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撞見黑白無常?難道我已經死了?
江蘺正疑惑時,那黑衣少年上前道:“若華!終於找到你了!”
江蘺依舊坐在地上,她曾聽村子裡的老人說過,黑白無常來陽間抓人時會叫人的名字,以確保沒有抓錯人,現在看來兩人……兩鬼應該要來抓這個叫若華的,江蘺一時不敢答話,隻仰著頭看著前方的兩人。
這黑白無常不應該青麵獠牙、麵目猙獰嗎?怎麼看著麵前這兩隻鬼長得十分仙氣?
說話的黑衣少年束著高高的馬尾,麵容剛毅,眉毛像是兩把短刀一般鋒利,雙眼銳利,像是一頭沉睡中的猛獸,讓江蘺後背一寒。
見江蘺沒有答話,黑衣少年眉頭一皺,站在一旁側眼看著地上的江蘺。
後方一直沒有說話的白衣少年緩步上前,在江蘺麵前蹲下,江蘺的目光也隨著他的移動停在了麵前,少年也束著高高的馬尾,眉宇間透著書卷氣,應是十分溫和的,可他雙眸十分明亮,像是在仲夏山間的溪水中衝洗過的黑石,又像是經過無數次捶打而成的黑鐵,因此也讓他整個人透著些冷意。
白衣少年見江蘺正盯著自己發呆,低頭輕咳了一聲。
江蘺這才回過神,彆過頭後又忍不住再看向白衣少年,白衣少年打量了一眼江蘺,隨後抬手一揮。
江蘺立即用手擋住自己的臉,過了片刻她才反應過來,隨著少年那一揮手,自己身上的傷居然都好了,她驚喜地在身上四處看了看,抬頭道:“你……你們不是黑白無常啊?”
畢竟黑白無常抓人前應該不會給人治傷吧!
黑衣少年道:“我們怎麼會是黑白無常?”
白衣少年微微側頭看了看同伴,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低笑了一聲,道:“我叫長溪,他是我的師兄,長煥!”
江蘺一臉恍然大悟模樣,“原來你們是修仙之人啊?”
說著江蘺才想起自己的白芝,於是立即爬了起來,四處找了找,找到了掉在一層黑灰中的白芝,她立即跑了過去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麵的灰。
長煥滿臉疑惑地看向一旁起身的長溪,又走向江蘺道:“若華,如今帝江鏡封印鬆動,你快隨我們去找神器,再次封印境魔!”
江蘺將一旁壓扁了一些的小竹簍撿起,聞言先是雙眸一亮地回頭看向長煥,可目光又很快暗淡下來,繼續拍了拍小竹簍上的灰塵,道:“這位道友,下次再出來行騙前可要打聽清楚些,我叫江蘺,不叫若華!”
江蘺話音剛落,剛剛那條樹藤不知從哪飛了過來,圍著江蘺轉了一圈,江蘺想躲開,樹藤就跟著江蘺挪動。
長煥上前道:“你要不是若華,仙藤怎麼會認你為主?”
江蘺將白芝放進小竹簍護在胸前道:“你們是不是為了我的白芝?”
長煥一愣,“什麼?”
“白芝百年難得一株,又生長在深山中的極寒之處,極其難尋,可助你們這種修仙之人提升修為,你們今天搞這一出不就是為了這株白芝嗎?我說怎麼大白天的遇見妖怪,是不是你們搞得障眼法?眼看硬搶不成,又來行騙!”
長煥冷哼一聲,道:“這種雜草你之前在蓬萊見得還少嗎?”
江蘺聞言氣道:“什麼雜草?這是治病救人的仙草!”
