
柳飛絮有些愣住,嗓子眼像是卡著什麼東西一般說不出話。
她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蕭薄煙。
有人說他陰險,有人說他無情,可柳飛絮感覺不到。在她的印象中,蕭薄煙溫柔可靠,可時間一長她也有些分不清。
蕭頌吟識趣的退後離開,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我隻是怕你再次離開。”蕭薄煙道:“所以想來找你。”
“蕭薄煙,有那麼多人恨我,你也應該恨我的。”
蕭薄煙卻是立即反對,開口道:“我想陪你走一段路,不論你怎樣想,我都不會放手。”
柳飛絮不語,饒過他直直往前走。
突然她感覺手腕一緊,整個人被摟入懷中,鼻腔中湧入大量清冷香。
蕭薄煙顫抖著摟住她的肩:“我真的,一點都不想離開你。”
他的反應很大,一時間柳飛絮竟有些不知所措。她環抱住男人的腰,安撫性的拍了拍,隨即分離,撂下一句:“先出去再說。”
蕭薄煙卻是站在原地,直直看著她往前走,吐出一口熱氣,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直到聽見這邊沒了動靜,蕭頌吟才趕來,二人此時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氣氛忽然間有些陰森,因為喝酒引起的頭痛現在也緩解了不少,耳畔突然傳來哭泣聲。
蕭頌吟順著哭聲小心翼翼來到石板邊緣,伸長脖子往下看。
不料下一秒,身後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整個人重心不穩向下落去。
砸到地上的一瞬間便失去了意識。
另一邊的二人後知後覺察覺到他沒跟上來,再次回頭卻發現石板死活打不開,隻得繼續往前走。
越走柳飛絮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身後多出來一個人。
由於地方太小,二人靠的近,蕭薄煙灼熱的呼吸打在她耳側,讓她感覺脖頸處有些癢。
忽然腳下像是踩到什麼,身形一個不穩,她被蕭薄煙摟住。
而絆倒她的東西她再熟悉不過。
一根根白花花的骨頭散落在各處,無一不在喧囂著這裡藏了不可告人的東西。
窄小的通道前亮著光,柳飛絮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走了過去,卻被蕭薄煙拉住手腕拽了回去。
蕭薄煙抬手對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她仔細聽。
耳畔傳來細微的男聲,似乎就是通道外傳來的。
柳飛絮緊貼著牆,緩緩朝外看去。
一個男人的背影出現在她眼前,男人的腳下狠狠踩著一個人,那人的臉被遮住,她分辨不出是誰。
“讓你吃下去就乖乖吃,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柳飛絮隻覺得說這句話的人很耳熟。
隨即另一個人開口,柳飛絮立刻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誰。
“王八蛋,你算什麼穀主!”
男人來了脾氣,一下子扯住謝大哥的頭,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我算什麼?我告訴你,這個位置是我辛辛苦苦自己打拚來的,以後就連皇位也是要我自己打拚的。現在隻要你乖乖聽話,幫我將柳飛絮乾掉,我就保你一生榮華富貴。”
聽到這裡的柳飛絮眉頭微皺,與蕭薄煙交換了一個眼神。
謝大哥咬咬牙,冷哼一聲:“我不需要。”
男人再次狠狠甩給了他一腳。
“你以為我隻能讓你幫忙?不過是看得起你。”
就在這時,二人身前的石門忽然打開,周詞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朝伊青頷首道:“穀主,已下令封鎖穀內,所有的外來人員已經離開。”
伊青忽然大笑起來:“好!接下來……”
他語氣稍作停頓,目光直直的朝柳飛絮和蕭薄煙所在的窄道裡瞧來。
“讓我們玩玩遊戲。”
柳飛絮心中忽然警鈴大作,下意識向後退去,麵前的牆體忽然坍塌,滿天的灰塵撲了一片。
她隻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再次睜眼時,她們麵前出現了許多藥穀的弟子。
他們個個眼目腥紅,死死的盯著她。
“我道是誰,原來是我們尊貴的聖女。”
伊青笑道:“聖女大人怎麼有心情閒逛到這兒來?”
“伊穀主好野心,居然能養下這麼多東西。”
“聖女要不要陪他們玩玩看?這些人可都是很崇拜聖女的呢~”
話音剛落,那些弟子就以極其扭曲的姿態將腰部旋轉,手腳撐地,快速朝他們二人爬行過來。
嘴角死死拉扯開,裂開的嘴角還在往下滴著血。
他們朝著柳飛絮張開血盆大口開始撕咬。
柳飛絮卻不敢拔出長劍。
她不知眼前的人是死是活,況且早在韓方垣手下時她就立過誓言,絕不殘害同門。
蕭薄煙似乎是瞧出她的顧慮,一直擋在她麵前,身上被咬出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怎麼還不動手?柳飛絮,你不是最喜歡殺人了嗎?”
