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吃飽喝足後,坐在柔軟的座椅上,這才開始回想起今天遇見的一切,她打量著不遠處的青峰,沒想到有一天她居然和一隻鬼在同一個屋簷下,這讓江蘺有些懷疑最近遇見都像是一場夢一般,她低頭看向自己手上的仙藤。
這時大門忽然被打開了,殿內眾人聞聲都朝門口望去,見長溪和綠綺一道進來。
幾人都圍了上去,江蘺忙問道:“怎麼樣?幫長公主分離出體內的邪魔了嗎?”
綠綺搖了搖頭,江蘺滿是疑惑,“為什麼?難道那個邪魔很厲害?”
長溪解釋道:“這邪魔在公主體內已久,早已將長公主的精氣蠶食殆儘,此時若強行將它分離,以長公主如今衰弱的身體來說,是支撐不住的。”
江蘺和琥珀眼中都是驚訝,長煥聽後,垂眸道:“即便如此,也沒有留邪魔在世間的道理。”
長溪:“聖上讓我們回來想辦法。”
綠綺看了長溪一眼,並未多言,轉身朝今夜安排的住處而去,“今夜天色已晚了!都先休息吧!等明天再說吧!”
青峰和雙鯉一前一後地跟著綠綺。
江蘺聽後看向長溪,見長溪點了點頭,才拉著琥珀離開。
宮人給每人都安排了休息之處,但江蘺說著怕琥珀一人害怕,因此拉著琥珀和自己一起睡,兩人今日奔波了一日,終於能放下包裹休息一下了,江蘺打開了蘭蕙和江蓴給自己收拾的包裹,除了一些日常的衣物和藥,還有一件青綠色的長褙子。
江蘺愣了愣,一旁的琥珀見狀,上前問道:“阿蘺,你想去找你父母嗎?”
江蘺自然是想,隻是江蘺一抬頭看向琥珀,想起她今日一下子知道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會不會感到害怕?
“你呢?今天遇見了這麼多事,害怕嗎?”
江蘺將包裹收起,坐到了琥珀身旁。
琥珀搖了搖頭,“我相信你,所以我不害怕!”
江蘺看著目光堅定的琥珀,鼻子有些酸意,“一年!一年後我們就能回家了!”
琥珀用力地點了點頭。
“等事情結束了!我們就回大言村開一家醫館……”江蘺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去城裡開一家醫館!阿蓴就負責曬藥和收藥材!你呢!就當掌櫃,負責收錢!我自然就負責看病了,阿蘿嘛!就負責逗蘭蕙媽媽開心!等醫館賺錢了我們就再開一家,專門給看不起病的人看病,不收錢!”
琥珀笑了笑,“哪有不收錢的醫館?那你要怎麼維持下去?”
江蘺想了想,“那我不管!到時候再想!反正你們四個都要好好的!”
琥珀看著江蘺點頭道:“你也要好好的!”
江蘺轉過頭,“睡覺吧!明天帶你去看看皇宮!畢竟以後可再沒這機會了!”
琥珀笑著應了一聲,兩人睡下後不久,江蘺便聽見身旁琥珀平穩的呼吸,可江蘺怎麼也睡不著,又不敢翻來覆去怕吵到琥珀。
過了許久,江蘺似乎聽見屋外傳來幽幽的聲響,江蘺起初嚇了一跳,隨後才聽出這是一首曲子,她聽不出這是樂器,又正睡不著,因此輕輕起身出了門,沿著回廊往聲音來處走去,殿外守夜的宮人打著瞌睡,江蘺輕手輕腳地來到了一處階梯前,眼見再往前走就有巡夜的侍衛了,江蘺才停了下來。
正當她在想是誰深夜會在皇宮中奏樂時,忽然看見地上多出了一個影子,江蘺急忙回頭,卻見來人竟是綠綺。
江蘺拍了拍差點不記得跳動的心,“怎麼是你啊?”
綠綺笑了笑,“你也聽見箜篌聲了?”
“箜篌?原來這是箜篌啊!還挺好聽的!”
“是啊!”綠綺抬頭看向夜空,“挺好聽的!”
江蘺又聽了聽這曲子,她雖聽不懂曲子,但也聽出了這曲子中的哀愁,“是什麼人敢大半夜地在皇宮中彈曲子?”
“是聖上。”
江蘺一愣,“聖上?”
綠綺點了點頭,“想必是在思念吧!”
“思念?”江蘺不明白,女皇的妹妹雖是沒辦法救了,但現在仍在,為何說是思念?
“人還沒離開就會思念嗎?”
綠綺聞言回頭看向江蘺,江蘺被這目光看得很是疑惑。
“還沒和你說過聖上和她妹妹的事吧?”
江蘺搖了搖頭,“你說說!”
“我也是聽說的,聖上和她妹妹是一胎雙生,兩人出生後先皇便給兩人取名紫薇和薔薇,不過先皇子嗣凋零,膝下隻有兩位公主,因此身為長女的紫薇公主被寄予厚望,紫薇公主也從未讓百姓和先皇失望,直到先皇和她們父親先後駕崩,紫薇公主即位,薔薇公主便成了聖上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了。”
江蘺聽後明白了紫薇的痛苦,她想到要是琥珀她們離開了自己,那會多難過,如今隻要不分離邪魔,薔薇公主便還能活著,但要是分離,薔薇公主也……
“聖上會不會……”
“我也不知她會不會繼續養著邪魔。”
“可那畢竟是邪魔啊!”
