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他們便出發去找狐妖了。

何彌吹響骨哨，那聲音清澈透亮吹散了她一晚上的思愁。

蕭珩昨日沒太觀察，此時才注意到這枚骨哨，何彌看到他的視線在骨哨上停留良久心裡頓時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他嘴唇微動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何彌立即打斷道：“小嘴巴！”

蕭珩憋了回去。

何彌看蕭珩的反應自己大概猜對了，她把骨哨扔給蕭珩，“呸呸”兩聲，用力地蹭了蹭嘴唇。

蕭珩看她半天沒有停下來道：“這嘴都快被你擦掉皮了。”

好…好耳熟……

何彌的腦中回蕩起自己之前說“這劍都快被你擦掉皮了。”

“仙師記性真好。”何彌皮笑肉不笑道。

蕭珩：“謬讚。”

孫悅娘看著他倆：“你們是兄妹嗎？看起來感情真好。”

何彌搖搖頭：“我是他的走狗。”

蕭珩頓住：“你故鄉都這麼說話嗎。”

走狗？她倒是不嫌這個詞難聽，況且什麼時候給他當走狗了。

何彌杏眼彎成月牙，對他漏出非常標準八顆牙齒的笑容：“分人，我特殊。”

兩人的行李都放在地上，她蹲下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包餅乾。

她回頭問蕭珩和孫悅娘吃不吃，兩人都搖頭她也不強求，自己“哢哧哢哧”地吃了起來，這兩天都沒正經吃飯實在是太餓了。

倏然，何彌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原來是狐妖牽著她的人質來了，那幾人都被繩子捆住手連在一起，嘴裡緊緊塞著白布，狐妖施施然地走在最前麵。

然而她看到孫悅娘時一怔，隨後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下，手中的繩子也落了下去。

那幾個人質麵上具是驚駭恐慌。

孫悅娘朝她伸出手：“你是小紅狐。”

狐妖無言，隻是朝著孫悅娘撲過去卻撲了個空。

“孩子，我隻是神魂，你還記得那個古樹嗎，我再溫養一陣就能重塑肉身了。”

狐妖的眼淚更加洶湧，哭得仿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孩子，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把他們放了吧。”孫悅娘也眼神動容卻流不出淚。

狐妖點頭，何彌和蕭珩在她們敘舊的間隙裡已經嘗試過了解不開，大概需要狐妖的術法才能解開。

她轉身走向那幾個村民，何彌、蕭珩、孫悅娘都以為狐妖是去解開繩索。

隻有那幾個村民能看到，狐妖走向他們猶如死神降臨。

她眼球不斷翻動，白眼球一轉瞳孔變為棕色再一轉又變為灰色，本就妖化的麵容更加詭異。

最後那灰蒙蒙的顏色定格在眼中。

他們想跑卻被死死定住。

“不對！”

蕭珩驟然反應過來，反手拔出靈劍衝向狐妖。

何彌和孫悅娘詫異地看向他。

就在此時，狐妖周圍靈力暴漲，一陣氣浪排山倒海般的蓋向四周。

蕭珩隻能後退到二人身前，迅速掐訣在三人周圍形成一層防護罩。

何彌仍在狀況外，不知道狐妖怎麼突然翻臉不認人，小聲問道：“怎麼回事。”

黃霧正在慢慢消散，狐妖站在風暴中心：“哈哈哈哈哈——”

那空靈淒冷的笑聲讓何彌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不是小紅。”孫悅娘搖頭道。

“猜對了。”狐妖一拍手掌，“那你再猜猜我是誰？”

霧氣徹底消失，眼前的場景卻讓何彌腦袋裡“嗡——”的一聲。

隻見幾個村民隻剩下一排頭顱，方圓十米血肉橫飛，狐妖踩在血花裡，手中拿著一顆完整的心臟，麵對三人的視線狐妖更興奮了，一仰頭嘴巴張開了不是人能張開的尺度，將心臟完整吞下。

“啊——人心果然大補。”

