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不要再提那日城內落雨一事。”
老太太話甫一說完,陸蘭便氣急敗壞,極度不依。就連大姐的眼神也不在意了,隻說:“蘭兒所言可曾有過一句假話!那日情形是整個京城都見了的,那老道說得,如何我就說不得了?”
老太太拗不過她,其中緣由若是與她仔細說明了,不見得還會惹出怎樣的禍端來,隻得順著她說:“事以密成,語以泄敗的道理你又豈會不懂?”
這才將陸蘭安撫下來。
陸音見她稍微平息,立刻便出言嘲諷:“從前總說陸思訓蠢出世,今兒一看,你陸蘭也不遑多讓。”
沒等陸蘭跳腳反駁,她接著說:“你真以為全憑你一張嘴,在外頭吆上兩句,太子殿下就真會三媒六聘,迎娶你進宮做太子妃?”
“你!”陸蘭氣急了,一句完整話也說不出,手顫抖地指著陸音。
後者則依舊不疾不徐地品茶。
“好啦!”正巧陸思訓的二叔伯陸子衡進到養榮堂內,身著紅衣,一臉喜氣洋洋地打斷了裡頭的爭吵。
“一家人何必如此針尖對麥芒?”隨著的二太太陳婉萱也出言。
到底是更心疼二女兒,一進了廳便將陸蘭往懷中摟,說到:“蘭兒年歲還小,音兒做姐姐自然是要多教教。”
陸音不語,品著茶連眼也不願抬。
這夫妻上前朝老太太請了安。老太太見陸子衡一臉喜氣洋洋,也好奇問道:“何事樂得如此?”
陸府老二陸子衡托了大哥和家中族老的福,在京兆府做了個六品司法參軍。雖說品級不高,可實權卻是不少。
可恨為人好賭愛玩,那一點俸祿,家中連個銅板都彆想見著。家用向來靠府內庫存和陳婉萱的嫁妝家私來維持。
好賭又好輸,現下外頭還的債也全靠祖產在抵,一聽夫人提及茶這門好生意,算盤珠子便打得啪啪響,滿腦子就想著靠此次機緣一舉翻身了。
此番興致大發前來養榮堂,不過是想借此機會將老太太的家私掏個乾淨罷了。
老太太最寶貝這根獨苗,雖說已屯了不少茶,但叫他幾句好話一哄,便樂得找不著北頭昏腦脹地滿嘴應好,即刻便叫身旁的大丫鬟拿著鑰匙對牌去後頭取現銀了。
不過這兩步路,陸子衡對母親身邊的這個大丫鬟上下其手,一口一個好姐姐,說儘了好話,鬨得她嬌笑連連。
原來二人早就私相授受,現下老太太房中的不少寶物也叫他偷天換日,拿出去賭了。
這會子在老太太那走了明麵,就更是光明正大地拿走了她一套頂值錢的頭麵。氣得大丫鬟連連跺腳:“老爺叫我如何與老太太交待?”
見他不理,仍是要走,便氣衝衝地將庫門落了鎖。料想老太太也未必會拿他如何,便回去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果然老太太隻是笑:“世間男子總愛玩鬨些。”其餘的話也沒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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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了寶貝,便連忙到常去的當鋪換成了銀票,果然是件寶貝,不枉老太太藏著舍不得拿出來。
陸子衡瞧見手中那疊厚厚的銀票,心思便活絡起來。將當票往懷裡一塞,大搖大擺地便要往隔壁賭房裡鑽,隨身的小廝已被太太耳提麵命地敲打過,見到老爺又要去賭,即刻想到被太太扯著耳朵的疼,連忙拉住老爺。
可巧有人一撞,不僅沒叫那小廝扯住陸子衡,反倒將那小廝撞到了,這下不僅沒拉住老爺,到他罵罵咧咧地站起身時,連老爺的人影都沒見了。
這邊陸子衡剛上了賭桌,手氣竟好得不得了,今日竟一把也沒輸。
陸子衡贏得麵紅耳赤、興致正高之際,身後便有人喚他:“陸大人。”接著上來請安。
他本不欲理睬,隻是聽見聲音格外耳熟,賞了個餘光。竟然是這賭場的主子,這下陸大人不僅來了性子,還連連作揖:“周大人。”
身後那人拱起手:“豈敢豈敢,小的不過是做些小買賣,哪裡擔得上這樣的稱呼。”
周掌櫃身著一襲綢緞長袍,袖口用金絲繡著隱約可見的圖騰,外貌上看來大概是不惑之年,微微發福是身材不顯臃腫,麵如滿月,雙眉漆黑,笑得兩眼彎彎,若是忽略他的雷霆手段,還真會以為是個好說話的大善人。
彼此寒暄了下,周掌櫃搓著手問道:“先前的那筆......”
