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蠱(1 / 1)

百妖解 餘青浣 4167 字 3個月前

除了盧七娘,還發現了另一具女屍,已經白骨化,左胸骨處有明顯刀刺痕,推測是致命傷。

根據骸骨以及散落在其周圍的殘餘衣服布料判斷,是個年方十五六歲的少女。

兩具屍體都是在林子裡找到的,周圍樹木枯死,鳥獸屍體遍地,好像是魚妖和小寶說的疫病引起的,據說陳根靈草就生長在這附近。

***

“霍大人,經過馮仵作檢驗,盧七娘生前確實被人侵.犯過。”薛縣令過來稟報驗屍結果。

一眾村民都很震驚。

盧七娘的父母難以置信,泣不成聲,因為屍體還在那邊查驗,他們不能過去相見。

“好好的人,昨天還在一起繡花曬太陽,怎麼一天沒見就變成這樣了!”邢娘子一時也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淚流滿麵。

阿嬋扶著她,生怕她傷心過度,動了胎氣,囑咐其夫君好好照顧,她去找霍彥先查看屍體。

盧七娘的屍體因為剛遇害不久便被發現,因此各種證據痕跡都還比較清晰。

馮仵作檢驗後,霍彥先又查看了一遍屍體,在裙擺處,發現了一隻甲蟲,泛著黑綠的金屬光澤,有些詭異。

因為在傳聞中的林中疫病區進行搜索,大家都做了防護,戴了麵罩和手套。

霍彥先戴著手套,捧著甲蟲仔細研究了半天,沒有頭緒,忽聽到阿嬋在側後方來了一句:“霍大人小心哦,它會殺人的,可能還沒有死。”

天將亮未亮,她聲音幽幽從背後傳來,低低細細酥酥,聽得霍彥先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這蟲子可能是重要證據,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你如何知道?”霍彥先問。

他將蟲子迅速放進一個繡衣察事司平常辦案隨身攜帶的存證布袋裡。

“這叫‘長恨蠱’,是一種蠱蟲。平時休眠幾個月到幾年不等,一旦發現中蠱者在附近便會醒來,鑽入其體內,蝕人心肺,順著血液向下肢遊走。中蠱者會撕心裂肺地疼痛,如果不能將蠱蟲及時驅除體外,中蠱者就隻能活活疼死。我覺得,這個蠱蟲在那具白骨上,應該也有。”

霍彥先看了阿嬋一眼,立馬去白骨那邊查看。

果不其然,馮仵作已經收集了很多這個蠱蟲。

“這麼多?它們也沒死?”霍彥先問阿嬋。

阿嬋點點頭,“嗯,隻是在休眠,你看這片林子樹木枯萎,鳥獸屍體遍地,應該就是長恨蠱引起的。因為煉製這種蠱蟲,需要服用砒石,這具屍體就這麼赤.裸.裸地埋在這裡,腐化後,其體內砒石隨雨水流出去,會慢慢將草樹鳥獸都毒死,大人可以驗一驗新死的鳥獸體內是否含有砒石。”

霍彥先叫來馮仵作,讓他取些尚未白骨化的鳥獸屍體用銀針進行勘驗。

“這蠱蟲是從何而來?為何我們這些人查看屍體,它不來攻擊我們?”霍彥先繼續問。

阿嬋沉吟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推測,這個蠱蟲的主人,就是這具白骨。因為這種蠱蟲,需得在下蠱者將死之時用自己的心肺血肉讓其吞噬,方可煉成。

此後,下蠱者用自己的屍身源源不斷地供給蠱蟲養分,讓其不斷繁育後代,就算一隻蠱蟲死了,它的後代也會找到中蠱者。

隻要中蠱者一日不死,就算跑到千裡之外,蠱蟲也會尋到他,展開施蠱者的報複,這也是為什麼叫做“長恨蠱”的原因。

但由於煉製過程中,下蠱者本身也會非常痛苦,死後甚至不能安息,所以一般蠱師不會煉製這種蠱蟲,因為這對自己實在是太殘忍了。

所以我猜這具白骨應該是被謀害的,死時極其怨恨,才以自己的身軀做蠱,為的就是向凶手施蠱複仇。”

霍彥先緊接著提出質疑,“盧七娘屍身上也有這種蠱,但馮仵作勘驗過,她的心肺皆完整,所以她應該不是蠱師?”

“不是。我更傾向於是中蠱者本身知道一些秘術,可以將蠱蟲排出體外,而盧七娘剛好就是凶手引蠱的工具,所以才慘遭謀害。”

“蠱蟲這種東西,不都是下蠱者本人才能解開嗎?還能有彆的解法?”霍彥先奇道。

阿嬋擺擺手,“那是你們聽到的傳聞太邪乎了,並不是所有的蠱蟲都必須由下蠱者本人才能解開,天地廣闊,總有彆的辦法能夠解除。

隻不過驅除蠱蟲的過程可能曲折了些,或者需要付出的代價特彆大,很少有人知道,又或者就算知道也沒有能力可以湊齊解法所需的條件。傳來傳去,就變成除了下蠱者本人彆無破解之法了唄。”

霍彥先思索著她的話,“照你的說法,謀害這具白骨的凶手,很可能犯案之後知道自己中蠱了,為了破解蠱毒,又謀害了盧七娘,將蠱毒引到她身上?但為何蠱蟲並沒有破壞盧七娘的屍身?”

