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常寧回來時,院子入門的階梯上又擺了一盒糕點。這是薛靈玉送來的。自從常寧從火場裡活著走出來後,薛靈玉每日都會來,卻不願出現在人前,就留下一個食盒。

魔嘗不出酸甜苦辣的區彆,常寧偶爾嘗一兩塊,更多是被小桃二人吃去了,剩下的空盒也由她們送還。

不過今日送還食盒時,常寧忽然從袖子裡拿出個小物件丟進食盒,對小桃道:“我不喜歡欠人家東西,這盒藥膏祛疤不錯,你一並給她送去。”

小桃沒多想,低低應一句,便蓋上蓋子,提著食盒離去了。阿杏守在一邊,對半倚榻上看書的常寧問道:“娘娘,那麼好的東西為何要送出去呢?”

常寧看著書,撚起一頁泛黃的紙翻過去,平靜道:“我用不上那東西,留在屋裡占位子。”

過後某一日,薛靈玉送來的食盒裡多一個小藥盒,正是之前常寧送出去的那盒,裡麵的膏藥已經淺了一層。

同時王府裡又傳起八卦,說是那個被毀容的薛側妃不知從哪兒得來靈藥,居然恢複容貌,還得淩王寵幸。

這條消息一出來,沈蔓萱恨得咬牙切齒,當即領著一班丫鬟跑去薛靈玉的住處耀武揚威,口口聲聲說著,王爺隻能是蘇姐姐的!

常寧沒多大反應,倒是小桃和阿杏憤憤不平,覺得自家娘娘成了東郭先生,幾次好心全喂了白眼狼。

正好薛靈玉來送糕點,小桃和阿杏便將人堵在門口。薛靈玉就算恢複容貌,依舊是低著頭,畏畏縮縮的樣子,說句話都磕磕絆絆的。

還是常寧嫌吵鬨,親自走出來道:“小桃、阿杏,住手!”

小桃心有不甘,噘著嘴,狠狠瞪一眼薛靈玉,這才一跺腳走到常寧身後。薛靈玉也跟了過來,卻停在兩步之外,蔥白十指絞著,唯唯諾諾道:“常寧,我沒有侍寢。那夜我隻是偶然碰見王爺,說了幾句關於你的話。我想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就勸王爺來看看你。”

“這有什麼!你也是府裡的側妃,就算真和淩曄睡了,那也是應該的。”

常寧麵無所謂,甚至有點開心。要是淩曄真睡了彆的女人,她倒要看看蘇茜臉上是何表情。

那一定相當精彩!

薛靈玉一聽她這麼說,頓時鬆一口氣,有些欣喜道:“常寧放心,王爺說了,今夜回來看望你的。”

常寧聞言柳眉輕蹙,這條消息可不能讓人放心!

她回到屋裡,屏退小桃阿杏,坐在妝台前,望著素白手腕間的翠色玉鐲,輕輕搖了搖:“辛柳?”

玉鐲沒有動靜,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將鐲子取下拿手裡仔細瞧著,心裡思量:這玉妖道行淺,莫不是被燒死了吧?

要是死了,也不錯,就沒人與她分享言了。

可就算是這樣,常寧心裡還是有一絲不自在,沒由來的,始終無法消散,攪得她心緒不寧。於是她索性將玉鐲擱在抽屜裡,打算讓其好好修養修養。也是這般心亂,使得她忘了薛靈玉還回來的藥盒被小桃放在桌上。

入夜後,天涼如水,淩曄披著一身寒氣前來。常寧如一位體貼賢惠的妻子,為他取下沾滿寒氣的外衣交給小桃,又從阿杏手裡接過溫茶雙手奉到淩曄麵前:“王爺,夜涼,喝杯熱茶吧!”

淩曄已經坐下了,食指輕扣小方桌,示意人將茶水放下。無意一瞥,卻發現小方桌上還有個熟悉的東西。常寧放下茶盞,他拿起那個天青色的玉瓷藥盒。

常寧還沒意識到不對,乖乖站一邊低眉順首。

淩曄翻來覆去看著藥盒,語氣已然冷冽幾分:“這盒藥,你從哪兒得來的?”

常寧眉目一凝,微微欠身:“回王爺,常寧在遊方道士那兒買的。”

“遊方道士?”淩曄冷眸如劍,一下紮在常寧身上,提高聲音質問,“哪兒來的遊方道士,竟能買到宮裡的貢品!”

常寧心一緊,還沒來及辯解,忽聽“咚”的一聲,淩曄將藥盒扣在方桌。她下意識抬頭,就見淩曄來到身前,又是下意識反應,往後退幾步。

淩曄目光更冷,臉上猶如結一層冰霜:“我送你定顏膏,你推辭不肯接受。而今彆人送你定顏膏,你卻用的這般坦然。”

“王爺......”常寧語氣有些慌了,眼珠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剛要解釋,又被淩曄截斷。

“你說你思家,我將常家人請來,你卻不屑一顧,掉頭走開。”

淩曄每說一句,便往前走一步。常寧看著越來越近的身影,忽然生出一絲害怕,半點不敢後退。直到最後,她整個人都落在那高大的身影下。

昏黃的燭光給屋裡的一切都鍍上朦朧的暖意,唯有淩曄這張臉,如瑩玉,如寒冰,雙眸冷得像是天上的星子。

“常寧,你竟厭惡我到如此地步嗎?”

“不是的!”常寧趕緊否決,又牽起一點諂媚的笑,嬌滴滴道,“王爺,常寧日日盼著你垂憐,何來厭惡之說!”

淩曄冷冰冰俯視著她:“此乃真話?”

常寧正色保證:“千真萬確!”