說著江蘺一把揮開想要靠近自己的樹藤,轉身就走,這兩人和那白影一定是一夥的,還有這奇奇怪怪的樹藤,為了這株白芝真是煞費苦心。
長煥還要再說,長溪便上前拉住了他,拍了拍長煥的手後,長溪往正在撿背簍的江蘺走去,解釋道:“我們並未騙你,我們是奉師命前來尋找能重新封印帝江鏡之人,你身上有若華的氣息,才能引來若華養的仙藤。”
江蘺收拾背簍背上就頭也不回地往回走,卻留了個耳朵聽著長溪說,長溪也發現了江蘺步伐緩慢一直在聽,便一邊說一邊跟上江蘺,“八百年前,若華耗儘靈力將境魔封印進了帝江鏡,有幸留下了一片殘魂,被蓬萊的玄女放在了蓐收燈中滋養,不過二十年前,這片殘魂不幸掉落人間。至於你今天遇見的白影,是山中瘴氣形成的精怪,聽你所言,她應當是來搶你的白芝提升修為的。”
江蘺停下了腳步,回頭道:“二十年前?所以你們是想說我是這個叫若華的轉世?那我前世還是個仙女? ”
一旁雙手抱胸跟著的長煥接道:“當然!不然你如何會弱成這般?連個小瘴妖都能將你打成這樣?”
江蘺假笑了一聲,“我是人!她是妖!我沒被打死已經算是幸運了!”
長煥聞言,剛要出口的話又收了回去,隻彆過頭不去看江蘺,江蘺打量了兩人一眼,“你們和那白影真的不是一夥的?”
長煥冷哼一聲道:“這種小妖也……”
正說著長煥似乎想到了什麼,瞥了一眼江蘺又收住了,江蘺疑惑地看著他,見他沒有接著說下去的意思,覺得莫名其妙,又轉頭看向長溪。
長溪道:“不是。”
江蘺想了想,最後一揮手,“既然你們說不是一夥的,那我就姑且相信!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不過白芝對我很重要,我不能給你們!”
長溪正要說話,江蘺立即截斷道:“況且你們剛剛也說了,這對你們來說就像雜草一樣,所以你們應該不會要的吧?”
長溪低笑著搖了搖頭。
江蘺這才笑了,扶了扶背簍,“不過你們這種輪回轉世之說,我聽過無數遍了!都是你們這些修仙之人用來坑蒙拐騙的,你們這說的還不如他們呢!也就隻能騙騙我們村裡的老人,看在你們剛剛救了我的份上,你們可有什麼需要我的,直接說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話音剛落,江蘺又立即接道:“除了白芝!”
長煥道:“那你跟我們去找神器!集齊十二件神器就能重新封印境魔,避免境魔突破封印為禍六界!”
江蘺仔細看了一眼長煥,見他已經說了幾次了,不像是在說玩笑話,“我就是個凡人,雖說也常做些大英雄夢,但我既不會法術又不會武術,哪像個能保護六界的人?”
“你是若華啊!如今六界除了你還有誰能喚起帝江鏡?”
江蘺認真道:“我再說一遍!我是江蘺,不是若華!也不認識什麼若華!既然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你們就彆跟著我了!還有……”
江蘺指著一直跟著她的樹藤,“叫它也彆再跟著我了!”
長溪道:“它隻聽若華的,我們也沒辦法讓它離開。”
江蘺看向一旁像是耷拉著腦袋的樹藤,看起來有些可憐模樣,忽然感覺自己是那個拋棄它的人,“那你們就帶它去找若華,我是江蘺!不是若華!”
說完江蘺背著背簍就離開了,樹藤愣了下,立即跟上了江蘺。
長煥上前,看了一眼前方揮手驅趕仙藤的江蘺,問道:“她真的是若華嗎?我們不會找錯人了吧?”
說著長煥自己又懷疑道:“可是仙藤一定不會認錯若華!”
長溪看著前方的江蘺,道:“跟上去看看吧!”
長煥點了點頭,兩人跟上了江蘺。
待西邊隻餘半圈太陽時,江蘺已翻過了一座小山一路往村子裡走,她不時地回頭看一眼跟著自己的兩人一藤,心中想道:這兩人是賴上自己了?