話不用說完,彼此都心知肚明。陸子衡先前欠下了一筆錢,利滾利,已經是很大一筆了,若是將手上屯茶的這一筆錢拿出來,倒也是剛剛好。
先前賭桌上的小廝來周掌櫃的麵前笑道:“今日陸大人的手氣好極了,掌櫃倒不必這樣急,我看陸大人很快就能扳本呢!”
這一下陸子衡也會過神來,下定了決心:“不出兩個月,必將連本帶利奉給掌櫃的。”
周掌櫃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一條縫:“陸大人金口一言,我們這些個凡人,豈有不信之理。那便不打擾大人雅興了。”說罷便告退了。
周掌櫃一走,陸子衡又一頭紮進了賭桌裡。
二樓,一公子身量纖細高挑,身著灰色棉袍,鬥笠壓得極低,雙手背在身後,身後隻跟著一個侍衛,至於暗處有沒有人便不得而知了。
這在高處觀望的公子便是裝扮後的陸思訓。
另一侍衛從樓下上來,走近了說:“公子,一切安排妥當了。”
她輕輕地應了聲,不辨男女。
前世沒有她弄出來屯茶這一事,她二叔手上便沒有這些個銀子,那周掌櫃催債不成,自然找上陸府。雖把老太太氣得半死。老太太雖不忍責罵陸子衡,可他的大女兒陸音敢,最終還是由陸音出馬將事情擺平。雖然不知道其中將陸思訓的珠寶首飾頂出去了多少。
後來在陸音的控製下,陸子衡倒是真的不再賭了,此後倒也沒傳出他怎樣品行不端。
而陸思訓此次做的,不過是買通周掌櫃,叫他疏通一二,將此事壓下來,不叫事情如此之早的爆發。再之便是安排一桌人,叫他結結實實地贏一場。
陸思訓往後退了一步,好叫她能瞧見樓下的人,而樓下之人瞧不見她。
隻見陸子衡高興得麵紅耳赤,此刻已經殺紅了眼。
見到這樣一幕陸思訓想,好賭之人總是幻想著一舉翻盤,而她賭的這場,則要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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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小廝找到了他時,陸子衡桌前已經碼上了一堆銀子銀票,小廝隻得上前小聲地說到:“老爺,太太說了,叫小的盯著,千萬不許再賭了......若是讓太太曉得了......”
陸子衡正在興頭,哪裡聽得進去,隨手便擲了幾錠銀子,周圍人見了都去搶,一桌子人都亂了。
他哈哈大笑,一舉掃清了這段時間賭敗了的陰霾。
大笑之際無意間見到一旁的小廝正在衝茶。連拍腦袋想起忘了正事。
樂嗬嗬地將桌上一摞銀子、銀票收好,也不顧小廝跟上了沒有,喜滋滋地就往交易行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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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同今日倒不是起個大早,隻是溫完了書再出門,倒不如直接來得好。
係統指著他來交易行,他踏入門內時還在疑惑的問:“女主能在這裡?”
“當然不在。”
周同立刻將自己踏到一步的腳收了回來,轉身就走,口中還念叨著:“有著閒工夫我還不如下個館子。”
“欸欸欸,”係統在他腦中叫喚著:“這還不是因為你之前沒刷夠好感度,現在連女主的麵都沒見到,我隻能曲線救國麼!”
周同不信:“那你這曲得也太厲害了,人女主都不在這,你也能隔空救上好感度。還是你比較厲害,你自己來攻略吧。”
沒想到這人這樣倔,隻得咬咬牙拿點好處誘惑他:“這是數據分析的最優解,這樣,不管這次任務結果如何,都會獎勵你一個特殊能力如何?”
順著腳走出幾步的周同十分自然地一扭身子,順腿回到交易行。
交易行內人群擁擠,多得是各種山珍海味、綾羅綢緞交易。打眼望過去都是人,周同問係統:“你說說,怎樣曲線救國法?”
“等等,還沒那麼快呢。”
無奈周同隻好自個先在交易行裡逛了起來,京城現已入冬,往年定然是炭火最為緊俏,今年卻不知為何,茶葉的價格竟也節節攀升。本朝風尚愛茶,奉為雅事,家中送禮請客,茶葉都是不可或缺的。又臨春節,便是漲了價,平常人家咬著牙也得買上一些,幸虧不至於到天價地步。
周同倒是被一匹香雲紗吸引了目光,想著扯上一匹給阿娘做上身衣服也能討個好。
那賣布的人笑道:“公子好眼力,這布,實在是好料子,若不是主人家等著銀子過年,這個數是絕不能有的。”說罷伸出手比了個數。
價格雖叫人咋舌,可如今周同可是正兒八經的投身為富家公子了,換成現代,也是北京市裡頭的大財閥家獨子,這樣的價格對於他的身家自然不夠看。一揮手便叫人包了起來,接著看攤上的東西,看來主人家確實家大業大,整個攤子,沒一件凡物。
沒等他看完,突然間係統警鈴大作:“來了來了。”
周同嚇得一激靈,沒了繼續看下去的雅興,小廝接過包好的香雲紗,匆匆往門口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