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冰鮫跳出殿外,上空赫然出現一眾修士,竟有近千人,法寶的流光透過雲層,靈氣的振蕩嗡鳴震得樹上冰晶簌簌墜落。
為首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他雙眼狹長,眉骨高聳,麵容陰鷙,身上散發著一股淩厲的邪氣。
他站在碧玉葫蘆上,鶴氅隨風飄動,袖口下乾枯的指節泛著點點褐色丹毒。
“玄微子,竟然是你在搞鬼!”水流流怒喝道。
“彆來無恙啊。”玄微子嘴角勾起露出一抹邪笑。
水流流質問道:“我們交易向來公平公正,你們為什麼要整這一出!”
玄微子冷哼道:“那就讓你死得明白些。”
說著他憑空一抓,一個冰鮫來不及反應就已被玄微子扼住喉嚨,懸在空中。
底下的冰鮫都怒目切齒,卻因為他們皆用法寶浮在空中而無能為力,但每人的十指都化出冰刃。
冰鮫族盛產靈寶,所以他們不會離開保護他們的海洋,哪怕交換寶物也是人類修士在他們的保護下前往深海。
他們不修靈力,隻有海神贈與的強大身軀利爪。
他們在水中戰鬥力最強的,可是在陸地上卻無能為力,他們實在想不到人類修士竟然能做到在隔絕靈氣的海中移形換位。
何彌和蕭珩還在殿內觀察形勢,水月恒一直試圖拔出三股叉。
蕭珩的佩劍在鞘中震顫,他按住劍柄低語:“是玄山的人。”
“玄山?”
“他們門派主修陣法丹藥,冰鮫族產生的靈寶對陣法有強大的增幅,所以與冰鮫族交易最多最廣。”蕭珩解釋道,“但這裡不止有玄山的人,還有一些散修,都是尋心境上。”
何彌憂心忡忡:“好像打不過。”
冰鮫在玄微子手中慢慢失去了呼吸,他將冰鮫的屍體收入須彌戒中。
他狂笑道:“我用冰鮫的油脂燃火,心頭血和肉身入藥煉製成丹,可讓人從尋心境一步踏入化無境巔峰,半步成仙啊,與境界相比你們的寶物算什麼!”
“沒有道德之人還想尋道成仙!”水流流怒罵道。
玄微子旁邊的人笑道:“弱肉強食而已。”
蕭珩聞言瞳孔驟縮:“他竟然已經化無巔峰。”
何彌疑惑道:“不對啊,他都已化無境巔峰了為什麼帶這麼多人過來,這種人總不能是為了讓同門共同成仙吧。”
蕭珩推測道:“這麼大的移形換位陣法所需靈力很多,而且海中隔絕靈力,說不定他上次來就已動過手腳。”
水月恒聽著他們的話越發心焦,可她用儘方法唯一擁有神力的武器依舊牢牢地插入鼎中。
外麵場景更是不容樂觀,水流流發現他們隻能在殿外十米內活動。
玄微子旁邊一人向他提議:“我們與他們說什麼廢話,趕緊去殺了他們。
還有散修符合道:“是啊是啊,說好的先到先得。”
冰鮫恨不得他們趕緊下來然後撕碎他們。
玄微子在心中暗笑罵了句蠢貨。
但他笑意盈盈地開口:“諸位,哪怕在陸地上鮫人的爪子也很鋒利,老夫有一陣法可直接絞殺他們,隻要你們像剛才那樣共同將靈力輸入陣法之中,我們按靈力多少分配丹藥。”
他早就放出消息,一些人不信,一些人指責他犯了業障,還有一些人願意跟隨他,但是那些人隻是他成仙路上的墊腳石而已。
他煉製一枚丹藥就足足用了幾百年收集的十個冰鮫屍體。
如果一步成仙,那需要多些呢?
在冰鮫們驚恐的注視下,玄微子開啟陣法,身後的修士爭先恐後地輸入靈力,生怕自己分不到。
然而他們很快發現,靈力被迅速吸走,哪怕金丹內靈氣已經耗儘也收不回來。
有人意識到不對開始大喊,但是並沒有人在意,直到接二連三地有人倒下他們才意識到不對。
“你在乾什麼?!”一人漲紅著臉怒吼道。
“發現了啊。”玄微子輕佻感歎一句,“當然是在吸收你們的靈力了。”
他身後的修士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落入海中掙紮,而他周身靈力暴漲,真正踏入化無境巔峰。
蕭珩了然道:“玄山沒有靈脈靈氣稀薄,他不能進入化無境,所以他才……”
靠吃丹藥上去境界並不穩固,但是對付他們還是綽綽有餘。
“竟然沒發現還有兩位小友在這裡。”玄微子捋了捋胡子,“可惜,那隻能一並殺了。”
倏而,一陣重壓向他們席卷而來,每個人都動彈不得。
玄微子從他的葫蘆上飛下,手一轉碩大的葫蘆彆回腰間,他拿出一把匕首細細打量著:“從誰開始處理好呢。”
他躍躍欲試,畢竟以前偷偷摸摸弄來的幾個冰鮫屍體完全不夠他施展研究,這麼多冰鮫等著他下手他實在是……興奮。
冰鮫們雖然身體動彈不得,但是以水流流為首開始用嘴罵人。
玄微子一刀捅進了身邊辱罵他的冰鮫的小腹,然後橫著劃開……
罵聲愈發凶狠,他也愈發興奮。
突然,殿內傳來一陣吟唱。
是水月恒!