“因為按理來講,這個蠱蟲應該隻對中蠱者起作用,我不知道凶手所掌握的破解方法具體是什麼,但目前的情況表明,盧七娘的作用隻是將蠱蟲引出來,但蠱蟲不會害除了凶手之外的人。”

“等等,你剛才說蠱蟲沒死,那如果凶手在它麵前,蠱蟲是不是會發動攻擊?”霍彥先捋了一下線索,突然反應過來。

“會啊。”阿嬋一臉理所當然。

“你早就知道這蠱蟲醒了會攻擊凶手,但剛才還在我查看蠱蟲的時候,在我後麵看了那麼久,不出言提醒,是為了判斷我是不是凶手嗎?”霍彥先臉色陰沉下來。

“不是啊,我是在判斷,在場的所有人。”

“......”

阿嬋說得一本正經,一臉真誠。

霍彥先服氣。

“霍大人,您是好人啊,剛來此地也不可能是凶手,怕什麼呢?其他幫忙尋屍驗屍的各位大人,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長恨蠱不會隨便攻擊你們的。那麼我提不提醒又有什麼區彆呢?”阿嬋諂媚一笑,給了個台階。

確實沒區彆,她嘴上說得好聽,可看她眼神,他們每個人都一樣有凶手嫌疑,絲毫沒有信任可言。

他在繡衣察事司辦案多年,如此被人視作疑凶一樣等待驗證,還是頭一回。

可偏偏,換做是他,他也會這麼做——平等地懷疑在場的每一個人。他竟無法反駁。

阿嬋已經不理霍彥先怨念的眼神,自顧自往村民聚集的地方去,“真正有問題的,恐怕還是在那邊的村人之中,我們不妨過去看看?”

“你會解蠱嗎?”霍彥先在後麵涼涼問道。

阿嬋聞言腳步一頓,隨即衝他無所謂地一笑,“大人彆急,如果蠱蟲沒有攻擊在場的村民,那麼再懷疑我也不遲,畢竟我是個妖女嘛,有嫌疑也是合理的,合理的。”

倒是坦然。霍彥先沒好氣地跟著她到村人聚集的那邊去。

阿嬋將布袋打開,也不戴勘驗手套,就那麼大喇喇地倒在手上,看它反應。

霍彥先不錯眼珠地盯著她掌心的黑綠小蟲。

半晌,蠱蟲有了動靜,它抖了抖身體,展翅從阿嬋掌心飛起,直衝一個人門麵過去。

那人本來百無聊賴地坐著,忽然聽聞耳邊“嗡嗡聲”,猛地抬頭,可惜已經晚了,蠱蟲已經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是胡三郎!

阿嬋一副“果然是他”的表情,毫不意外。

霍彥先看到胡三郎先是呆滯了半晌,忽然發狂一般地捂著自己的五臟六腑,非常痛苦地倒下。

胡三郎的母親胡氏不知道兒子怎麼了,驚恐地大叫救命,但並沒有人上前,大家都以為他突然染了疫病,因為症狀實在太像傳說中的疫病了,無人敢靠近。

半晌,正當大家都以為他快死了,他又掙.紮著起身,像瘋了一般扒拉著周圍聚集的村民,隨便找到一個年輕小娘子,就開始扯拽自己的褲子,然後又去扯小娘子的衣服,眼睛發紅,神誌不清,但想要發.泄.獸.欲的樣子,確實無疑。

小娘子嚇得尖叫起來,周圍的男人當然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任其胡來,立馬將小娘子保護在身後。大人們捂上小孩子的眼睛。

胡三郎一個不得手,又轉而尋找新的目標,在場的每個年輕女子都是他的目標,但因有一眾男丁護著,他無法得手,隻能像個發.情的瘋.狗一樣到處“虛空索人”。

蠱蟲還在他體內吞噬著他的心肺,讓他整個人陷入一種癲狂的痛苦之中。

村人指指點點,一片嘩然。

“這解蠱之法好歹毒!”阿嬋冷聲道,“白骨主人本身就是女子,受其所害,因此隻想用長恨蠱報複他一個人,不可能研製出這種迫害其他女子的解蠱之法。

看樣子,胡三郎解蠱的方法,是將蠱蟲逼到下..體,借女子身體發..泄..獸..欲之際才可將蠱蟲排出體外。

但解蠱不該隻有這種辦法,隻是胡三郎本身好.色,告訴胡三郎這個方法的人,竟順應其本性研製這種方法讓其作惡,其心可誅!”

霍彥先的眼神也冷下來。

胡三郎還在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轉,他的潑辣母親想去扶他,奈何胡三郎已經瘋了,一把將自己母親給掀到一邊,結結實實摔了個仰倒。

就在胡三郎不顧一切想衝破男丁組成的防護牆,隨便拽一個女子出來的時候,忽然被一道巨力按住肩頭一甩,他整個身體向後趔趄了好幾步。

隻見一道寒光閃過,霍彥先抽出他隨身佩戴的“貫蒼刀”,將胡三郎的左邊琵琶骨捅了個對穿,由於力量太大,胡三郎直接連人帶刀被釘在後麵的樹乾上。

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等到眾人看清發生了什麼,胡三郎已經一身血地被釘在樹乾上亂撲騰了。

胡氏尖叫著衝過去護著兒子。

霍彥先悠閒地走過去,對胡三郎說:“知道我為什麼沒有穿右邊麼?”

胡三郎疼得神誌不清,哀嚎著,拚命搖頭。

霍彥先露出了溫和微笑,“這隻手可不能廢啊,留著給你解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