蕭珩迅速蒙住她的眼睛：“閉眼。”

何彌腦中還是一片空白，她迷茫地眨了眨兩下眼睛才遲緩道：“我沒事。”

然後把蕭珩擋在她眼前的手推走。

以前也有同學給她發過某種合並的聊天記錄，裡麵有著血腥視頻圖片，十四歲正是好奇心重的時候，她挨個點開看過但沒有什麼感覺，曾經還為自己的膽大沾沾自喜。

而現在真正的血腥出現在眼前，何彌半天緩不過神來，她猶如被嚇走了魂升不起任何情緒，害怕、恐慌都沒有出現。

就在她渾渾噩噩時，蕭珩已再次砍向狐妖。

狐妖不動不躲，硬挺著讓劍劈到脖頸。

蕭珩這一劍用了八成功力，但連狐妖的一層皮都沒劃破，靈劍猶如劈在石頭上般堅硬，震得他虎口發麻。

他順勢用劍刃擦著狐妖咽喉劃過，不想竟擦出一串火花！

這一劍不成他便退了回來，看向孫悅娘：“你認識她嗎？”

“萬年修得金剛身，原來是你。”孫悅娘道，“當年我便害怕你這石頭天生狐型渡劫失敗會奪舍山狐，沒想到果真應驗……”

狐妖嗤笑：“這可不是我奪舍，要怪應該怪他啊。”

狐妖指著二蠻的頭顱：“小紅是他重傷的，而我隻是渡劫失敗剛好遇到一隻垂死的狐狸，我是完成了她的遺願才徹底融合的啊，說起來難道不算我幫了她嗎？”

“萬年……”何彌戳了戳蕭珩問道，“打得過嗎？”

蕭珩現在虎口還發麻，他直白道：“打不過。”

他剛想說自己會努力支撐一段時間，讓何彌和孫悅娘先走。

“姐姐姐姐！”何彌向石狐妖招手，“你看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是吧，我們不管你殺人了放我們走吧。”

“……”

“……”

孫悅娘錯愕地看向她，蕭珩深深吸了口氣，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氣。

何彌無辜眨眨眼，她隻是想既然打不過那能跑就跑，到時候再搬救兵唄。

半晌。

“好妹妹我是真喜歡你。”狐妖陰冷的聲音柔和下來竟然有些繾綣，“可是我太想要他的劍骨內丹了，這樣吧我放你和孫悅娘走，好嗎？”

“你竟然是天生劍骨，怪不得生了一雙藍眸。”孫悅娘驚訝道。

她也曾聽說過劍骨的傳聞，有劍骨者生而藍眸，無不得窺大道，隻不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覬覦劍骨的人不在少數，這年輕人修為尚淺竟敢隻帶著一個凡人出行。

“算了，那有點太不道德了。”何彌忽略了什麼這劍骨那內丹的，想來不過是天之驕子標配金手指。

何彌對蕭珩道：“放心，我們要死一起死。婆婆你走吧！”

蕭珩：“你也走。”

他們才認識幾天，既然石狐妖隻為他，何彌又何必跟著他送死。

“我可是很講義氣的！”何彌斬釘截鐵道，“而且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

孫悅娘打斷他們道：“這精怪渡劫失敗剛融合不久，應該怕天雷，你們可會雷霆之術？”

蕭珩又何嘗不知天雷有用，但他不曾學習此術，想來也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麼沒去旁聽一下道士傳授掌心雷而是隻顧著練劍。

何彌抬頭看著萬裡無雲的天空：“這大晴天上哪找雷去。”

“婆婆你們土地仙會呼風喚雨嗎？”

孫悅娘搖搖頭：“我們一屆小仙，其實與凡人無甚差彆。”

蕭珩道：“下雨也沒用，雷字訣與我相性不合，我用不了。”

石狐妖沒有再給他們商量的機會，化出一條尾巴席卷過來。

蕭珩神色緊繃眉頭微壓，嘴唇幾乎繃成了一條直線。

“你們後退！”