柳飛絮握緊了劍柄,一個分神,被身後突然冒出的弟子猛的撲倒,從身上掉落出一個發簪。
瞧見發簪的那一刻,伊青就愣住了。
他大叫一聲,周圍發狂的弟子瞬間停住。
他眼眶發紅的朝她靠近過來,低沉著嗓音問道;“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自是有人給我。”
“誰給得?!”男人忽然憤起,蕭薄煙一個箭步擋在柳飛絮身前。
伊青被撞開,猛的後退幾步。
“這簪子……是我的,是我……給她的。”男人忽的有些失控。
謝大哥瞧見那簪子時也有些恍惚,道:“這簪子……是小靜的飾品……你認識她?!”
伊青呐呐自語:“明明……是我親手殺了她……明明……”
謝大哥忽的朝他大吼:“你殺了她?!你知不知道她娘等的她有多苦!連屍體都找不到!”
“我有什麼辦法?!”伊青轉過腦袋正對著他:“她發現了我的計劃,她讓我放棄,可我怎麼能放棄!”
“你!”謝大哥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根據交談,柳飛絮終於明白過來這個小靜是誰,原來就是那位女人的女兒。
“伊青,你想扳倒朝廷,難帶就靠你身邊的這些人?”
伊青這才將視線重新轉移到她身上。
柳飛絮接著道:“我在來的路上,遇到一個人。他讓我把楚天遙交給你。”
伊青仔細思考一番,後知後覺楚天遙是誰。
“你究竟是何時變成眼前這副樣子的,或許隻有你自己清楚。”
伊青將簪子握緊,低垂著眸子,隨後抬起頭來朝她笑道:“我想你搞錯了一點,藥穀並不是從我開始壞掉的。”
柳飛絮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你這次忽然回來,是韓方垣讓你回來的吧?”
柳飛絮沉默。
“這是曆代藥穀穀主的傳承,世間本就不可能太平,沒人能夠獨善其身,也沒人能夠鐵石心腸,韓方垣不肯放棄自己的事業,倒想讓你踩著我上位。”
柳飛絮:“你什麼意思?”
“我想,官兵或許快到了。”
就在這時,周詞忽的衝到伊青身邊,猛的將他撲到,隨即地麵開始搖晃。
“跑!聖女,快走!”周詞嘶吼著。
伊青卻是乖乖的躺在哪裡,任由周詞將他死死按住,感受著簪子從他手中傳上來的溫度。
此時的謝大哥早已被鬆綁,招呼著他們往外跑。
來到地麵時,柳飛絮腦子裡還是懵的。
她不明白為何伊青突然放棄反抗,更不明白為何謝大哥如此清楚出來的路。
“周詞告訴我的。”
許是看出了柳飛絮的猜想,謝大哥道。
“啊啊啊啊啊!大哥!”
一隻手從地底伸出,大聲吼道。
蕭頌吟背著楚天遙從地下爬出,臉上布滿灰塵泥土。
蕭薄煙走過去探楚天遙的鼻息,好半晌他才看著柳飛絮道:“死了。”
柳飛絮懸著的心徹底落下。
蕭頌吟泄氣般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我好不容易拖她上來的啊!”
緊接著,周圍想起腳步聲,如伊青所說,一群官兵將他們團團圍住,其中領頭人朝著柳飛絮走去。
“眾人聽旨,柳氏柳飛絮護國有功,搗毀藥穀案,特封二品官位,十日後上任,欽此。”
柳飛絮愣在原地沒接,被謝大哥拽住往下拽,她像是才反應過來,低著頭去接。
這一切來的太快,她都懷疑是不是中了計謀。
怪不得,韓方垣讓她來到這裡。
怪不得,韓方垣說來了之後她便明白。
怪不得,韓方垣說放她走。
他們將伊青的屍體帶走,與謝大哥告彆,從此藥穀不複存在。
蕭薄煙這時才來拉她的手,將她的臉擺正。
“你早就知道了。”柳飛絮肯定道。
蕭薄煙沒說話,算是默認。
“他說放你走,我想應該放你走,我也該放你走的。”
柳飛絮嗓子眼似乎有什麼東西堵住,想問他為什麼卻開不了口。
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模糊。
忽的,她感覺到腦袋一陣刺痛。
“小姐,該起床了。”
聽到聲音的她愣了愣,緩緩睜開雙眼。
床邊站著一名丫鬟,正打算伸手將她扶起。
她的腦袋很痛,胸口很悶,最後也隻是問上一句:“我在哪?”
“小姐一覺睡糊塗啦?當然是在將軍府啊。”
柳飛絮驚恐的瞪大了雙眼,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聽到的。
“怎麼了小姐?”
丫鬟察覺到她的異樣忙問道。
不對,不對。
她怎麼會出現在將軍府?她現在不應該是出現在藥穀?正和蕭薄煙呆在一起?
柳飛絮穿上鞋下床,沒顧的上穿好其他衣物就往外奔去。
將軍府是一如既往的模樣,那口井和那棵樹依舊在哪裡,柳飛絮猛的衝過去,死死扣住井口。
她朝下麵望去。
記憶裡從小乾涸的枯井不知什麼時候有了水,深不見底。
她顫抖著手往下探去,隻摸到冰涼的井水。
“我也應該放你走。”
她忽然想起蕭薄煙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