她在玄微子動手的同時做出了抉擇。
她口中溢出鮮血,繼續吟唱起不同於祭祀的樂曲,眉心的金色圖案愈發閃耀,三股叉在鼎中化為一攤銀色液體。
“我,我能動了。”何彌迷茫地看向蕭珩。
與此同時,外界聽到這吟唱的冰鮫都開始跟著吟唱。
玄微子唯恐不妙,加快動作一連殺了十多個冰鮫。
何彌看著一個一個倒下去的冰鮫心中暴虐湧起。
為什麼這些人如此貪婪,憑什麼這種人還能活著!
但冰鮫們的吟唱聲越來越大,他們每個人都已經淚流滿麵。
殿中動彈不得的水月恒向何彌投去眼神,目光含淚,示意她過去。
何彌快速跑了過去。
水月恒停下吟唱:“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祂選擇的人是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拔出它——重新鑄造的神器。”
海神的恩賜,每當遇到災難,被神選中的族長以靈魂獻祭,求海神賜下神器與勇士。
何彌有些猶豫:“我…我嗎?”
但想起外麵不斷倒下的冰鮫,為了玄微子貪欲死掉的無辜生命,她眼眶發紅。
她一咬牙將手伸進了鼎中液體。
瞬間一陣刺骨的涼意從指尖迅速蔓延至整個手掌,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刺向手上的每一寸皮膚。
何彌整個小臂瞬間失去了知覺,她甚至已經感受不到手的存在。
她轉頭看到殿外玄微子還在迅速地用匕首進行殺戮,雪地已經被鮮血染紅。
何彌隻覺得自己眼中布滿血色,她拚命地將手掌圈起抓握,終於好像摸到了一個劍柄。
“呀——”她站在水月恒身邊的台階上拚命往出拔,但那神器好似長死在了鼎中。
她剛抬頭想緩一下,就看到玄微子已經將刀尖伸向了水冰涼。
水月恒的身體已經變為半透明,她的一滴淚掉落在何彌肩膀上。
何彌隻覺得自己好像沒穿衣服一般,這滴淚隔著鮫綃燙到了她的肩膀。
她眉心發燙,她不知道自己的眉心也驀然浮現出一抹金色圖案。
何彌隻覺得全被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滿,她拚命一拔,一道耀眼的光芒從鼎中迸發而出,直衝雲霄!
整個宮殿被神器的氣浪化為灰燼,禁錮的陣法瞬間失效!
整片戰場上,除了手握神器何彌,再無一人站著。
海中掙紮求生的修士又再次被掀翻。
玄微子緩緩起身:“一個連金丹都沒有的小娃娃以為隻靠一把神器就能打得過我嗎。”
何彌的手被冰劍冰得毫無知覺,但是她看著雪地變為血地,心中被憤怒和殺意充滿。
四周的靈氣驟然向她體內湧入,沒有按照正常靈氣運轉,而且靈氣從她經脈各處湧進!
蕭珩被眼前這一幕驚住,他害怕何彌被靈氣衝擊爆體而亡,剛想上去阻攔就看到那混亂的靈氣竟然在何彌小腹內慢慢結成金丹!
她不懂劍術,以什麼入道結丹的?
何彌持劍一步一步走向玄微子,脫凡…仰器…尋心…歸一……
她一步一境界。
所有冰鮫、修士的目光都彙聚到她的身上!
哪來的妖孽!
何彌對身邊的冰鮫道:“你們殺海裡的人吧,玄微子交給我。”
海中之人不也是起了殺心貪欲之人,同樣死不足惜。
不是說弱肉強食,這次輪到他們了。
活著的冰鮫一個個跳回海中,用利爪廝殺著獵物,瞬間整片海洋也泛起血色。
玄微子心中一慌但很快平穩下來,他拿出自己的長刀,將所有靈力都彙聚在刀上:“區區一個黃毛丫頭,去死吧——”
何彌感受到靈力也同樣一躍而起,她黑色的瞳仁變為血紅色,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該死的是你吧,為了一己私欲就要滅人全族。”
“哈——”
何彌將周身的靈力都灌入劍中,她確實不懂劍招,但是一個橫劈順隨心意劈了出去。
殺氣卷隨著靈力翻湧!
蕭珩這才反應過來,何彌是以殺入道結成金丹。
最易走火入魔的殺戮道!
何彌這一劍劈斷了玄微子的寶刀,又一劍劈開了玄微子用靈力生成的保護罩,再一劍劈碎了他防身的陣法。
最後一劍將他的金丹挖出,在玄微子目瞪欲裂的目光中,將金丹戳碎。
玄微子麵容迅速衰敗,再也維持不住那仙風道骨的模樣。
何彌最後竟控製住了自己的殺意,她用劍將玄微子的雙腿砍斷:“我不殺你,你的命是他們的。”
她說著回頭看向身後血流了一地的失去生命的冰鮫,抱著他們屍體痛哭的親人,還有那再也不複存在的族長水月恒。
何彌手持著劍腦中一片空白,淚已經流了滿臉,渾身經脈如同碎了般的疼痛。
她手中的劍滑落,身體癱軟倒下。
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畫麵,就是蕭珩朝她跑來。
然後跪地抱住她,讓她倒在暄軟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