他說要便又提劍迎了過去。

石狐妖攻擊的術法不算太強，但這金剛身實在過於逆天，蕭珩每一劍砍在她身上用出的力都會被反彈回來。

這幾劍還沒試探出石狐妖薄弱點在哪，蕭珩的右臂就已經震麻了。

蕭珩意識到不能這樣下去，收起靈劍開始用拳腳借力打力。

何彌蹲在樹後崩潰撓頭：“這樣下去他的力氣早晚耗儘，怎麼辦怎麼辦。”

孫悅娘走至何彌身旁：“有一法姑娘可否願意一試。”

“怎麼試！”何彌聞言迅速抬頭。

“彆怕。”孫悅娘語氣柔和有力，幾乎馬上安撫住她慌亂的內心，“一會兒一定會下雨，現在讓他回來教你雷字訣。”

神仙是有自己的天氣預報嗎？

但是……

“我不行啊。”何彌欲哭無淚，“不說相性問題，我連靈力內丹都沒有。”

孫悅娘伸出手掌，漸漸的一個水藍色的珠子出現在她手心：“這是我多少年偶然所得的冰鮫珠，它可以儲存靈力，滴血上去凡人也可驅動儲存的靈力為自己所用。”

“那我試試！”

何彌身上沒有利器，她用牙使勁咬住手指，但無事發生……

“那隻能……”她扯起食指上的一根刀|槍|刺，狠狠心用力一拔，一顆血珠冒了出來：“快快快。”

何彌接過珠子在手上一蹭，水藍色的珠子頓時紅光燃起。

她探頭跑出來大喊道：“蕭珩快回來一下！”

蕭珩和石狐妖耳力驚人，自然將二人的對話都聽到了。

石狐妖聽到大駭，當即就想攻擊她們，但被蕭珩硬生生攔住，不能向前一步。

石狐妖的攻勢愈發凶猛，蕭珩不得不再次提劍擋住她的攻擊，在這迅猛的攻勢下蕭珩努力送出道靈力注入冰鮫珠。

“看好了！”

石狐妖控製著巨大的狐尾迎頭壓下，蕭珩一手用劍抗住一隻手比劃兩個手訣。

“雷字訣·雷霆萬鈞！”蕭珩喘著粗氣，“記住了嗎。”

何彌大喊道：“記住了，你一定要堅持住啊！婆婆說再挺一會就下雨了！”

何彌迅速跑回樹後，卻看到孫悅娘的神魂越來越透明，佝僂的身軀逐漸挺直，臉上的溝壑慢慢填平，仿佛回到了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神仙說，身難死，道難銷，今朝無恨皆銷儘，不負天上人間。”

孫悅娘幽幽而言，她的雙腳漸漸離開地麵，她張開雙臂向天空飄去。

“什麼…什麼意思？”何彌試圖拽住孫悅娘的手卻直直穿過。

“我徹底消散才會下雨啊——”

神仙有死，天地同悲。

“不要……”

何彌這才明白為何孫悅娘會如此篤定，眼淚瞬時充滿眼眶，她怔怔地看著孫悅娘的神魂飄向空中，驟然消散，隻撒下星星塵埃。

霎時，天空猶如被蒙上了黑色幕布，將光明吞噬殆儘。

大片烏雲從西方翻滾席卷過來，片刻後就鋪滿了整片天空，隨即雨水宛若瀑布傾瀉而下。

驀地，一道耀眼的閃電劈開昏暗蒼穹，何彌來不及悲痛用力抹了一把臉衝向外麵的戰場。

蕭珩和石狐妖還在纏鬥，但是蕭珩明顯力道變弱了。

冰鮫珠隨何彌意念而動飛至她的眉心。

何彌看著二人全身控製不住顫抖，她低聲碎碎念道：“一定要成功啊一定要成功啊一定要成功啊……”

“轟隆隆——”

何彌迅速比劃出蕭珩演示的手勢，迎著狂風暴雨大聲喝道。

“蕭珩退後！”

“雷字訣·雷霆萬鈞！”