淩曄嘴角緩緩勾起,折煞萬千春光,意味深長道:“好,今夜就如你所願。”

常寧一怔,唇間印上冰涼。她該驚訝的,可心裡第一反應居然是歡喜。淩曄的吻就如同其人,侵略性十足,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常寧想推開他,卻被人一把攬入懷中。

她被迫緊緊貼在那堵冰冷的胸膛上,好似撲進無邊涼夜,接著耳畔拂過一縷溫熱,撩得人百爪撓心:“常側妃,今夜你來侍寢。”

隻一語,就讓常寧剛長出來的腦子停止運轉。

夜涼帳暖,輕解羅裳。

常寧望著落下的帳幔,停滯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現在,你喜歡我了嗎?”

淩曄隻回了她一個吻......

然而就在這時,急促的扣門聲響起,管家在門外催促道:“王爺,大事不好了!京城裡突然冒出好多惡妖,四處傷人!”

輕紗帳幔掀開,桌上燭光搖曳,淩曄抓起外衣披上大步離去。剩下的常寧衣裳淩亂躺在床上,雙目盯著上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啊!”突然間,她叫起來,雙拳用力砸在床上,一並彈起身,憤憤說道:“身為一個魔,居然被人壓在身下!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過走進來服侍的小桃阿杏二人自動曲解了她的意思,一邊幫她收拾衣裳,一邊安慰道:“娘娘放心,這一次不成,還有下一次。”

“就是,王爺心裡已經有娘娘了,還缺這一次嗎。”

常寧也沒聽見二人的話,穿好衣裳就奔出房門,隻留下句:“你們二人不要跟來!”

淩曄還沒交出言,她得確保人活著,留著慢慢折磨。

......

時間回到夜幕剛剛落下前。

雲府裡地牢裡,陰風陣陣,百鬼哭嚎,特彆是最中間懸掛著的鐵籠搖來晃去,數不清的鐵鏈子叮當作響。

雲越國雲相同清玄道人並幾個灰袍小道立在鐵籠之下。雲相愁眉緊鎖,一臉凝重:“道長,若它不能安分,養來何用?”

清玄微微躬身,又仰頭望著搖晃的鐵籠,徐徐說道:“相爺不用擔心,再有幾日,它便隻記得相爺您一個主人!”

說罷,清玄一甩拂塵,打去一掌金印,那鐵籠瞬間定下來,百鬼哭嚎聲漸漸安分。

雲相瞥了眼鐵籠,甩袖離去,清玄與門徒緊隨其後。

他們才走不久,這密室裡又迎來訪客。唐韻蘭緩緩行至鐵籠下,雙眸淚光閃爍,癡癡念叨著:“阿遲,姐姐想到辦法救你了——”

話音未落,身後石門突然打開。清玄出現,手持拂塵厲喝道“妖孽!果真是你攪我大業!”

唐韻蘭並不懼怕,喚出一道水柱打向清玄,自己飛身退到鐵籠上落著。清玄堪堪一避,回頭就見她眉眼一抬,露出個輕蔑的笑:“哼!你捉儘我族人,不就是為收集龍鱗嗎?”

清玄神色一沉,手掌間聚起一團金光,壓低聲音道:“果然,你的實力提升與龍鱗有關。”

唐韻蘭瞧見他手心的金光,目色越發不屑,隻一瞬,花容轉厲:“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何為龍麟!”

清玄不等她說完,便是一掌金光打去,然而還沒接觸她,就被另一道更強大的銀光擋回。清玄無事,他身後的幾個弟子卻遭殃了,幾聲慘叫,全摔牆上沒了動靜。

唐韻蘭就在萬丈銀輝中現出真身,竟是一條幾丈長、銀鱗閃閃的真龍!就是缺了一對龍角。

清玄被眼前一幕驚住了,瞪著一雙老眼,愣愣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銀鯉族的龍鱗竟全在你一人身上......”

銀色的巨龍盤旋著,龍頭朝著鐵籠,冰藍色的眸子裡流出一滴淚:“阿遲,姐姐還是要靠你們才能贏呀!”

密室已經很大了,但仍然容不下這麼一條龍。隨著震撼人心的龍吟響起,鐵籠鐵鏈、密室大地全部劇烈搖晃起來。就連清玄也站不穩,勉力扶著石牆,死死盯著銀色巨龍,數道金光從他身上泛起,轉瞬凝聚成一道符。

“喝!”清玄厲聲一喊,金符直衝銀龍而去。

銀龍隨即引頸高鳴,聲響如浪,撲天打下,將那金光符咒吹得無影無蹤。地牢裡所有的妖都聽見了這聲龍吟,紛紛躁動不安,悲鳴著、怒吼著、嘶叫著,拍打著石門,撞動著石牆,啃咬著鐵柵欄......

一時間,地牢成了九幽煉獄。

石牆上的金符全亮起來,金光閃閃,卻如風中燭火,在陣陣龍吟中慢慢熄滅。清玄頓覺不妙,剛運起一決,還未來得及施展。“嘭”的一聲,石牆開裂。猙獰的裂痕如蛛絲般不斷蔓延,所到之處金光儘滅,石塊灑落如雨。

眼見頂上最大的巨石落下,清玄隻得把精心準備的招式便宜了那塊巨石。

而就是這片刻的功夫,地牢轟然塌陷。數不清的怨妖掙脫封印,從煉獄裡鑽出來,誓要將自己所受的苦難統統還給人間。

銀龍尾巴卷起鐵籠飛出,地上的清玄不甘認輸,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化成一道金光打在龍尾上。銀龍吃痛,一聲悲鳴,鐵籠從天而落。

“咚——”一聲大地碎裂,京城蘇醒。

百姓們推開窗戶,揉揉朦朧的睡眼,看見的便是一張血盆大口。濃鬱的怨氣遮蔽蒼穹,慘叫聲遍布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