可轉念一想,這兩人雖說話顛三倒四的,不過看起來也算正兒八經的,畢竟剛剛還救了自己一命……
江蘺正思索時,忽然一聲童聲傳來,江蘺回過神,才發現已經走到了村外的小河旁,河水較淺,因此村民們便用了二十幾塊石磴搭成了一座矴步橋,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女童正坐在矴步橋對麵朝江蘺揮手。
“阿蘺!阿蘺……”
女童一邊喊著一邊光腳踏著石磴朝江蘺跑來,她頭頂著兩個用紅色發帶綁起來的發髻,圓滾滾的臉活像個善財童子。
江蘺笑了笑,也朝她走去,女童一把撲到了江蘺身上,江蘺來不及想就立即伸手接住。
女童笑道:“阿蘺!阿蘺!你終於回來了!”
江蘺將女童放下,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低頭佯裝嚴肅道:“江蘿!你鞋呢?”
江蘿聽後有些心虛,低頭看了看自己光著的腳丫,“我不是擔心你嗎?你這次去了三四天都沒消息!”
說著江蘿瞟了一眼江蘺身上的背簍,笑道:“你這次找到可以治蘭蕙媽媽的腿的草藥了嗎?”
江蘺知道她是來接自己的,往日裡每次她出去采藥,江蘿傍晚都會在這等著自己,像是怕自己離開了就不再回來一般,江蘺也知道她是有意岔開了話題,便也沒再說她,隻笑著將手中有些扁的小竹簍打開給她看,裡麵正躺著一株雪白的靈芝,與江蘺背上背簍中稀疏的懨懨的草藥不同,這株白芝宛如剛離開土壤,十分新鮮。
江蘿驚歎道:“這就是雪芝啊!”
“是啊!可費了好大勁才采到!”
江蘿抬頭期待地看向江蘺,“那蘭蕙媽媽的腿真的能治好嗎?”
江蘺低頭拍了拍江蘿的頭,“有我出手,還能治不好嗎?”
江蘿歡快地笑著,忽然發現江蘺身後有兩個從未見過的人,便收了笑容抱著江蘺的腿小聲道:“有兩個……”
江蘺回頭看去,兩人一藤在橋尾看著自己,這時江蘿也看見那根飄在空中的樹藤,放了江蘺走向那樹藤,驚喜道:“這是你們變的戲法嗎?”
說著江蘿伸出手要去觸碰樹藤。
“江蘿!”
江蘺急忙上前想要阻止她,卻見那樹藤像是彎下了腰在江蘿手心蹭了蹭,江蘺訕訕地收回手,人家剛救了自己,自己卻擔心他們會傷害江蘿,江蘺一時有些心虛,上前拉開了江蘿。
仙藤像是看見了江蘺將江蘿拉開,有些懨懨地垂在一旁。
江蘿仰著頭看了看那一黑一白的兩人,便道:“你們來我家玩嗎?可以變給蘭蕙媽媽看!蘭蕙媽媽看了肯定開心!”
長溪看向江蘺,江蘺猶豫了許久,“這天也黑了,要不你們……你們還是先離開吧!”
長煥冷哼了一聲,“你什麼時候和我們走?”
江蘿本因江蘺讓兩人走而有些疑惑地看著江蘺,又一聽江蘺要走,便拉著江蘺道:“阿蘺……你要走嗎?”
江蘺低頭看向江蘿,隨後拍了拍她的頭,朝長煥道:“我說了你們認錯人了!天色晚了,村裡不常有外人來,不好借宿,你們還是先走吧!”
江蘺拉著江蘿轉身就要往回走,忽然又回頭指著正準備跟著自己的仙藤道:“你們能把它也收走嗎?嚇到鄉親們就不好了!”
長溪道:“它不會聽我們的。”
江蘺看向長煥,見他不理自己,才又將目光移向仙藤,仙藤像是頓了頓,接著繞成了一個圈,一邊變小一邊緩緩躺到了江蘺麵前的石磴上,江蘿見狀將已經變成了一個手鐲大小的仙藤撿了起來,仔細看了看後又笑著舉給江蘺看,“阿蘺,你看它變成了個手鐲!真好看!”
江蘺抬頭看了看麵前的兩位少年,見他們沒有說話,便抱起江蘿轉身往村中走去。
進入大言村後,一路上都是背著農具回家的村民們,有人朝江蘺打招呼,江蘺一一應下,又有人湊到江蘺麵前,被江蘺抱著的江蘿立即笑道:“桂花嬸!”