綠綺回頭看著江蘺,沉默了片刻,“如果是我,即使他已經不再是人,我也依然會讓他留在這個世間。”
江蘺看向綠綺的眼眸,忽然腦中閃過一個黃色身影,“雙鯉……他……”
綠綺沒有回避,“他是我用我相公的青絲做成的傀儡,有著和我相公一樣的麵容。”
江蘺一驚,“你……你相公他……”
綠綺抬手摸著欄杆上的龍頭,“他死了!死在我們成親的那一天。”
江蘺一愣,“節哀!”
江蘺這時看著綠綺一身的紅衣,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當時將她和青峰比作一對新人。
“那你修仙、找神器,是為了你相公嗎?”
綠綺回頭問道:“你相信這世間有起死回生之術嗎?”
江蘺一頓,她來找神器除了有些想當大英雄外,最重要的就是為了改變琥珀她們的命數,要是神器不能做到,那自己這一趟的意義是什麼?
綠綺盯著江蘺認真說道:“我信!”
江蘺一怔,綠綺接著說道:“我相信這世間一定有起死回生之術,即使用我這一生去尋。”
今日遇見綠綺時,江蘺就覺得她親切,如今聽了這些,更像是同病相憐,江蘺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一定會有的!”
兩人目光交彙,綠綺忽然眸光一動,看向了江蘺身後,江蘺見狀疑惑地回頭看去,見長溪安靜地站在不遠處,似乎正看著綠綺。
江蘺回過頭看向綠綺,月光下的綠綺更是動人,果然連神仙都喜歡貌美的。
綠綺則是朝江蘺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江蘺不解,正要問她時,就聽見長溪的腳步靠近了。
江蘺回頭看了看長溪,又看了看綠綺的背影,“你們怎麼了?”
長溪也正盯著綠綺的背影,聞言回過頭看向江蘺,似乎在思量著什麼,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江蘺瞥了一眼長溪,坐到了階梯上,雙手撐著靠後,抬頭看著夜空,聽著遠處傳來的箜篌聲,長溪站在她身旁的欄杆後。
“你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嗎?”
“箜篌。”
江蘺側頭看了長溪一眼,“那你知道這是什麼曲子嗎?還挺好聽的!”
“不知。”
江蘺聽後也沒再出聲,隻看著夜空發呆,就這樣安靜地過了許久,長溪微微低頭看著江蘺,“又睡不著嗎?”
江蘺聞言一愣,抬頭看向長溪,長溪解釋道:“上次在大言村,你也是一個人半夜在後院看草藥。”
江蘺想了想,原來是上次去地府那夜。
“為什麼?”
江蘺一頓,沒明白長溪問得是什麼意思,“什麼?”
長溪看著江蘺,又問道:“為什麼睡不著?”
江蘺又往後靠,雙手撐著自己看向夜空,“沒什麼,就是……”
江蘺頓了頓,忽然想起上次去地府正是為了看自己命數,最後也沒能看成,畢竟是地府,總不好再找長溪去一次吧?唐景說過,他們神仙不能對人施法,因此也不好求長溪他們幫忙。
“你是出生時就是神仙嗎?還是修煉成仙的?”
長溪見她像是有原因,卻沒有回答自己也沒再追問,答道:“應該是出生時就是了。”
“應該?”
長溪輕輕地嗯了一聲。
江蘺抬頭看向長溪,“你……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嗎?”
長溪又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江蘺看向長溪的目光忘記收回,過了好一會,長溪低頭看向江蘺,四目相對時,江蘺才想起來收回目光,她盯著階梯看了片刻。
“那你去找過嗎?你是神仙,找自己的出生不是很容易嗎?”
長溪停留在江蘺身上的目光這才收回,“找過。”
“後來呢?”
“找不到。”
“為什麼啊?一個人……仙,怎麼會沒有出處呢?”
長溪眉眼微微低垂,“不知。”
原來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啊!江蘺看著長溪,月光下長溪的雙眸更加清冷,認識也算有些日子了,今夜江蘺卻像是第一次聽見長溪的聲音,深沉而悠長。
沉默了許久,江蘺低頭道:“我也想找我的來處,想找……送我來這世間的那個人。”
長溪聞言低頭看著江蘺,“你很想找她嗎?”
江蘺安靜了片刻,隨後嗯了一聲。
“即使她並不像你心中的樣子?你也要找她嗎?”
江蘺抬頭看向夜空,“她在我心中是什麼樣子,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想過無數種,卻好像沒有一種是她。”
長溪安靜地看著江蘺。
江蘺也不再說話,兩人就這樣待了許久。夜間的涼風徐來,江蘺忽然感覺有些冷,她回頭看向長溪,正要問他冷不冷時,就撞見了長溪正看著自己的目光,心跳好像停了一刻,江蘺回過頭去,長溪卻依然看著江蘺。
江蘺緩了緩,才感覺這會居然不冷了,又想起他是神仙,怎麼會怕冷?
江蘺回頭瞥了一眼,見長溪已經收回了目光。
“早點回去休息吧!”
江蘺聞言抬頭看了長溪一眼,隨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好!你也……”
說著江蘺頓了頓,“你們神仙可以不用休息嗎?”
“隻需打坐修煉。”
江蘺忽然有些可憐他,既不能吃到天下美食,又不能在睡夢中做個美夢,那活得得有多無趣啊?
長溪並未理會江蘺的目光,隻是兩指並攏,在空中畫了道符,隨後推向江蘺。
江蘺見那符像是進了自己體內,“這是什麼?”
“安神符。”
江蘺低頭打量了一眼自己,並沒什麼異樣,想了想朝長溪道了聲謝,就笑著轉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