桂花嬸摸了摸江蘿的頭,朝江蘺道:“你這回可有好久沒回村了!有三四天了吧?可是找到了什麼稀奇的藥材?可一定要先想著我啊!”
芳草堂這些年靠賣些草藥維持生計,大言村在合虛山內,十分偏僻,最近的縣城離這也要半天的路程,因此在這深山中這些草藥雖珍貴,卻也不難尋得。
桂花嬸夫妻給城中藥鋪供藥材多年,她家中並不缺收集的藥材,但桂花嬸卻還是每次都找江蘺買草藥,江蘺心中明白,這是桂花嬸在幫自己,對她十分感謝。
江蘺笑了笑,道:“明日就給您送家裡去!”
桂花嬸又笑著打趣了江蘿幾句,便往家中去了。
江蘺抱著江蘿往芳草堂而去,伴著狗吠聲和蛙鳴聲,她們走到了村尾,麵前是一個用竹片砌成的籬笆圍成的一個小院子,籬笆門口掛著一塊牌子,規規整整地寫著‘芳草堂’,院子有三四間房屋,雖有些破舊卻打掃得十分乾淨,最東邊的一間小屋上方還飄著嫋嫋炊煙。
這時小屋中出來一個和江蘺年紀相仿的姑娘,朝主屋喊道:“阿蓴!阿蓴!”
主屋內有一個姑娘應了一聲,屋外的姑娘才又說道:“飯菜快好了!我現在去村口把阿蘿叫回來吃飯!你看下火!”
籬笆外的江蘿朝院中的姑娘喊道:“琥珀!琥珀!我回來!阿蘺也回來了!”
江蘿從江蘺身上跳了下來,推開了籬笆跑了進去,一把抱住了院中的琥珀,琥珀拍了拍她的頭,看向了進院子的江蘺,“阿蘺!”
這時主屋內一位婦人一瘸一拐地出現在主屋門口,江蘺立即上前道:“蘭蕙媽媽!”
蘭蕙盯著江蘺左右看了看,才放下心來,問道:“這回怎麼去了這麼久?是遇到什麼危險了嗎?有哪裡受傷嗎?”
江蘺將背上的背簍放下,才上前扶著蘭蕙往屋裡走,“沒有,我去找白芝了!費了點時間!”
屋中擺設十分簡單,除了周遭放置的裝滿草藥的大簸箕,就是一張放在屋中的桌子,江蘺扶著蘭蕙坐到了桌旁。
“白芝?”蘭蕙知道江蘺是為了自己的腿,憂心道:“我這腿也不影響什麼的,你不用一直記掛著!”
“那怎麼行!”
說著江蘺就開始手舞足蹈地說起自己這一路的見聞,隻是特意隱去了遇見白影那一段,言語間儘是神氣活現,江蘿也十分捧場的應和她。
江蘺在蘭蕙旁邊坐下,琥珀端著菜上來了,江蘺隨手抓了一根熱氣騰騰的青菜吃了一口,後門端著曬藥材的大簸箕進屋的江蓴正巧看見這一幕,她放下簸箕後一邊去後麵拿了個盆,一邊說道:“手臟不臟啊!就抓菜吃!快來洗手!”
江蘺笑了笑,起身跟在江蓴身後,“小丫頭才幾天沒見啊!就管起我來了!”
江蓴倒也沒比江蘺小幾歲,隻是往日裡除了蘭蕙的話便隻聽江蘺的,因此也隻是笑笑不再言語。
江蘺雖是這麼說,卻也還是接過了江蓴手上的盆,帶著正圍著蘭蕙鬨騰的江蘿出了門,江蘺在院中的水井處打水,江蘿卻忽然拉了拉江蘺,“阿蘺……剛剛那兩個人……”
江蘺以為她要問長溪和長煥,便低頭準備答話,卻見她正盯著身後的籬笆外,江蘺也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夜色中,長溪和長煥正在籬笆外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